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国占领东周国,派蒙骜攻打韩国的这个时间段。廉颇乘胜追击,打进了燕军的老巢,兵锋直指燕国的都城。燕王派人向赵国求和,割让了五座城池。廉颇凯旋归来,成为赵国的代理丞相。 赵王一直都没有放弃被他寄予厚望的爱子春平君,派出使者跟秦王商量,想用刚刚抢到手的几座燕国城池作为交换,让春平君归赵。 秦王子楚有点动心。毕竟不需要耗费一兵一卒,就能够得到几座城,哪个君王不乐意? 吕不韦还没想好,他最近收的门客有些多,甲说的有理,乙说的也在理,很难选择。 赵政坚决反对,理由非常简单——秦国迟早要灭赵国。赵国的王位,由春平君还是由公子偃来继承,区别很大。因为以廉颇为首的一批老臣一向更看好春平君,最瞧不上公子偃。公子偃也不稀罕廉颇,他有宠臣郭开。 如果是春平君当赵王,文武百官上下一心,会很难对付。如果是公子偃当赵王,别的不说,他肯定先派人夺了老将廉颇的兵权,把他从三军主帅,以及代理丞相的位置上换下来,每一场权利更替,必定会引发朝局动荡。对秦国来说,这是好事。 子楚十分欣慰,觉得公子政小小年纪,已经展现出储君的潜质。然而子楚还是犹豫——城池是唾手可得的好处,但公子偃这个人,很难说他真的不如春平君——名声这么差,依然有竞争储君的实力,就说明他不简单。 所以子楚还在观察,没有急着做决定。 赵政跟王绾热烈地探讨赵国的局势,一致认为——廉颇这次出征,攻占了许多燕国的城池,不能让赵国彻底消化这些新地盘,增强国力,成为秦国的劲敌。所以是时候攻打赵国了。 赵琨似懂非懂,安静地听着。很多细节,史书上没有记载。赵琨还理不清这些乱七八糟的诸侯国邦交,他来做这个任务,就死记硬背了一点——合纵是否能成功,主要看楚国的态度。合纵就算成功了,五国伐秦(确实只有五国,齐国已经退出合纵游戏),也属于被迫地齐心协力,其实五国诸侯各怀鬼胎,不难瓦解。 等王绾去隔壁房间休息,赵政亲自拜谢了所有追随他一起救援小叔父的人,甚至包括亭长、求盗之类的基层小吏。还对驿丞说,他不需要特殊待遇,大家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于是几百号人一同吃驿馆提供的霍菜汤饼(汤面)。 蒙恬、王贲、李信等郎卫明显地被公子政折节下士的风采给征服了,望着公子政的时候,眼中满是细细碎碎的光。 赵琨觉得大侄子十分冤枉,始皇崽崽哪点像暴君?明明个人魅力十足,很得人心。 蒙恬偷偷地登记了出力比较多的人员的名单,交给赵政。郎卫赵濯的名字赫然排在前边,原来赵濯说话不客气,听着欠揍,其实还挺关心赵琨的。咸阳驿馆的马不够用,赵濯把他爹珍藏的两匹极品战马、十三匹良马都牵了出来,还借调不少骏马,供大家使用。队伍能走这么快,他功不可没。而且,他总是抢着提前去下一个驿馆报信。 赵琨知道错怪了赵濯,专程跑去道歉。两个人很快就开始称兄道弟,大约是最初关系不好的缘故,和好以后,赵琨格外珍惜这份友谊。赵濯也特别包容他,马车太颠簸,赵琨不想坐车,赵濯就和蒙恬轮流带着他骑马赶路,一点都不嫌带小孩麻烦。 一行人回到咸阳,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春平君已然脱离生命危险,还需要静养,受不得车马颠簸,所以子楚也不用纠结了,反正春平君短期内走不成。 赵琨沐浴更衣,去向子楚请罪——如果沧海君没有躲在他的车上,挟持他当人质,是不可能跑掉的。 吕不韦也来请罪,因为捅了春平君一剑的刺客沧海君是他带进长杨宫的。 寝殿里静谧无声,廊道两侧的彩绘在摇曳的灯影中忽明忽暗。子楚最近时常感到头晕、肢体乏力,精神状态很差。御医说他终日操心国事,劳心劳力,因此脾胃虚弱,肝阴亏损,气血淤堵,不严重,只要好好调养,没事。 但子楚自我感觉不太好,他从前就有一只手经常发麻,使不上劲,现在更严重了,手指无法握紧。看见赵琨和吕不韦来请罪,也打不起精神,只轻描淡写地让他们各自罚俸三个月。 赵琨不缺那点俸禄,相当于没罚。 而且他被罚俸以后,人缘突然变好了,许多人请他一起游玩,吕不韦还邀请他去相府作客。 赵琨先去了一趟封地,一个老书吏悄悄地告诉他——甘罗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晚上就住在小竹屋。 关于甘罗的难处,赵琨知道一些。甘罗的家人对他的期望非常高,达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君子六艺,甘罗样样拔尖,只不过数科比赵琨差一点点,排名第二,射科比蒙毅和赵政略微差一点点,排名第三,其他科目,甘罗都是第一,但他的家人居然对他不满意,觉得必须全部第一,第二、第三就是无能。他的祖父甘茂曾经担任左相,他也必须朝着这个目标不断地努力,争取拜相。 根本没人在意甘罗喜欢做什么。他总是被逼着不停地学习,在家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承受着一个孩童根本不该承受的压力。这样的家庭相当让人窒息。 赵琨想跟甘罗聊聊这个问题,又担心措辞不当,伤了好友的心。就在这种纠结的小情绪中,他跟甘罗同乘一辆马车,去相府作客,吕不韦亲自接待。 入座以后,赵琨震惊地发现——吕不韦的左手边有一只雕花木盒子,正是他丢失的那一只,里边装着用来泡水喝的参片。
第29章 李斯入秦 吕不韦熟练地拨开盒子上的夔牛纹铜卡扣,掀起盒盖,从里边拈出两片参,放在玉杯中。一名侍女向杯中添加红枣和蜂蜜,另一名侍女提起铜壶,往杯子里注入沸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参香、甜香。 当初在小偷家中只搜出了鸽子粪,赵琨知道盒子在相府,却没想到吕不韦会用它装参片,看样子泡水喝了有一段时间,只剩下小半盒…… 赵琨略微踟躇,想提醒吕不韦,不要用来历不明的盒子装入口的东西。还没来得及说,甘罗突然在赵琨的手腕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借着宽大的袖袍遮掩,倒也没有其他人发现甘罗的小动作。 赵琨偏头,甘罗对他眨眼。顺着甘罗的目光望过去,高朋满座,公卿百官绝大多数都是亲自赴宴,只有少数人让家中的子侄前来捧场。这样热闹的场合,他如果劝说吕不韦,需不需要理由?理由如果是盒子来历不明,或者盒子曾经装过秽物,这不是当众打吕不韦的脸吗?幸亏甘罗早就料到他要说什么,拦了一下。 吕不韦也听说过小神童甘罗的名号,瞧他生得唇红齿白,灵秀可爱,就问他平日里读什么书,喜欢做什么。甘罗对答如流,丝毫没有寻常孩童见到高官的局促不安,举止文雅又大方,吕不韦很是赞许。 丝竹管弦声悠悠回荡在亭台楼阁之间,众人一边观赏歌舞,一边谈笑。 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赵琨打了一个哈欠。吕不韦考虑到小孩子欣赏不来柳腰婀娜、舞袖蹁跹的妙龄美女,对两个儿子吕蜴跟吕惠招招手,示意他们陪赵琨和甘罗出去玩耍。 赵琨望着三个小伙伴骑着竹马玩具一蹦一跳,在回廊下互相追逐,嬉戏笑闹。有点无奈,他又不是真小孩,不爱骑着一根竹竿子到处跑,雕了小马驹的头也不行。 赵琨左瞧瞧,右看看,发现终黎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找过来,抱着剑默默地站在一边。就跑过去跟他聊天,“终黎,你不是请了七天假?这么快就回来,妹妹好些了吗?”终黎家不在咸阳,在雍城,来回也要耗费不少时间。他妹妹长年咳嗽、食欲不振,有时候还会咳血……病情很像是肺痨(肺结核)。 终黎辛:“嗯,徐太医给开了药,好用,小妹咳得没那么严重了。”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道:“赵濯他……他派人每天来我家送东西,有时是几只鸡,有时是半篮子柑橘,有时带一只大鹅,昨天还送了鹿肉。每次扔进院子里就跑,妹妹不敢收,又不知道该还给谁。前天我在屋顶上守着,抓住了偷偷摸摸送东西的人,才知道是赵濯吩咐他们的。今天没送。” 赵琨:好啊,赵濯,一直惦记着挖我的墙脚! 不过交朋友,不管最初是因为什么聚在一起的,来往多了,能有几分真情实意就好。比如赵濯,前天在风陵渡结交,带赵琨骑最快的马,一阵狂飙,他们的袖袍兜满了风,潇洒又恣意地长啸当歌,是全场最靓、最鲜明、最拉风的仔。估计是混熟了,赵濯不好意思继续挖墙脚的行为,所以决定罢手,一回家就吩咐仆从——从现在开始,不许再私下勾搭终黎辛? 赵琨拍一拍终黎辛,“无妨,他没什么坏心眼,送的东西,终黎随意处置就行。” 仿佛要印证他的猜测,赵濯也从筵席上追过来,跟赵琨调笑了一番,贼兮兮地问他:“我能不能给你家终黎弄个新的剑鞘,他这个鲛鱼皮剑鞘磨损十分严重,你看看,都起毛了。” 赵琨开玩笑说:“当然能,感谢咸阳城第一纨绔濯郎君精准扶贫,替我养终黎。” 赵濯挑眉:“扶、贫?你贫个锤子!比我富裕多了好吗?” 终黎辛的态度也不像从前那么冷淡,他疑惑地问赵濯:“早说过,在下不会离开镐池君,你到底想要什么?” 赵濯解下腰间的佩剑,玩了一手炫酷无比的转剑,说:“知道,不用终黎兄背主。我已经练剑好几月了,许多问题搞不明白,终黎兄有空的时候,指点一二呗。我爹给我请的剑术师父,总是怕我伤着,不敢教真东西。我的护卫每次跟我比试剑法,都故意输给我,玩假摔。搞得我还以为自个儿是什么剑术天才,可以一人一剑走天下的那种,结果不带护卫,换上布衣偷偷出城,不到十里,就被一个泼皮无赖给揍趴下了。” 甘罗、吕蜴跟吕惠听了,都哈哈大笑,也不骑竹马了,把竹马玩具交给侍从拿着,围过来看赵濯转剑。 终黎辛没有笑,他想了想,认真地承诺:“好。护卫每个月有四天假,在下会在家中陪着小妹,你可以来。我会的,都教你。只是有些问题,我也在琢磨,至今还没搞清楚。” 赵濯的眉梢眼角都浮起愉悦的笑意:“可以,保证风雨无阻。还有,我能每天入宫,镐池君上早课的时候,终黎兄也不能跟着,那个时间就用来教我练剑吧。” 终黎辛先看向赵琨,赵琨微微点头,他才答应。 赵濯这位玩鹰玩马玩六博、斗鸡斗犬斗蛐蛐样样精通的少年郎一加入,几个男孩顿时有了领头的。偌大的一座相府,居然都不够他们耍的,没过多久,他们就跑到巷子里玩踏鞠1(蹴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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