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是中央直接下令的,谁也拦不住,更不敢拦,您知道的,从托洛茨基,布哈林被打倒,流放开始,谁都有可能今天还坐在共和国院的会议桌前,明天就到西伯利亚修铁路去了。” 这一道晴天霹雳,似乎让王耀突然耳朵失聪了,他只看见面前的大毡帽下一张嘴开开合合,没过几秒脑子里嗡嗡作响,连对方的神情都看不真切了,王耀想开口求他带自己至少要去见伊利亚一面,送送他也好,但他张开嘴时又突然哑然,仿佛突然不会说话了,无法组织语言,心里急如乱麻,有百般恳求的话语全部涌在嗓子眼,堵在心头,竟f也吐不出来。 “对不起,请您保持冷静,我要去送下一个消息了。” 就在王耀抓住通讯员的双手,想拖住他叫他不要走的同时,他身后响起一声尖锐的尖叫:“陆军!你怎么了!王小耀你快来帮帮忙!” 面前有一道独木桥,王耀站在中间,他只有两个方向可选择,一头是即将坐上火车远征的爱人,一头是同胞的安危。 似乎不管选择了哪个,他都将成为不义之人。 松开大毡帽的手的刹那,他看到对方戴着黑手套的手自然垂下,手中一封不知给谁的信件就像这秋日的枯叶一样摇摇摆摆飘走了,他更像是看到远方伊利亚等待他的希望也随之飘零。 王耀决绝转身离开,回到食堂远远看见周家佳怀里躺着一个苍白的没有生气的软趴趴的身子,他快步跑过去,发现陆军满脸是血,身上也是一块一块的血迹。 “他突然吐血了,然后吐着吐着就神志不清了!”周家佳解释。 王耀稍加思索:“你背他去医务室!我还有事……” 他话音刚落,一只手无力地拽住了他的衣袖,“小耀哥……你陪我好不好……我怕我会死……” 一声无奈的喟叹过后,王耀回握住那只小手,眼睛红红地点点头。 到了学校的医务室后,坐诊大夫检查过后说这是胃溃疡,本来是个慢性病,但已经拖得很严重了,得上医院,王耀陪着陆军在医务室坐着,周家佳费半天功夫借来一辆自行车,这才前往莫斯科医院。 陪陆军挂完点滴,医生嘱咐说这只是暂时稳定病情,过几天要来复查,安排手术,王耀失神地点点头,跟周家佳交代了几句就要先行离开。 “小耀哥哥……你不能去送行,如果被人看到的话,你也会被指控的……说不定就不是流放,就是枪毙了……” 陆军f话把王耀拽回残酷的现实。 一九三零年开始的一系列以反“资产阶级专家”为目标的摆样子公审,审判了不少与那位大人物政见不合的党员。 仅仅在四年之后就将开始真正的血雨腥风一历史上出了名的肃反运动,稍微一个不注意就是人头落地。 回中山大学的路上,陆军坐在自行车上,周家佳慢慢推着车走,王耀缀在最后面,秋风飒飒如刀割在脸上,他已经暗暗做好了决定。 IIpocTM,Bcemoechacti>ehnokom. 永别了,眦有幸福宁静的生活。 在这个世界,爱情无需再被家国利益和勾心斗角桎梏,他想要保护伊利亚,像阿波罗的光芒一样笼罩他,像战神玛尔斯一样横扫千军,所有阴郁和敌意都会斩断在他的剑下。 他会用行动告诉那个没有安全感的他的小男孩:我能给你的不仅是生命。 墨尔波墨悲剧女神来到基辅,她为年轻妇人头顶盖上黑纱,绞刑架上飞来蓝色知更鸟,她掌握哀曲和落难的命运。 但这不要紧。 凡人爱情中的苦,再苦不过是甜丝丝的杏仁,花瓶中的芍药,月亮女神菲碧一个顽劣的玩笑。 Zn*r、
第六章 基辅 纵然前路是未被探索过的漆黑的苍穹,但王果知道,永远有一道光,不管他亮与不亮,他的存在都是任何人无法否认的。 “不,王耀,你听我说,你不应该和那些政治特犯一起去基辅,你很有才华,我知道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爱国者,蒋先生当年联系过我,你的国家需要你……” “亚历山大·特里丰诺维奇先生,我请求您……” “王耀,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我正是为了将来参加抗日,现在才想去前线磨炼意志和身体,而且,苏联人民的师恩我永远难忘,我也想为这个伟大的国家做点什么。”院长亚历山大·特里丰诺维奇雄浑低沉的声音犹在耳畔,他身材和脸都胖胖的,有点秃头,红皮肤,是个很慈祥的人,听到王耀那番话后,与他拥抱良久,在他额头上落下了传统的东正教的吻别,亲自送他到了火车站,和团委书记说明情况。 不同于王耀记忆中的中国的冬天,落了雪的大自然总是诗情画意的,人们总说瑞雪兆丰年。然而这里的冬天只会使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沉睡在萧条冷落里。他们坐着轿车驶过蜿蜒曲折的远山大道,穿过铺天盖地的翠柏苍松。 白色的火焰旋转着,像一朵花儿盛开那样从灰蓝色的天际深处而来,笼罩了大地上TU旧的格式,笼罩了喧嚣的尘世。 这片冰冷而坚韧的土地就是他,就是他深爱的俄罗斯啊。 火车即将出发,王耀一路顶着暴风雪跑过去,跳进离他最近的一节车门,和亚历山大·特里丰诺维奇先生告别,转头钻进车厢里。 他低着头穿过一个个目光奇异的男男女女,其中有一半都是王耀认识的学者政客,他们和伊利亚是一派的,平日多有来往,甚至多次为王耀引荐,希望为他求得师门荫庇。 在这一车厢拥挤的人中,王耀轻而易举将爱人找到。 想来他们相识竟已有两千多年。 他曾是颠沛流离三个世纪的苦孩子,穿着敝也的民族服饰,梳着蒙古的发辫,手脚生着冻疮,用可怜巴巴含着水雾的大眼睛远远望着自己,站在战败的将士身后蜷缩着小小身躯,不敢出一言以复,他身上一半流着维京海盗的血液,一半流着蒙古的血液,这样的出身对于天之骄子的王耀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野蛮人。 他也曾和沙皇一起荣登宝座,沙皇的头衔长得能写_张比人还高的羊皮卷。他长长的钳金色头发垂在皇袍上,金丝银线将珍珠缝制在袖章上,宝石与彩色珠琅制成纽扣。胸口和衣摆缀满了丝绸织成的蝴蝶结,衣面上是蓝绿和朱红色的蔷薇刺绣,身披雪白貂毛大衣,手持君权神授的权杖与宝球。一侧站着威武的军队,一侧站着肃穆的东正教教皇。白瓷般精致的脸颊上镶嵌着两颗美得无与伦比的紫罗兰宝石,连薄唇嘴角的弧度都冷若冰霜,挺拔的身姿不可一世。 他也曾作为军事指挥员出现,一身蓝绿色的双排扣外套,白色衬衫, 制式领带上绣着金银月桂和橡树叶。戴着金线腰带和礼仪佩剑,军帽的帽徽为金色叶穗和闪亮的红色五角星。他英武俊朗,只是端端正正站在苏联最高元帅的身侧,也是一颗辉煌璀璨的星辰,无法让人移开目光,却又凛冽得过分刺目。苏联时代的军事成就全世界无人能及,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后,依然福泽后世千秋万代。 但那些都是最完美的伊利亚·布拉金斯基,作为国家意识体,作为最高等级的外交手段而出现的伊利亚,他代表国土,代表人民,代表君主,代表历史,如同提线木偶,如同吉祥物般行事,拥有独属于自我的情感,却无法按自我的意愿行事。 他背后的国家要他屈辱地被统治,他就得低头下跪,他背后的国家要他与昔日的盟友反目成仇,他就得下令陈兵百万于边境。 这一刻,伊利亚算不得整洁,不过依旧漂亮,他坐在靠窗位置上,那一排座位没有其他人,他望向窗外索然无味的景色,戴着一顶破旧的前进帽子,灰色的弗伦奇式闭领军上衣,外套的士兵大衣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但好在看起来依旧庄重,裤脚塞在高加索软靴里。在私服品味这一点,伊利亚像极了那位领袖斯大林。 黑发青年自如地扑进他怀里,斯拉夫小伙儿愣了一下,柔软细腻的发丝在他下巴上摩拳,他们紧紧相拥,来了个俄式缠绵俳恻的深吻作为见不L。 一吻完毕,两个人暂时分开喘口气,王耀从斜挎小布包里掏出一个东西,一只手摘掉伊利亚头上那脏兮兮的前进帽子,一只手为他戴上新的帽子:“这是我用兔毛编的,很暖和。” 伊利亚举起手在头顶摸来摸去,要摘下来看,王耀按住他的手不许摘,他只好翻着白眼想看个究竟,但是也没能看到,王耀看他傻样忍不住笑龄。 伊利亚捉住他的手,把他提溜到自己大腿上坐下,两个人贴在一起,一边看着窗外百无聊赖的景色一边难得悠闲地聊天。 “你不觉得你更傻吗?何必呢,和我去基辅吃苦受罪……” “我还从来没和你一起旅行过呢。” “啊……是啊,我们曾经的那种身份何谈旅行呢……嘿你在转移话题,你这个小坏蛋!” 王耀揉揉眼睛,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蜷着身子躺在伊利亚腿上:“亲爱的伊廖沙,我一宿没睡呢……我困了……” 心爱的人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腿上睡觉,他们坐着缓慢的,摇摇晃晃的,吵吵闹闹的火车穿过山川,越过江河,寒风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带着枯草的清香。 伊利亚感受着王耀的温暖和自己的交换传递给彼此,大概是发现王耀渐渐闭上眼睛,呼吸缓慢均匀,伊利亚大着胆子自言自语说起心里话—— “你不知道当年中苏刚开始建交那些年,你就像大狮子突然变成小白兔一样,可爱的要命,你刚学俄语的时候,口齿不清,说话慢慢的,一词一顿,总要想半天,像刚学说话的小宝宝,傻乎乎的……和你在军工方面合作时,教你那些化学物理,一开始你总是听不懂也算不对,我忍不住发火,你就老老实实追在后面认错,软得不像话,我训你的时候,你也是低着脑袋不敢还嘴,哪像现在,唉……我永远都记得刚把马克思主义教给你时你懵懵懂懂的样子。你敢想象吗?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国家,敢说自己养成了唯一存活的文明古国,那就是我,你的政体,你的国体,你的信仰,你的工业基础都来源于我,你的五星红旗,你的国歌的曲调,你的军装,你的红领巾,和人民生活中的某一个小小的细节,都深深刻着我的烙印。” “王耀,纵然我死过,但只有你活下去,苏联的意志和精神就不会彻底灭亡。” 黑发青年突然睁开眼睛,眼里的红血丝和通红的鼻头都表明他听到了之前的每f话,他坐起来揪着伊利亚的衣领,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申明:“我不列你死在我前面第二次!” 伊利亚闭起眼睛,虔诚地亲吻他的发丝、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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