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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的手轻轻覆上那块伤处，王耀颤了一下。 “对不起。”伊万声音低沉。 “唔。”王耀又快睡过去了，治疗仪使用时间太长，他实在是困的很。 伊万把柔软的被子垫在他身下，然后脱下自己的常服外套盖在王耀身上，为了让他舒服一点，伊万把他摆成了侧睡的姿势，长发遮盖住王耀一半的侧脸，露出来的鼻尖和嘴唇下颌，精致的像是一尊瓷器。 他沉默着，看了很久。 第二天王耀醒来，后背的痛感减轻了一小部分，床头放着热的早餐，Athena告诉他，他今天休病假。 “我没申请。”王耀吃了一口夹着番茄片和芝士的三明治，他肚子很饿，是细胞修复消耗了他的能量，亟需食物来补充。 桌子上还放着一小瓶浓缩的营养剂，还是百香果味的，王耀把那小瓶子握在手里，迷茫的问：“这是谁送来的？” Athena说：“布拉金斯基中校，您的病假也是他代为申请的。” “那他人呢？” “送来早餐之后就离开了，现在在工作。” 王耀后背实在痛得厉害，他吃完早饭洗漱之后又趴了回去，Athena再次扫描他的身体，确定他没有大碍，体贴的将模拟白天的灯光关掉，还把他的个人状态转换为‘休息中’。 没过多久，伊万又回来了，他进来的时候，王耀还醒着，睡眠习惯好的人，在非休息时间是很难睡得着的，而且，后背的疼痛太难熬了。 “今天应该是第二次弹射了吧。”伊万坐下的时候，王耀问道：“你不用呆在指挥室吗？” “有百隶将军在。”伊万又拿出一个治疗仪，和王耀的那个不太一样，他把王耀的衣服解开，露出后背那过了一夜更显得可怖的淤青。 治疗仪的蓝光扫过皮肤，王耀痛叫了一声，扭头看着伊万，伊万扶着他的腰，低声道：“别动。” “你在做什么？” 伊万道：“从阿尔弗雷德那里拿的，对我们有效的治疗仪。” 王耀想到亚瑟，只有他有那种特殊的治疗仪，没想到伊万也知道，还成功的借到了。 “柯克兰说会很疼，你忍一忍。” 王耀趴在床上，蓝光每次扫过，他都咬着牙颤抖一阵，等到伊万停下的时候，他已经痛出了一身的汗。 伊万温热的手抚过他的皮肤，轻轻按了一下，伤痕暂时不会消失，但是之前的痛楚已经大大减轻了，不晓得是治疗仪发挥的作用，还是王耀已经疼麻木了。 “如果有下一次，你要先叫醒我。”伊万道：“无论用什么方式，把我叫醒，我看到是你，就不会攻击。” 他在生病时候完全是自我保护的状态，一睁眼看到那么多医生打扮的人围在自己周围，第一反应就是攻击，脱离家族之前，布拉金斯基家族一直在拿他这唯一一个基因计划的成品来做实验，注射和抽取使用的针筒在他心中已经成为了心理阴影，清醒的时候可以有自我意识来抗衡，失去意识的时候…… 就会发生这种事。 他再也不想王耀被他亲手伤害了。 终端上滴得一声响，是“长庚号”第二次发来祝贺讯息。 金星的引力将舰队抛了出去，在空旷的宇宙空间里，如小舟划过静谧的水面，荡漾起看不见的波纹，向着小行星带以外的木星前进。 1999年卡西尼号第二次金星弹射行往木星耗费了一年零五个月的时间，而探索者号只用了两个月零十五天，他们在小行星带外第二次变轨，调整弹射时舰队与木星的距离，探索者号舰队全体成员进入休眠舱，在安全的休眠状态下进行最后一次加速。 躺在休眠舱里接上颈部和胸前的电极，王耀闭上眼睛，他暂时还睡不着，还没到强制休眠的时候，Athena暂时还不会释放催眠的气体来帮助他们沉睡，不知这样过去了多久，王耀听到耳膜鼓起的声音，嗡嗡的，听什么都仿佛隔着一层，他吞咽了一下缓解那种不适，看来大部分人已经睡着，飞船的重力系统关闭了。 “王耀大校，你很难入睡吗？”Athena轻声关切道。 “嗯。”王耀道：“我暂时不困。” Athena说：“距离加速还有两个小时，需要我帮助您快速进入睡眠状态吗？” “不用，等到你不得不这么做的时候吧。”王耀闭着眼道。 月球的人工智能只会工作，不会像Athena这样说这么多话，但是有人在耳边聒噪着，对于无聊的时间来说是一件好事，王耀知道这是Athena的开发团队为了长途旅行特地设置的，人工智能也有着各种各样的性格，Athena的设定就是尽力去贴近人性，做一个排遣寂寞的好伙伴。 他尽量让自己放松，什么也不想，大约十几分钟就进入浅眠状态，为了让他深度睡眠，加速前半小时，Athena释放了催眠气体，并且关闭了所有的自动门，舰船内一片黑暗，只有指示灯亮着。 舰队进入木星的引力外圈，在行星重力场的作用下，第三次进行弹射加速，飞船与木星擦肩而过时，木星大气上的漩涡涌动，木星之眼静静的看着如蝼蚁一样渺小的人类工具。 舰队被木星引力“甩”出去的时候，王耀忽然遁入一个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的世界，他没有意识，也没有实体，仿佛就是漂浮在宇宙中，他看到了一片星云，不受控制的慢慢接近，在接近到看得见宇宙尘埃的时候，这片星云忽然如水沸腾一般，从中心开始升温、崩溃，几乎要把他吸到漩涡的中心，塌缩之后，物质又慢慢聚拢，形成了一颗恒星，周围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尘埃碎片，忽而眼前光怪陆离如时空隧道，场景变得十分眼熟，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红色气态巨行星，熟悉的条纹和涡旋让王耀忽然意识到，这是木星。 他再次不受控制的接近木星，几乎是迎面撞上去，但是堪堪停在距离木星不远也不近的位置，然后他“看”到了一排缓慢运动的黑点，他就这样“看”着，忽然一阵难以忍受的痛楚炸裂开来，某种联系忽然中断，如屏幕断电一般失去影像回归一片黑暗之中，视网膜终于感应到光，他睁着眼，瞳孔慢慢紧缩。 伊万拍着他的脸，大声的喊他的名字，电极贴片在刺激他的大脑和心脏，王耀意识回归，痛的叫了一声。 Athena停止了电流刺激，伊万惊慌的看着他：“王耀，你醒了吗？你还好吗？” 王耀愣了愣：“我很好……” 他才发现伊万竟然是失重状态，他的休眠舱已经被打开，头发和衣服都飘在空中，伊万满头是汗，担忧的看着他。 “发生了什么？”王耀把乱飘的长发拢到一起，摘掉电极，他觉得意识很疲惫，好像是大脑接受了太多难以承受的讯息似的，身体的自我保护将他硬生生扯回了现实中。 “Athena忽然检测到你的心率在缓慢下降，脑电波异常活跃，然后身体失去了意识，进入了……短暂的假死状态。”伊万道：“它通过电击也没能把你唤醒，于是启动紧急状态，向我呼救。” Athena解释道：“飞船正在加速，只有布拉金斯基中校可以在加速状态下四处走动。” 王耀扯开领口，看到电击留下的伤痕，Athena确实对他进行了急救，他想不起自己是为何失去意识了，但情况一定很危险。 Athena再次扫描他的身体，汇报说他已经恢复了正常，请伊万和王耀回到休眠舱，伊万直接躺到了王耀的备用休眠舱中，对Athena道：“有任何情况一定要叫醒我。” 休眠舱重新闭合，王耀躺在里面，回忆起自己蹊跷的昏迷，他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同时大脑隐隐作痛，如果不是Athena说他身体并无大碍，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电击后留下脑损伤的后遗症了。 伊万很快入睡，Athena紧急唤醒他，告诉他王耀心脏停跳的时候，他直接破坏了休眠舱跑出来，在失重状态下一路摸到王耀这里，看到王耀毫无生气的躺在休眠舱里，他吓坏了，好在后来这个人醒了过来，在过度紧张之后他身心俱疲，但因为还记得王耀躺在自己身边，只是进入浅睡眠状态。 飞船恢复匀速行驶时，Athena唤醒了所有人，王耀也从安稳的睡梦中醒来，他们睡得时间太久，急需补充能量，随便吃了一些应急食品，在自己所在的区域集合，提诺看到伊万和王耀一起走出来，吓了一跳，他可是亲眼看到加速前王耀自己走进去的，怎么出来的时候就大变活人了呢？ 王耀笑了笑没做解释，也不知道提诺误解了什么，第二天，这个“布拉金斯基中校在休眠结束之后从王耀上校的房间里走出来”的绯闻就传遍了整个舰队，连百隶都特地把他们叫过去问是怎么回事。 布拉金斯基被他们那暧昧又揶揄的目光给刺的浑身不舒服，解释了之后，这些人反而更变本加厉，表情好像是他们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做了什么一样！ “下注了下注了，他们感情升温了，我赌他们在到土卫六之前复合，一赔十啊！”伊丽莎白一脸兴奋，公然开起赌局：“赌注是一袋浓缩蔬菜汁，谁输了谁喝！” 其他人听到蔬菜汁三个字都要吐了，这也太狠了。 但还是有好些人为了坑别人而下注。 毕竟在舰船上的时间实在是太无聊了。 到最后连Athena都下场了，它可谓是舰队里最全知全能的，不少人都盯着打算跟它，出乎伊丽莎白预料的，Athena押了“不会在到达土卫六之前复合”，她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 Athena说：“哦，这是个概率性事件，而且，我不用喝蔬菜汁，我可以随便押。” 之前跟Athena下注的人纷纷捶胸顿足，暗恨自己迷信人工智能，跟错了注。
第7章 为了那个赌注，在舰队正式到达土卫六之前，一拨人和另一拨人开始了暗中的较劲。 Athena帮伊丽莎白算了目前的赔率，她如果输了，要喝整整一年的蔬菜汁，伊丽莎白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味觉着想，也要想办法把这两个人凑一起，于是王耀和伊万都觉得最近是不是事情变多了，什么事情都能找上他们俩，碰面的机会也翻了好几番，许多可以在终端上处理的事务也变成了需要当面递交的，百隶一开始还纳闷，听到伊丽莎白在想办法撮合他们俩之后，居然默许了。 他没有佩·温那么喜欢给下属扯红线，但是嘛，能看到布拉金斯基在王耀手里吃瘪，吃瓜群众那是相当喜闻乐见，至少百隶觉得王耀能管的住伊万是件好事。 伊万例行汇报出来，就看到王耀在舷窗边看着外面，外面是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木星，王耀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好像是在发呆。 伊万在心里纠结要不要搭话的时候，双脚就已经很自觉的走近他了，王耀看着木星，忽然道：“我想起我失去意识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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