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对方嘲讽了一脸,巴纳巴斯不再说话,只专心切着那只冻梨。女孩银色的齐肩短发随着动作一抖一抖,终于,祂将那只黑漆漆的冻梨切成几块,统统推给了摩拉克斯。 巴纳巴斯抬起头,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羞红的怒意:“所以,你知道又挑明这一切,是打算杀了我吗?我知道你们南边发生的一切。你们就是一群只会盲从,不问对错的疯子。” “不。我无意侵扰此地的和平。此行是为了我的私心,可是…”大概是意识到对方太过年幼,摩拉克斯不得不比平日更婉曲地措辞:“我现在不得不担心,若你分出了自己的力量,或许无法保护这里的人类…甚至是你自己。” 巴纳巴斯沉默着。 祂跳下椅子,双脚着地,站到了摩拉克斯面前。小小的龙看着这位小小的女孩,她就像一片雪花,站在壁炉旁边,过于晶莹,也过于脆弱。 这位被人类视作神明,却又分明没有足够的能力的小小魔神。 “是的。我的确不是他们口中的女神大人。我只是女神大人同人类沟通的桥梁…是冰霜的一片,祂的眷属。隐瞒身份,是因为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诸神在以天空的名义,对同胞和人类施暴…不要把那些肮脏的手段带到这片冰雪净土之上。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见到真正的女神大人的。” “而且,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一只面包的样子…”说到这里,小女孩再次打量了一下棕色的小龙:“但我知道,即使是这副模样的你,力量也远胜于我。如此强大的魔神怎会需要一片弱小的雪花帮忙?金色的神明,你到底在谋算着什么?” 银发的神明声音稚嫩,力量更是不足,整个人站在那里没有半分威严,根本像是是一个赌气的小姑娘。但她的话语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冰冷。 如此看来,倒是能够得以想见祂成为冰之女皇的模样了…摩拉克斯在心中颔首。 “抱歉,请原谅我的无礼拜访。倘若极北的女主人不愿见我,我亦不会叨扰。毕竟,严格来说…此行虽是我的私心,却也是千年之后的你,向我发来的请求。” “千年之后的我?”银色的小女孩愣了一下。 “然。千年之后的你…”说到这里,小龙偏过了头,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也拥有了自己的眷属。而今,这位眷属通过某种手段,来到了我的身边。现在,他需要你的帮助。” “千年之后的我…的眷属…?” “然。我之所言非虚,但到底眼见为实。若你不信,同我前去一探可好?”小龙说着,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扭一扭地走到门前:“他是雪国的孩子。而雪国的神明绝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同胞,所以你不会坐视不理,对吗?” 被摩拉克斯的话语说得发愣,巴纳巴斯呆了一会,最终还是抄起桌子上的冻梨,塞进自己的小篮子里: “走吧。” 来到门前,巴纳巴斯不由分说地将摩拉克斯举起,放到肩膀之上——尽管小小的列巴龙挣扎了很久,但小女孩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 小小的神明映上众人惊讶的目光,颇为自豪地走了出去。在听到自己也有眷属之后,她整个人情绪都高涨起来了。 “你…”摩拉克斯似乎有些想笑,祂扒着巴纳巴斯的肩膀,小小的眼里装满了无奈的情绪:“呵呵。你似乎的确降生未久啊。” “和你比不算久,但我也有一百多岁了。”小女孩一边说着,不时还摸摸小龙身上的鬃毛,柔软顺滑:“…不过,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来寻求我的力量?” 小小的龙在银发女孩的肩膀上,随着她的步伐颠簸,半晌:“或许…因为他只愿成为你的眷属。” “成为我的眷属有什么了不起的?”巴纳巴斯显然不理解摩拉克斯的话语,也完全无法预料自己会接替女主人,成为极北之女皇的缥缈未来:“而且,我又能帮到他什么呢?现在的我,只能作为人类与神明的传话筒存在…” “原来如此。但不必忧虑,”小龙颔首,看向篮子里被手帕盖住的冻梨:“至少这个…他醒来后,是一定会喜欢的。” “那你为什么又要帮助他?”小巴纳巴斯偏过头,看向小龙:“他是我的眷属,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尽管这一次,摩拉克斯不再回答。 祂沉默地看着向巴纳巴斯,看向对女孩垂首致敬的众人,看向这片小小村落里的众生。而巴纳巴斯也挥着手,向大家回以温柔的微笑,顺便用微薄的神力帮大家扫去门前的积雪,除去窗上的冰霜。 尽管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最好节省力量。你的眷属受伤不轻,”摩拉克斯适时地提醒:“过多耗费力量,对你自己有害无益。” “没关系。既然以后的我可以拥有自己的眷属,那么未来的人类也一定…非常喜欢我吧?”巴纳巴斯说着,将道路上的最后一片碎冰散去:“所以,我当然更努力,也要对大家更温柔一些。毕竟大家都那么相信我。” 听着巴纳巴斯的话语,摩拉克斯默默。确切来说,他并不清楚未来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并不清楚,未来的至冬是否如女孩所想的那样,信赖,爱戴着自己—— 时间对于人类无情,对魔神来说,也是同样残忍。 神明曾如此爱人。祂会贪图小龙的手感,在人类面前撑出女神的架子,为他们献出微薄的神力,还会激动地给眷属带上一篮子亲手切好的冻梨—— 但千年以后,祂会对整座方舟,整片天空发起叛逆的暴行。 你的战士终会被天空嘲弄,推入生死的夹缝之中,失去一切—— 而你,再也不会爱人。 小小的木屋中,壁炉跃动的火光将达达利亚的脸颊映得通红一片。忙完今日的晚餐,金发女人就着围裙擦了擦手,拖出一把椅子,坐到了床边。 青年的头发有些长了,刘海遮住了眼睛。女人为他理了理,顺便端详起对方的容貌。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还有那不怎么听话的橘色卷发——过于标准的北国人模样,甚至和丈夫有点说不上来的相似。 只是,甫一触到达达利亚的脸颊,金发女人只觉指尖一凉,那根本不是活人该有的体温。她担忧地探向青年的鼻尖,还好,气息虽然微弱,却依旧连贯。 一阵北风灌了进来,金发女人回过头,见到自己的丈夫,还有跟在他身后的,那位负责分发食物,传递神域的小小神使。女人慌忙起身,退却半步,恭敬地向对方屈膝行礼——银发银眸的小女孩颔首回礼,随即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青年,自己此行的目标。 “他…还没死,”小女孩的食指轻轻一点嘴唇:“…是你的力量在保护他吗,摩拉克斯?” “是,也不全是。毕竟,他是你的眷属。”说着,列巴龙从巴纳巴斯的肩膀上跃下,一扭一扭地来到床边,跃了上去:“所以,能唤醒他的是你,不是我。” 虽然的确是这样,但这话怎么听着酸溜溜的?巴纳巴斯如此腹诽,并不作声,赤足走到达达利亚身边,看向这位未来的眷属:“他…受了好重的伤啊。” “他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女孩看向摩拉克斯。 但这次,摩拉克斯没有再回答。 小小的龙沉默着,站到达达利亚的身边。站在一旁的夫妻立刻会意,一左一右,合力将青年扶起。他们扶着达达利亚的肩膀,想要让青年靠到床头上,但对方昏迷程度太深,全身根本没有可以着力的地方,不过—— 木屋中,壁炉中跳跃的火苗忽地暗去。剎那间,金色之光芒有如涌泉,将小小的列巴龙温柔地包裹其中。众目睽睽之下,小龙柔顺的鬃毛幻作了漆黑的长发,短小肉圆的肢体也幻作黑曜石般的双臂,稳稳地将达达利亚揽于怀中。 岩之魔神睁开眼,温柔地抱住自己的恋人,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 实在是过于魔幻的景象,金发的夫妻二人愕然对视,再次望向小小的神使,但巴纳巴斯并无半分惊愕,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达达利亚身上。虽说提瓦特魔神诸多是不争的事实,但这位黑发金眸,异国长相的男人,难道是… ——面包成精了,列巴之魔神? 过于大不敬的猜测让二人不敢交流,只能默默无语地注视着眼前的奇景——两位魔神齐聚一间小小的木屋,试图保护和拯救一位普通的青年。 或许他并不普通。 巴纳巴斯面对达达利亚,坐到床上。年仅百岁的魔神还太过幼小,她还不能很好地捧起对方的脸颊,也不能自如地运用自己的力量。她注视他,触碰他,指尖滑向他的唇畔,将乱糟的橘色发丝揩到一边,感到了同自己的冰雪之躯一般的寒冷温度。 若是没有摩拉克斯的庇护,达达利亚大概早已殒命。想到这里,巴纳巴斯垂下睫毛,撑起身体,本想开始仪式,却忽然对上了岩之魔神的眼神。 尽管对方自觉没那个意思,但巴纳巴斯依旧被祂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干什么?我就亲下额头…” “……嗯,”摩拉克斯有点不解:“我知道。怎么了?” 怎么了?你也不看看自己刚才那副样子有多吓人…年轻的冰雪魔神再次腹诽。与千年之后不同,此刻的小小神明心思尚且活络,思维也更贴近人类一些。 算了,还是治疗眷属要紧。巴纳巴斯不再理会对方,重新撑直身子,探到达达利亚的面前,在对方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神明以亲吻来赐福眷属,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将这一幕烙入眼中,摩拉克斯本无感想,内心却擅自一动。 祂这才明白,方才巴纳巴斯为何有些畏惧自己。身为神明,长久与人类接触,摩拉克斯并非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感情,只是从无体会,毕竟数千年未曾有过—— 不悦,焦躁,难以遏制地想要将怀中之人抱得更紧,甚至希望对方就此成为自己的眷属……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摩拉克斯微微松开了手臂。尽管巴纳巴斯没有察觉,她闭着眼,温柔地呼唤着达达利亚,犹如风雪呼唤一片离群太久的霜花。 霜花即将融化,潺潺的碧水救不了它,温暖的归离容不下它,只有这彻骨的极寒,酷烈的风雪,才能保护得了它。 达达利亚……终究是雪国的子民啊。 青年的右臂微微一动。 迷失灵魂响应着温柔的呼唤,眷属的□□拼命地汲取着神明的力量。尽管只有一些细碎的残片,但巴纳巴斯依旧望见了青年的过去——他是勇敢而纯粹的战士,有比湖水更深邃的双眼,比寒冰更锋锐的意志,比骑士更坚定的忠诚。她为他降下试炼,他为她带来战果,他所行之处,争斗不断,而她则默许一切,默许她的十一位眷属,将狂热的战火,带给提瓦特的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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