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合理,毕竟李元阙日夜兼程,那么疲惫,昨夜不睡觉,还能干什么? 他们这些朝中时代经营的老家伙、或是庞大世家养出来的情报网,总是有办法比流言传到中兴府的速度,再快上一两天知道的。 他毫无背景,不该有提前知道的机会,他走到今天的位置,本就是倚仗皇帝的信赖宠爱,可适才群臣热烈恭维,他竟然能如此沉得住气? 李元阙已经动身,光渡也从床上另一侧翻起,他坐在床边,将那一头披散的长发聚拢在手中挽过,挺直的腰微微倾斜,那身柔软光滑的白丝衬着黑发,将腰线清清楚楚的勒出来。 今日光渡一走出房门,就看到了天边的异象。 没有人在敢说话了。 若李元阙那边发生的“怪事”只有一两件,众人可以默契地装作不知道,可是这位“直臣”完全看不懂皇帝的脸色,竟然将这许多件发生在李元阙身上的吉兆,当着满朝诸臣的面,给罗列个一清二楚。 有些异兆,光渡是有办法人为炮制的,但有些瑞相,则是根本不可能。 都啰耶今早换值,他用明哲保身和同僚关系的理由,叫那位另一位暗卫不要参与,果然此话一出,外面另一位暗卫没再反对。 人世间正在发生的事,就连天也是有感应的,这种程度的天象,可不是他能做得出来的。 光渡系好衣服,没注意到李元阙一直就在他的身后安静地看着他,目光的追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他心中刚生出怀疑,就看着元阙却将视线投向了卧室的门边。 朝上有人直谏:“禀报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五色云气出于东方,继而转为紫气大盛,寅时天幕仍是昏黑,旭日尚未升起,天上没有一点日光混淆,所以这一切变化都异常清晰,不容错认。 皇帝自然也看到了。 光渡打开了衣柜,柜中满满装着许多衣服,李元阙本以为他是要选一件朝服出门的时候,却见光渡伸手一揽,将所有的衣服都用手臂挡到了一边。 心思灵敏些的,已经明白为什么这些朝廷重臣在刚才的时候毫不附和,不仅不说话,甚至连头都不抬。 李元阙一笑,单手抓着墙上暗门的把守,跳了进去。 他今晚还会再来。 这样的话,显然让皇帝听得极为舒坦。 上朝的官员议论一路,临近上朝的时辰,仍在殿外驻足观望。 李元阙俯下身,贴着光渡的耳边轻声道,“今晚,这里,我还会来。” 这时,门外一个听上去十分耳熟的声音,阻止了另一位暗卫进门窥看,“这种事……我们最好别参与,上报给宫中,请陛下定夺便好,再说,王十五、余七昨夜熬了一夜,若是知道是你我讲消息报上去而受罚,以后怕是也不好相处。” 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堆在沛泽的肩上,他也要快一些……再快一些,才能安安稳稳,把他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这一次,不用光渡催促,李元阙自己就行动起来。 然后他露出了墙体中的暗门,对李元阙做出了一个“来”的手势。 他观察着这条路,从里面寻找光渡穿梭的痕迹,试图还原着光渡这些年在中兴府的生活轨迹。 光渡放心了,那样炽热又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大概是因为他警惕着随时动手,若有异状,就先宰了外面的人。 下面果然另有乾坤。 这是一条地下通道,李元阙点燃了光渡塞给他的蜡烛。 “陛下可知,这样的异象,已经接连出现大半个月了?只是今日,连中兴府都看得到。”那人往沸腾的气氛上,破了一盆冰水,“恕臣直言,一切瑞兆,都跟随着西风军前进的路线。” 更何况,之前皇帝是真不知道。 光渡听得清楚,他幽幽的目光掠过李元阙的脸和胸膛,没有说好,也没说不行,只是把腰带喜好后,从衣柜的抽屉里拿出蜡烛与打火石,一同塞进了李元阙的手里。 他从床上起来,胸膛衣襟有些凌乱,露出一片结识而紧致的肌肉,不过胸前的绳子也来不及系了,他脚上踏着鞋,弯腰捡起自己昨夜落在地上的衣服。 不只是他,这片土地之上许许多多的人,都一并看到了。 而光渡自己,更是最好别在卧室里耽误太多时间,该按照和前几天差不多的用时穿衣出门,以免生疑。 记住了路线后,李元阙转回了头,只按照原本的道路前行。 只是朝中重臣,却各个反常的一言不发,他们有普通臣子没有的信息渠道,此时没有一个敢随便说话。 至于光渡,是有好一会,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为什么光渡刚刚也不说话? …… ……他看错了么?李元阙不是一直都对他毫无反应么? 而且光渡很确定,就面前这位殿下,不会有任何祥瑞眷顾他。 光渡本来没有多想,可这一刻,或许是直觉,他回过了头。 “昨夜守在门外,他们已经违反了陛下御口吩咐的命令,今早,你我不该再同犯此错,应进去看看。” 朝中便有臣子奏报,“陛下,天边五色霞光,紫气东来,此乃祥瑞,是圣人显世之兆!” 索性光渡还有别的准备。 光渡瞥了一眼李元阙,见他神色完全如常,应该是没认出这是都啰耶的声音。 光渡有些怀疑,但他们没时间谈上几句,屋外的暗卫随时都有可能推门进来。 李元阙走到了衣柜边,打量了一下这道暗门边,却没有立刻探身进去,他站在原地,看着旁边的光渡。 可他却该要上朝了。 似有实质的热度,顺着李元阙的目光,扑在了他的身上。 这通道里面甚至还有岔路,李元阙看了看旁边新挖出的痕迹,这是一条新挖通的路线,按照这个方向,应该是光渡院子中另外一出入口。 光渡愣了一下。 还是他,真有如此能掐会算的本事? 他将朝服一一套到身上,不慌不忙,不穿出差错,也不露出任何端倪。 这回……皇帝想装不知道,也不可能了。 随着这个人一一报出西风军这一路上遭遇的异象、李元阙百姓夹道欢迎的场面时……许多人都在这无声中感到惊惧,一个一个给皇帝跪下了,只要从前面回头,就能看到后面已经跪了好几排。 他们昨夜才终于见到,说要今日再聊。 只不过如今光渡这里耳目众多,确实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任由李元阙自行进出。 此人开了个口子,接下来朝中便渐起恭维之声,诸如皇帝明君垂政,天象亦昭,满口称赞不休。 李元阙稳稳落在平整的地面,他看着上面的洞口重新关闭,光渡的身影消失在另一边,这才打量起自己四周。 没过多久,外面清爽寒冷的晨风吹了进来,他走到了另一边的出口。 果然,皇帝的这份满意并没有持续多久。 细玉尚书隐晦地看了一眼光渡。 屋中两人,甚至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他没有任何心里准备,今天下面这人,就直接给他漏了个大的,皇帝心中也是无比震怒……和说不出的惊惧。 除了今日奇象是天下之人共赏,之前发生的桩桩件件祥瑞之兆,都指明了都是奔着李元阙去的,皇帝就是厚着脸皮硬蹭,也很难蹭得上。 若天不垂怜天子,那天子又有何天眷可言? 既无天眷,又怎配为万民君父? 皇帝脸色铁青,手脚都在发冷,当着众臣之面,竟说不出一句话。
第100章 这个时候,没人敢随便开口说话。 就连想递个台阶给皇帝下、再打个圆场的人,此刻都已经不知该如何开口。 若是说不好,那还不如装死随大流,一句话都别说,至少不会让自己显得突出,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被皇帝记住。 朝上就这样安静下来,皇帝脸色阴沉,没人敢去随便触霉头。 可就在这个时候,光渡向前走了一步。 他这一步,不只是“刷”地一下的吸引了后面所有人的目光,就连皇帝那冰冷的目光,也一同落到了光渡身上。 光渡声音不卑不亢,却清晰传到皇帝的耳边,“欺君乃是大罪,是以臣以为,刚才那位大人所言属实——只是他解读的方向,却是完全错了。” “陛下身系国运,五光鎏金、紫气东来之象,本就是陛下的象,王爷为臣,西风军为臣,西夏臣民皆为陛下的子民,王爷新得一城,他一路带着大败金兵的气运,为陛下送至中兴府。” “如今随着王爷班师回朝,这祥瑞便一路来到中兴府,来到陛下身上……也应在陛下未曾出生的龙子身上。” 连皇帝都被光渡说怔了。 “从古至今,祥瑞之兆,虽也有应在成人身上的例子,但恕臣孤陋寡闻,只知古书中记载最多的吉人异象,都是应验在圣贤之士、王孙龙脉们……还没有出生之前。” 光渡侃侃而谈:“昔有汉太公梦中得见大泽蛟龙,梦醒后得汉高祖的佳话,而吴武烈帝的皇后,也曾见日月入怀,后得江东双子孙策、孙权。” 皇帝原本灰青的脸色,都恢复了光彩,他双眼精光闪烁,“光渡,你是说……” 光渡从袖中抬头,“臣斗胆,请陛下宣太医,去近来伺候过陛下的娘娘身边,请个平安脉。” “奴才遵旨。”乌图一溜小跑地跑出了大殿,奔向了后宫的方向。 随后流水般的赏赐从宫中出来,那怀孕的郭娘娘得了不少好东西,而光渡更是得了她的三倍之多。 乌图五体投地的行了个大礼,声音都在发抖,“……西凉府的郭娘娘,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乌图欢喜至极,泪水一滴滴落在地砖上,只看他这副情难自禁的激动和喜悦,就没人会怀疑他对皇帝的忠心。 光渡以前的赏赐也多,可这次不同,财宝和权力的意义不一样,连司天监第一人的重任都落到了光渡的肩上。 “礼部去选封号,升郭氏为妃!”皇帝高兴地在御前无意义转了两圈,“赏,要重赏!” 皇帝夸完光渡,便借题发挥,指桑骂魁:“个个都说着对孤忠心,却个个都跟木头一般,今天都哑了?之前还一张张的折子参上来,劝谏孤远离佞臣小人,可今日之事,你们问问自己,到底孰忠孰佞?” 光渡微微一惊,“陛下,卜筮一事还未准备妥当,臣需要每日静心礼佛……” 而前几日皇帝因张四对光渡生出的隔阂,自今日早朝之后,悉数消散。 光渡当朝解读出另一种意思后,这朝会便停了下来,好在乌图动作够快,没有让朝上的君臣等太久。 想到这些好处,皇帝高兴得放声大笑,“满朝庸才,你们白吃俸禄,竟没有一个比得上孤的光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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