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步想起来了,想起来他找了一下午,但是都一无所获。他固执地觉得是头脑昏昏沉沉记错了,但见到面无表情的甚尔,又没办法再欺骗自己。 看到地图时,他就确定自己要找的东西在“横滨”,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找什么,但是心里却有一种预感——只要找到了,他就可以脱离这里。 是寻找一个安心的、可以庇护他的地方,但连带着那段记忆都是“不存在”的,又怎么可能真的找到。 失望加上一直的期待落空,让他觉得头脑浑浑噩噩起来。身体很难受,但是更难受的,是他好像被抛弃了。 “我找不到。”乱步往前走了两步,声音越发含糊哽咽,“没有人要我了,我没有去处了……” 剩下的人不敢靠得太近,但都用肢体语言,手舞足蹈的想要表达什么。于是抿着唇僵持片刻后,甚尔明白那些看着他的人,好像是在等他出手。 像是失去了一切一样,面前的孩子沉默哭泣着,看着伤心极了。眼泪大颗大颗滴落,然后又倔强地自己用手背擦去。 甚尔最终还是往前膝行了两步,他原本就跪坐着,因为受罚在后背留下了伤口,虽然不痛不痒,但是暂时没办法躺着。 伸出的手略有停顿,于是外面看着的几人提心吊胆起来。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乱步如此看重甚尔,但很明显现在病着的孩子正在哭闹,得想办法安抚。 于是有人挤眉弄眼的暗示,希望甚尔能够破例逾越一次礼节,至少现在要将人安抚好。 带着茧子的手举在半空握了握,然后轻轻落在面前孩子的头顶。他也没有别的安慰的话,只是扯起嘴角:“哭什么,横滨那么大,一天找不完不可以下次去吗。” 粗糙的手指,粗鲁擦去他脸上的泪水。乱步呆呆看着面前的人,然后突然有所察觉的回头看去。 头顶的灯光在脚底下照出影子,黑色的影子如同有了生命一样晃动起来,然后一团白色的东西,逐渐现形。 能够在内院服侍的人,虽然没有能够成为咒术师的潜力,但有些人还是能看到咒灵的。 于是一个声音问道:“那是玉犬吗。” 她们自然知道禅院家祖传的术式是什么,虽然知道乱步是十影法,但是这半年来,大家都很少见到他使用这个能力。 甚尔也感觉到房间里多出了什么东西,乱步用力睁大眼睛,于是那个模糊的白色影子,又动了动往他的方向靠来。 他感觉到胸口的位置,被什么东西蹭了蹭,于是在回过神之前,下意识张开手,抱住了面前的东西。 毛茸茸的手感,有一只爪子,轻轻搭在他的手上。 乱步蹲下身去,以跪坐的姿势埋进那一团白色之中。这样越发的难以呼吸,但就是这种窒息感,让他找回了自己。 咒术师和普通人的区别,除了拥有可观咒力、能够使用术式之外,最本质的区分方法,就是前者可以不借用任何手段,用自己的眼睛看见咒灵。 乱步看不到咒灵,哪怕是最低级的咒灵。他只能凭借其他人的反应,推测出什么地方有咒灵,又是什么样子。 除了甚尔这样的意外,普通人也是会有微弱咒力的。但他还是很清楚,这样微弱的咒力不足以让他变得特殊。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大概只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他也看不到一直跟在身后的玉犬,是什么样子,也没办法主动召唤它。 不过“玉犬”拥有自己的思维和想法,它会自己出现,然后确定他没办法看到自己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 但现在,面前的虚影比起上一次,又更加清晰。 虽然是普通人,但长期被“诅咒”盘踞的话,在影响下他也慢慢能够看到咒灵。 是的、诅咒,通过对那些藏书的研究,乱步觉得这是最好的解释原因。 他被诅咒了、又或者是他诅咒了别人,影中盘踞的“诅咒”,拥有庞大的咒力,这掩盖了他本身就微弱的,属于他普通人的咒力。 然后通过术式的使用,他可以召唤影子中的式神,也可以自如使用式神的咒力。 当然,不是现在。现在的他,只能模糊的看到“玉犬”的形状而已。 — 因为看管不力,那天院子里值班的人,都受到了惩罚。 不过只是罚了一个月的工资,对常居在禅院家的大家来说,包吃包住的情况下一个月工资不算什么。 “罪魁祸首”倒是罚得比较重,好像是由家主亲自动手,挨了几鞭子。不过对皮糙肉厚的甚尔而言,这样的惩罚不痛不痒。 乱步很明白,这些处罚都是故意给他看的。于是他也装作生气,好几天没有搭理直毘人。 接连几天的乌云密布后,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终究是飘飘洒洒下了起来。 院子里很快就堆积了可观的雪层,不过雪停后又很快被扫去。 雪下得小了一点,乱步终于被放了出来。他穿着厚厚的外衣,手套和围巾也戴得很齐全。 “乱步,不能玩雪哦。”清子婆婆笑眯眯着说道,“不然就要喝苦苦的药了。” 其实不喝药也有其他医疗办法,但是家主知道这个孩子怕苦喜甜,说是要让他犯错后长记性,所以才特地安排了熬煮的药。 乱步站在走廊底下,含糊地应了一声:“好白的雪,所以你不要往外面去,要不然我看不到你。” 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于是这句话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但不远处站着的直毘人,却眯眼看着乱步身边的白色影子。 “那是……玉犬?怎么总是这只白玉犬,那只黑玉犬呢。” 按照历代十影法留下的记录,不出意外初始的应该是一黑一白两玉犬。 最近乱步也时常召唤出玉犬,几乎每次来都能看到白玉犬安静待在他身边。但是仔细一想,他们好像从未见过黑玉犬。 “不知道。”甚尔简单回了一句,“大概他更喜欢白色吧。” 他看不到玉犬,只能凭借敏锐的五感,知道玉犬大概的位置。 而这一细看,直毘人又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他虽然没有见过其他玉犬,但乱步身边那只端坐着有他肩膀高的“玉犬”,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只狗…… 立挺的耳朵很尖,总灵活的抖动,尾巴看着有一层很厚实的毛,行走时也总是下垂着。 “倒是……有点像狼啊。” 不像狗,像雪地里会冷不丁咬穿咽喉的雪狼。狭长的眼睛是浅灰色,虽然从不嚎叫露出牙齿,但却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而听到直毘人的话,靠着柱子的甚尔想起什么:“啊……他说让我们喊银狼来着。” “银狼吗,倒是很形象。”直毘人若有所思的点头,“得找机会,让他试着召唤其他式神了。” 玉犬毕竟是初始自带的,要增长实力,还是要尽快“驯服”其他式神。 一阵风过后,雪越下越大起来。原本站在乱步身后的银狼,挤到他前面,推着他往走廊底下走去。 “知道了。”乱步摸了摸鼻子,顺势往后走了两步。 而这时,身后传来喊声。 “乱步,陪我去五条家一趟。”
第8章 冬日的初雪 扑簌簌落下的大雪,将视野所到之处,铺成一片苍茫的白。 不过还好没有影响交通,就是视野受限车开得慢了点。昏暗的天色,一时也分不清楚时间。下车的时候,雪终于小了一点。 这次的宴会,由五条家发起,原因是他们的少主五条悟生辰,所以特地邀请一众小聚。 过生日是假,找回场子才是真。一想到上次五条家的人吃瘪的样子,直毘人就眯眼笑了笑:“乱步,这次毕竟不在自己家,在外面可要谨言慎行哦。” 虽然是嘱咐的话,但是那个神态和语气,好像是变相鼓励他一般。乱步看着周围白茫茫的一片,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不过,小孩子家童言无忌,想必他们也不会斤斤计较。”末了,直毘人又补了一句。 白底红梅纹路的油纸伞略微倾斜,挡住了大部分落下的雪花。长长的一条石头台阶已经清扫过落雪,在他们之前也陆续有人抵达。 因为天气的原因,原本定下的日期往后推了一天,而五条家也为一众安排了住处,抵达的宾客在带领下去往各自的住处。 除了熟悉一点的宾客外,更多的人借着伞的遮掩,避免了碰面、交谈。 红木的长廊一端,站着两个接待的人。 “哦呀,是一个小孩。”左边的人眨了眨眼睛,弯下腰询问,“要我带你去玩吗?大人的宴会总是无聊的。” “喂。”另一人小声提醒一句,“这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要自作多情。” 在往来的宾客里,确实很少有人带着自家的孩子。所以乍一看,一个穿得圆滚滚、围着鲜红色围巾的孩子,就格外让人眼前一亮。 落后两步的直毘人点了点头,允许了那个侍女的提议:“去吧,晚饭之前回来。” 乱步看了眼天空,依旧将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面。带路的人话很多,絮絮叨叨着,想要逗他开心。 大人的宴会确实无聊,哪怕满面笑容,也不过是互相虚以委蛇。 他们绕过更多人走的院中长廊,推开了一扇门后,暖气扑面而至。 五条家也很大,绕过数个通道的房间,又沿着屋檐底下的走廊走,然后才到了地方。 那是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两棵山茶树。树上堆积着落雪,但隐约可见点点鲜红。 是冬末盛开的重瓣山茶,它开得正艳,不过因为一场大雪遮掩了它。 推开的纸门后面,是一个明亮而宽阔的房间。房间里传开“咕咚咕咚”的水沸腾声,带路的人弯了弯腰,随后后撤一步:“就是这里啦,有需要的话记得喊我哦。” 在示意下,乱步走了进去。一位身穿黑色和服的夫人,正端正跪坐着。她的面前是煮茶的小炉,以及两碟外形精美的糕点。 “你就是乱步了吧。”黑发的夫人眯眼笑着,“早就听说过你了,今日得以一见,果然是一个丰神俊朗的好孩子。” 乱步在蒲团上坐下,然后毫不客气的拿过糕点,一手扯开了严严实实的围巾。 “可惜呢,悟他坐不住,不然一定能互相认识一下。”那位夫人以袖轻掩半面,眼睛也下垂着,“一路过来辛苦了,请喝茶。” 不着痕迹的打量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但乱步仿佛没有察觉到一样,专心地盯着盘子里剩下的糕点。 糕点的味道不错,所以他总算是抬起头,对上那位夫人的目光。 黑发的孩子眯着眼睛,他歪过头:“我不喜欢喝茶,不过在茶里加东西是夫人你自己的计划吧?虽然只是安眠药,但是大叔肯定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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