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利亚看向掌柜,脸上的表情还没调整过来,是稍微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摩拉克斯倒是比达达利亚率先调整过来,又或者说他本来就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他轻咳一声,走到货架前,连看都没看就拎起三双鞋子,同时交到掌柜手上: “那便有劳了。” 达达利亚皱眉。 掌柜的更是惊愕,他看着手中的鞋子,又看看摩拉克斯,声音颤抖:“客,客官?这……不试一脚吗?须知咱们这鞋尺码可都是……” “不必,就这三双吧。哦,劳驾,还请掌柜将深灰色的这双用礼盒包起,其他的普通包装即可。深灰色的那一双,礼盒内请务必放入干花香包。这是要寄往至冬的礼品,货走海路,防潮除湿,霓裳花想必再合适不过。” 摩拉克斯说罢,连价钱都没问,将正好的摩拉掏出来,码齐到桌面。 在店家愕然的注视中,摩拉克斯就这么拎起三只鞋盒——两只递给达达利亚,一只拎在自己手中,若无其事走出了店。 “……咳。” 沉默半天,一直跟在摩拉克斯身后的达达利亚终于喷笑出声。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包装袋,看向转过身的岩神大人,笑得每一根睫毛翘起来: “摩拉克斯,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像块石头?” “……何出此言?” “我知道,你一定是已经和我经历了很多次这样的……呃,约会?”达达利亚话到嘴边本想换个词,但也不知道换成什么更加贴切,只好继续说下去:“所以,你早就把我会买什么样式的,多大鞋码,买几双以及需要的价钱都记下来了,是吗?” “不才,在下只有记忆力稍微好些。”摩拉克斯语气平静,但能听出他是略带自豪的。 “摩……咳,钟离先生,我并没在夸你。”达达利亚看向摩拉克斯,眼尾那根最长的睫毛还挂着笑出来的眼泪,他用手腕一抹眼睛:“你这简直就像是我们至冬国,那些靠倒卖元素火药起家的暴发户,土大款。这样的约会到底有什么意思?哦,还是你想说,之前的轮回里,我们就是这样买东西,买出了感情?” “……呃…、” 难得的,摩拉克斯语塞了。暴发户?土大款……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行为,买东西不看价钱也就罢了,甚至连颜色,尺码,质量也不加以斟酌,这…好像确实是有那么点出格。 但他们之间的约会,所谓凡人的约会——尽管二人经历了上万次,但到底该如何重现,又要如何让达达利亚接受……老实说,摩拉克斯不敢轻易尝试,也不敢百分之百的重现。 一旦真的让达达利亚想起了天理不允许青年回忆起来的事情,那岂不是又要… 达达利亚笑着,将两只口袋拎到一边,腾出来一只手,牵起摩拉克斯。 他与他十指交握,并拢,握紧。 “就让我来教你,什么叫做凡人间的约会吧。” 青年眯起眼睛勾起唇角,一头橙色的短发翘得张扬,被夕阳下镀上一层金边,看起来就像是稻妻传说中那些小狐狸的皮毛:“就让我和钟离先生做些更快乐的,更轻松的事吧。” “……还要比武?”摩拉克斯苦笑道。 “咳。虽然切磋也好。但今天就先算了吧。……先生怎么把我想得像个只知道打架的武痴一样?” 说着,达达利亚一指身后不远处的告示牌,其中最大的那张彩色宣传单格外显眼:“其实刚来璃月我就注意到了,这几天有辛焱小姐的巡回演出,正好有一场就在今晚。” 摩拉克斯微微睁大了眼睛。 即使没有自己的指引,达达利亚仍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他当然知道接下来他们会喝火水,看演出,如同第一次轮回那样,相遇,相识,相约去欣赏场盛大的,炽烈的,仿佛要将天地倒转,苍穹燃尽的演出…… 无数次相同的选择。 “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先去吃点烤鱼垫肚子,再买上一瓶火水进场。钟离先生可曾喝过火水?那是至冬的烈酒,和摇滚最搭配!这样的机会可很是难得,我必须带你去试试!怎么样,先生?这样的机会,这么多轮回里还是第一次吧?” 达达利亚自顾自地,说着和第一次,第二次,第成千上万次的邀请都如出一辙的话语。他明明什么都不记得,摩拉克斯不敢让青年记得,天理不允许青年记得。可是…… 可是即使如此,他们最终还是重复了与过去相同的命运。摩拉克斯记得,即使是在他们经历过最残酷的,最痛苦的轮回里,青年仍然做出了相同的选择,不曾屈服亦不曾认输,不曾做出有愧于任何一个身份的自己的事情,亦不曾…… 向命运低头。 ‖﹕02999﹕‖ “……” 荻花洲,望舒客栈。达达利亚在璃月落脚的地方。屋内的琉璃百合与霓裳的香气被苦味掩去大半,阳台上小石锅里煎着中药,药汤又衬得腥气更重,连绵的雨露筛进竹帘扫进点点,溅起地板上的血块。 “、——唔咳、” 张嘴便是咳血,呕血,也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里到底有多少血能经得起这样连吐带呕,达达利亚身负连见惯生死的郎中看了都会颤栗的症状,可不卜庐的诊断却偏偏耐人寻味——没病。 青年的内部器官好得很,心脏没病,肝脏没病,浑身上下哪个地方都比常人还要结实健康,唯一有些可疑的大概就是外置魔力器官——神之眼,但神之眼的问题凡人是没办法解决。 将神之眼远离达达利亚也不可行。钟离尝试将神之眼放到无法影响青年的位置,但即使如此达达利亚还是会失控地操控周围的一切水元素——体外的,和体内的。 水元素,血,达达利亚正疯狂而不自知地引导着目之所及的一切水元素,连体内流淌的鲜血都算在其中。尽管这显然不是青年的本意,但以尚未失去神之心的摩拉克斯看来,便是如此。 如果是失去了神之心的钟离,或是仅仅持有神之眼的凡人,是绝对看不出这样的微妙差别的。神之眼,神明的视线投射之处——天理与执政之神的视线交合之处,摩拉克斯有这份权能,也足以发现达达利亚并不是在靠神之眼来引导元素力。自从灵矩关一战之后,他便在无意识地靠身体引导元素,但这种事本来应该只有身为尘世七执政的他们才能够做到。 巴巴托斯可以,摩拉克斯可以,但达达利亚怎么可能?青年再强悍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凡人怎可拥有以肉身引导元素的力量?除非他本来就与哪位神明共享了某种器官…… 与水神?与冰神? 还是,更离谱点的,与自己共享了魔力器官? 什么时候?为什么?这些和天空岛有什么联系? “哈——” 大概是真的吐无可吐了,达达利亚干呕一声,终于向后仰去,双眼放空地看向天花板。 一开口便是被胃酸腐蚀得哑掉的声线,钟离皱眉,将汤药吹了又吹,递到达达利亚唇边:“不必开口,休息一下再做打算。” 达达利亚一瞥那勺汤药,好家伙,鸡屎一般的颜色。虽然知道钟离不会害自己,但青年也实在不想喝下那闻起来就苦得不行的汤汁。 “我加了甘草,味道,应当还好。”钟离适时地补充。他倒是知道达达利亚嗜甜,典型至冬人的口味。 听到这句话,达达利亚将信将疑地,张开嘴抿进去一口。果然,温热的汤药带了一点点的甘甜,尽管更多的还是苦涩与腥味,但总比血的味道好多了。 青年慢慢把那口药咽下去,闭上眼,感到原本灼热异常的食道被温润的元素力包裹起来。想都不用想,是钟离做的。 “哈啊……我是说,想起来了…一些事情。”达达利亚轻声说。 钟离皱眉,但仍然没有停止喂药:“是什么?” 说到这儿达达利亚就有点想笑了,他扯了扯嘴角,半天,只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青年几乎从未有过这样的笑容,即使儿时面对深渊的巨兽也未曾有过: “告诉你也无妨……但,我真的能告诉你吗?” “……什么意思?”钟离用手帕擦去达达利亚的鼻血,又换了块地方,帮他拭去额头上的汗水:“这与你现在的状况有关吗?” “与我的状况有没有关系……咳、我不知道……”达达利亚闭上眼,叹了口气,又睁开眼,定定地看着钟离:“但与你有关。” “比如,你现在的本体……”达达利亚一指钟离的胸膛,“并不在……呃、” 话说到一半便失了声响,达达利亚咬紧嘴唇,再张开的时候,鲜血便将钟离手中的汤碗染得黑红一片。 达达利亚瞬间失去平衡,靠倒在钟离的肩膀上,想起来也没什么力气,只好任由对方搂着自己,是如此暧昧又软弱的姿势,他们已经重复了成千上万遍的姿势:“……咳、看来……还真是,一句都不让我…” “如果事关阁下的性命,不告诉我也无妨。”钟离将药碗放到一边,帮达达利亚直起身:“可需我帮你联系愚人众?你可先返还至冬……” 达达利亚摇摇头。 “哈……如果我的手下,……不,如果女皇大人知道我现在的模样……不会理解,就连我自己也不理解,我的任务明明是夺走你的神之心,但为什么……” 说到其他的事情,达达利亚的身体似乎就没有那么痛苦。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仰起头,喉结上下一动: “我记起来的事情并不多,钟离先生……正如你所说,如果告诉你,倒霉的大概就是我……但,” 钟离低声道:“钟某的事情,钟某会自己处——” “但是我想要救你。”达达利亚看向钟离。 钟离突然意识到达达利亚的左眼变暗了。凡人大抵是看不出来的,但拥有神之心的自己能够察觉,那绝不是正常的暗色。既不像是被深渊侵蚀,也不像是被鲜血蒙蔽,而更像是,被什么更可怕的东西东西盯上了,附着了,甚至是被夺舍了。 天空岛,执政神,神的视线,神的视线投射在神之眼之上……而如今达达利亚无需神之眼就可以调动水元素,但因为是无意识地所以对身体产生了巨大的负荷,也没有办法控制。而且他的左眼也在变暗…… 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夺舍?他的左眼被谁夺舍了?天空岛?可怕想法攀上钟离的心头,为什么会这样想?是因为达达利亚一直在反复提及天空岛这个概念吗? “但,说白了吧——”达达利亚的声音唤回钟离的意识。 “说白了……钟离先生,虽然我很想救你,如果让我在你和我之间选择一个,”达达利亚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他努力地想要摊开手,但因为没有力气,所以只是无力地在床上摆了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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