“有些低烧啊。是失血的缘故吗?”钟离收起手。 “啊?是吗……”达达利亚手背搭上额头,片刻:“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钟离也不再多说。他把桌边的灯调得暗了一些——再为达达利亚掖好被子。达达利亚刚把胳膊伸出来,钟离就帮他掖回去。伸出来,掖回去。伸出来,掖回去——如此反复数次,青年终于忍不住笑道: “干什么?这样很热啊。”达达利亚再次把胳膊伸出来—— “发烧了,盖严被子。”钟离淡淡地,再次把他的胳膊掖回去:“不要再着凉,明早还要起程。” “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别以为我们确立了关系,你就可以把我当小孩子对待啊。”达达利亚嘴硬,但却没再伸胳膊出来。他转而看向钟离手里的书:“你在看什么?又是那些难懂的古璃月书籍?” “一些史书而已。” “我以为你经历过的,会比这书上的多。” “的确如此,而这些书我很久前也翻看过很多次。但也许有什么遗漏的,和你我的状况有关的地方……”钟离说着,翻开书页,“事关重大,唯有更细心一些才好。” “那我和你一起看吧?把调查真相的责任都推给你,也不太好。”达达利亚再次从被子里钻出来。 “待你回了至冬,可以去找找你们的书籍。璃月的古文晦涩难懂,你在这里时,还是养病重要。”钟离看向达达利亚又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片刻:“……你好像,很不愿意和我躺在一起的样子?总是在往外钻……” 达达利亚立刻用大笑掩饰住脸红,他别过头:“开什么提瓦特玩笑,你以为我们才刚认识多久?倒是钟离先生这么淡定,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难道在这之前老爷子风流倜傥,曾有许多经验?” 钟离摇头:“并无。” “好了,你不用那么……那么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达达利亚半个身子彻底从被子里钻出来,同钟离一起靠到在床头边:“呼,不如说,如果你跟我说你有,我反而会觉得吃惊。” 说话之时,钟离看向达达利亚,看向他失焦的左眼。失明的眼睛他是见过的,但达达利亚的左眼……明显有着比失明更为不正常的状态。 他的虹膜还是毫无光亮的深蓝,但瞳孔却出现了异变。不是普通凡人的黑色,而是……比黑色更难以言述的颜色。像是深渊的颜色,但更像是比深渊更遥远的…… 天空岛?钟离莫名想到了这个词。 可是,天空岛怎么会和达达利亚扯上联系?天空岛怎么会……绕过尘世的执政,和一个凡人扯上联系? “还疼吗?”钟离伸手摸了摸达达利亚的眼周,“你的眼睛,看上去很糟糕。明天,真的要回至冬吗?” “怎么,你怕我打不过那些家伙?”达达利亚的脑回路非常奇怪,他以为钟离在质疑自己的实力,于是猛地握拳:“但这才是我想要的战斗啊!在困境中找到一线生机,抓住它,反抗它,征服它!然后在纯白一片的雪原里,彻底将对手的一切斩杀……” 钟离转过头,继续看书了。 “喂,别这么不感兴趣啊,你也是武神吧,”达达利亚看出钟离对自己的话题不感兴趣,他凑到对方身边,非常熟稔地——熟稔亲昵到有些不正常地,把头搭到他的肩膀上:“你在当武神的时候,难道就不会因为战斗而感到兴奋?” “武神,止戈为武。”钟离淡淡道,他没觉得达达利亚和自己脸贴着脸有什么不对劲,只默默翻开下一页:“我与你的信念不同:楯坚,物莫能陷;矛利,物无不陷。” “哦,就是说,我们俩理念不同,性格也完全相反,那这么看来,不是完全不合适吗?”达达利亚笑着挑衅,他也不生气,只同钟离一起看书,尽管心思也没怎么放在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字上。 “非也。”钟离忽然坐直,他看达达利亚从自己的肩膀上起来,正经道:“世间万物,若太过相近,反而无法永恒依存。太过相似的二者迟早会被彼此同化,消磨,最终只取其一,徒留共性,失了个性。只有矛盾之物,才会相互吸引——排斥,却不融合,方能长久依存。正如阴阳五行,相生相克一说……” “嗯,好,说得太对了,”达达利亚平着声线,举起双手,面无表情地敷衍着钟离的长篇大论:“虽然我听不懂先生你在说什么,但大概意思就是,我们真是太配了,哇咿,太好了,万岁。” 钟离沉默片刻。 “……达达利亚,你是否,并不愿与我成为恋——” “停,不要说那个词。” 达达利亚手心朝前。他摆了摆,“我不是不愿意,就是……那个,咳。有点不适应。而且也有点不怎么有实感……毕竟你和我……” 毕竟你和我——一个六千岁,一个二十二岁……这个年龄差是不是有点——不,已经不能说是年龄差了,说代沟都有些渺小,这应该被称为天堑之类的东西吧…… 达达利亚手捂着半张脸,想着怎么把话说清楚。 “但,我没有说谎。”钟离把书背扣过去,“你我之间或许的确有着无法跨越的东西。但,我该如何向你证明?我对你绝非怜悯,亦非同情,更不是代表璃月、七星来嘲笑,羞辱你——我与你同在此处,只是代表‘钟离’自身的意思,仅此而已。” “怎么证明……我也不需要证明,又不是……呃……”达达利亚挠挠头,他倒并不是觉得钟离在耍自己,也不需要对方证明什么,只是话说到这里,他也忍不住往下接着想了想:“恋人……恋人是吗?恋人的话……要做的,果然还是那个吧?就那个……” “哦,你是说房事?但,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钟离一个超直球,将达达利亚在舌头上颠了半天没说出口的词,直接说了出来——达达利亚这次真的红透了脸。 “靠,真他妈直白!真有你的,钟离先生,”达达利亚使劲挠头,拼命掩饰涨得通红的脸:“我不是——” 钟离吻住了达达利亚。 岩元素的温度从舌尖滑向喉咙,沿着食道一路向下,如暖流扩散到青年的全身。至深情的吻,却不浓烈,带着难以嗅得的琉璃百合的清香,大概是他平日最喜欢喝的茶。 没有攻击性,也没有侵略性。正如他形容的自己的个性——楯坚,物莫能陷。摩拉克斯的个性是守护一切。守护璃月,守护苍生——而钟离的个性亦是守护,只是在这一刻,守护的对象变成了自己。那真的只是相当恬淡的吻,撬起唇舌,轻舐贝齿,至坚至伟的岩,在这一刻便成了至柔至亮的光。 一抹温柔的光。照亮深渊的光。被风的种子种下复苏的记忆留在心脏,一点一点溢出来的,这世界末路之中最后的光。 钟离的吻并没有向下游走,而是向上,点到鼻尖,眼睛,睫毛——最后是额头。 轻轻的几个点吻。没有半分强迫的意思,钟离松开达达利亚的肩膀,帮他把垂在左眼的刘海别上去: “早些睡吧。待你身体好些,我也去学习些那方面的知识……”一番温柔的吻后,钟离面无表情地说出了大煞风景的话语:“哦,男女之事,钟某倒是略通一二。但这男男之事……虽故人确曾有过断袖之癖,但我也不甚了解,还得去询问一番……” 达达利亚彻底地尬住——他的思绪刚被温柔包裹,又被不解风情的话打乱,此刻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舌头打结了半天,只吐出几个字: “…阿、呃……” 最终,达达利亚有些驴唇不对马嘴地接道:“我叫……阿贾克斯。” “原来如此。达达利亚是你的代号吗?”钟离抬头。 “嗯啊…所以、呃……”达达利亚挠挠脖子,唇边,额头还残留着对方温柔的气息:“所以——我是说……” “好。那么……晚安。阿贾克斯。” 钟离笑着,轻轻说道。 ‖﹕10001﹕‖ “工作进展如何?” 万民堂,雅座间。香菱小妹确认了点菜单便风风火火跑去了厨房,留摩拉克斯和达达利亚坐在圆桌边。 两人守着两只空碟和两双筷子,两杯百合茶水。一切都是成双成对。 “没什么,都是些很琐碎的小麻烦,我把人员都安排下去了,接下来就交给他们处理了,”达达利亚把玩着筷子,笑着看向钟离:“不过摩拉——” 摩拉克斯将食指竖在唇边,达达利亚立刻心领神会,口型一变:“不过钟离先生,你就不担心愚人众的到来,会把璃月港的贸易搞到天翻地覆吗?按照女皇陛下的授意,近期,至冬已经截断了诸多来自的璃月供应链,还打算向璃月倾——” 达达利亚看着摩拉克斯的眼睛。 “嗯,好像也不该对你说这些。”达达利亚适时地住口,他摊开手,笑眯眯地:“所以,我这边工作要是进展顺利,对璃月来说,可不见得是件好事。” “璃月自有璃月的手段。至冬固然强盛,但璃月也是提瓦特的第一贸易大港。”摩拉克斯淡淡,将茶杯置于唇边:“商战,自摩拉与契约一概念现世之后,便成了两国之间博弈的手段。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又是一场持久战罢了。最终战果如何,阁下不妨拭目以待。” “……嗯,不愧是钟离先生,随口一说,就是让人听了想睡觉的话,”达达利亚还是笑眯眯地,看着香菱把一盘一盘料理端上来:“如果你以后引退不干了,也许可以去当个门客,专门给人讲学的那种,肯定有很多人去听,失眠的人也会去听。” “阁下原来还知门客一词,着实让人惊喜。”钟离把餐盘摆正,顺便向香菱招手:“劳驾,请追加两份米饭,要米质粘稠的那种。” “好嘞!特浓香米两碗——”香菱又在账单上记了一笔,风风火火地跑去后厨。 达达利亚看着摩拉克斯如此熟练地点菜,一托下巴:“你一个……那什么,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和我出来吃饭,聊天,放着工作不做,没问题吗?” “若说工作,这三千余年,倒也几乎是做尽了。”摩拉克斯淡淡地回头,把筷子于碟上合拢:“而且,璃月港也早就适应没有仙人的日子——如今,即使没有我的指引,人们也不会再陷入迷茫,停滞不前了。” “这就是所谓的‘人治’吗?”达达利亚歪着头,“嗯……好吧,虽然和至冬完全不同,但看上去也挺不赖的。热热闹闹的地方,我挺喜欢。” “至于冰神为你安排的,在璃月港的任务——”摩拉克斯抬起头,终于将愈跑愈远的话题扯了回来:“你可曾了解了?” “哈,就是这个,我才想还要过来问问你。”达达利亚终于直起身,表情严肃了些许: “所以,钟离先生,到底什么叫做——‘守护好你的神之心,直到你主动放弃它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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