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良鲤伴拿起信件看了一眼,看见了上面的署名后便先放置了在了一边,并不着急翻阅。他拿起丝绸缎带,朝着身后人挥了挥手道:“快来快来,妈妈刚刚说的你也听到了吧?我来帮你量量。” “喔?这就算表现了,还真是没诚意啊。”嘴里这样说着,他也倒是老实靠近了过来。 “毕竟我可是自己都没量过啊。”奴良鲤伴抽开绳子,故作感叹道。 “这种东西自己量自己的本就不便吧,更别说你这样饱受宠爱的大少爷……嗯?”散兵还没忘一进来时那位姐姐对奴良鲤伴的关爱,更别说璎姬是连自己这种不过是临时过客的人,都会予以照顾的人类了。 不过,大少爷?他意识到了什么,唇角得意地上翘,应允道:“好啊。” 尺子并不长,想要量身长自然就只能利用绸带。到这里自然都是毫无问题的,但……? 手指隔着衣服有规律地轻轻地点在身上,唤起一阵被入侵领地般本能的不适,被折叠捆绑的带子有些不展实属正常,散兵一声不吭地打算忍过去,直到腰间传来的感触令他下意识地想要闪躲。 “喂!你……” 奴良鲤伴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他的动作,无辜地仰起脸看着他,抱怨道:“好不容易走到一半啦,如果数据不准确的话,到时候衣服太长也很不方便吧。” 他提及这两天的经历为自己增加筹码:“毕竟说不准还会发生什么呢,便利性也很重要啊。” 散兵眯起眸子打量着他,大妖怪的人类姿态确实很有欺骗性,仅用绳子束了一下的黑发垂在胸前,堪称温良,尽管在抱怨着,但金色的眼眸里看不出半分恶意或是不满。 是自己的问题吗?不,不管是在稻妻还是至冬都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对于常年战斗的武人来说身体本能的反应比头脑灵敏可靠得多。散兵很快为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那些弱小的人类与他而言毫无攻击性,自然没有提防的必要性,正如占据山林的老虎不会在意鸟雀的迁入,但雄狮的窥视也会被视为挑衅。 一如他们之间的关系,对于他来说可能尚且存疑,但是对于奴良鲤伴来说,想要解开红线的束缚还有更直接有效的方式。 自认为找到了原因的散兵伸出手,挑起蹲在旁边的男人的下巴,或许是出于试探,他冷声道:“笨手笨脚的家伙,真是没用。” “啊,毕竟我也不是专业的嘛。”奴良鲤伴看起来的确没有半分不满,甚至就着这个动作歪了歪头,双眼带笑注视着他,或许是金属的颜色多少带着几分无法驱散的冷意,这样他的话语比起来请求更像是命令,“所以,接下来要好好配合喔。” 散兵压下心中的怪异,站直了身体,压好缎带,“怎么还有对客人挑三拣四的,你也没什么专业的可能了。” “是是是。”奴良鲤伴口中应着,重新顺起绸带来。 —— 太阳从天边缓缓露出小半个轮廓,将天空染上一片充满生机的薄红,可惜这生机能赐予植物,却并不能平等地赐予每一位大地的子民。 一位穿着粗布衣踩着草鞋的半大少年抬起头,他的身材瘦弱的可怜,几乎像是骨架上覆盖了一层皮,身高也只到身边来往路人的肩部。但他的皮肤却是不曾劳作的苍白——想也是,这样的身体根本没有能够靠力气吃饭的可能吧? “快到了……”少年望着远处的城池喃喃道,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汗水从他的额头流下,“总算还来得及……” 他摸了摸怀中的硬物,太阳光照射在它露出的一角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少年歉意的看着扭过头的人,把它往里面塞了塞。 前方是进城的队伍,后天将在隅田川举办花火大会,提前赶到的小商小贩不在少数,还有不少附近城市的游客,此时城门将开,从门口到这里已经排起了漫漫长队。 少年看着前方似乎已经开始放人进城,剔透明澈的眼眸映照着缓缓前行的人群,自言自语道:“来得及,不必担心,还有很多时间呢。” —— 或许是这根缎带已经适应了这份工作——毕竟它是专业的——之后的测量勉强能称得上是顺利,当然也或许是在有了心理准备下,身体的本能被抑制了,又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但不管怎么样,当奴良鲤伴书写下最后一个尺码的时候,散兵面上不显,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奴良鲤伴把纸放在一边晾干,这才取过之前被压下的信件。 散兵无所事事地坐在他的身边,这间屋子的采光着实不错,未干的墨迹在光下散发着湿润的光泽。只是寥寥数字,也能看出奴良鲤伴显然在书法上下过心思。这里和已经接受了妖怪存在的稻妻不同,人们明显对于有着过人力量的妖怪排斥恐惧,那作为妖怪,为什么要在人类的事情上下功夫呢。 或许是太过年轻,才不明白人类与异类终究不同吧。散兵用手支着脸颊,注视着专心阅读着信件的半妖如此想到。 其实这已经初见端倪了吧?璎姬的状态再好,时光再优待她,也终归会留下痕迹,而奴良鲤伴的父亲却并无半分老态。 那一天到来之际,看清了人类和异类的差别,那理想还能如此耀眼吗?自己看不到那一天,还真是可惜。散兵或是遗憾或是庆幸的想到。 奴良鲤伴放下信件,就对上了注视着自己的方向的眼睛,但少年的目光迷离,显然思绪在别的事情上。 都怪秀元写得太详细了。奴良鲤伴毫无负担地想到,他竖起一根手指,在少年的面前晃了晃,“有个好消息。” 少年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过来了,“喔?是我们终于可以各自纷飞了吗,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对了一小部分?”奴良鲤伴抽出信纸里的其中一张,看了一眼后递了过来,“虽然条件较为苛刻,时间也有所限制,但是有和没有就是两回事。” “唔……”散兵就着姿势没动,拿起信纸对着光阅读起来,咒语到不困难,使用者也并无限制,双方都可以自由进行,也不需要什么繁琐的仪式,需要的东西倒是更为直接,即施术者的血液。这唯一的限制也是最大的限制了,不管是妖怪还是人类,都无法承担短期内的反复抽取血液。 “这已经是秀元找到的改良版了,最初是版本只有主动发起仪式的人能使用。”奴良鲤伴简单地概述了一下信件里提到的其他事情,“总之,因为这支训育神灵再降灵的分支一直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留下的资料并不多。当年笃信这种方式的人也没留传下什么消息。” “并不意外。这样麻烦的东西也就是闲得发慌的蠢材才会相信并付诸于实践,但不管在什么时期,这种人始终还是少数的。”散兵默默记忆着咒文,漫不经心地搭话,“我还在想,怎么会有训鸟人会允许鸟类自己打开笼子,原来是后人的改进。替我感谢你的朋友了。” 不如说能遇到这种事情,也算是倒霉透顶了。散兵于心底感叹道。
第20章 悠闲生活 接下来的时光平淡的令人意外,没再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仔细想来倒也正常,毕竟如果最繁华的江户都总是出意外,那其他地方的生活恐怕会太过艰难。 “尝尝这个,根据你昨天说的,茶师进行了一些改动。” 奴良鲤伴用小刀切了一小片茶糕用签子扎起送至身旁人唇边。 从一开始的冷漠拒绝,到如今的自然的张开嘴吃下送过来的食物,散兵并没有用太多时间。他有的时候很难理解,奴良鲤伴到底是怎么保持这种热络的。并非是不想拒绝,而是拒绝无效,反而纠缠下来更是麻烦。 入口的茶糕酥软可口,高质量的抹茶苦味儿浓厚,却又不会过于苦涩,只有淡淡的茶香驻留舌尖。 眉头舒展,紫水晶一样的眼眸熠熠生辉,他们的主人却并不自知,于是淡淡的矜持道:“尚可。” 就算没看到少年的神态,奴良鲤伴也可以通过话语判断这次终于合了少年的心意,毕竟那些锋利如刀的话语,可是把无数软糯的团子斩杀殆尽了。 他也笑着切了一小片送进嘴里,眉头却忍不住一皱,表情凝滞,“好苦。” 奴良鲤伴毫不意外的得到了一声嘲笑:“何必勉强自己,既然出来用餐自然是以你的喜好为主,不必特意照顾我。” “总不能给旁人嘲笑奴良组待客之道的机会嘛。”奴良鲤伴饮了一口茶冲淡了口中的苦涩,他一直更偏爱酒,从没想过有一天茶水也能成为救命之物。 他从旁边摸出打包好的一盒茶点,又忍不住笑起来,打趣道:“让你满意可真不容易,这下不仅茶师能松一口气,他们也不用再吃茶点了。” 他们所在的茶室主人便叫茶师,他就是奴良鲤伴口中爱好风雅的妖怪之一。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不多,他也一直以人类的样子示人。他精于茶道,也擅长制作相关的茶点,经营者这家茶室这么多年,再人类中也颇有名望,每年慕名前来的人类客人也不在少数。 ——直到奴良组的新任总大将携友到来。 起初他是有些兴奋的,毕竟妖怪中爱好风雅的终究是少数,至于后来…… 奴良鲤伴回想起茶师麻木的表情,默默的在心底为他叹息。 “呵,你自己想做的,如今倒也要赖到我头上。你的部下现在让我都有些可怜了,要追随你这样任性的领袖,实在不易。” “能让首领自由的肆意妄为,也是部下的责任不是吗。”奴良鲤伴眨了一下右眼,颇为无辜的说道。 “不过如今茶师也可以松口气了,”奴良鲤伴瞄了一眼门口,“这两天因为这个开火的次数,恐怕比他原来半个月还要多。” “哼……狡猾的妖怪。”散兵放低了声音说道。 他们所在的是二楼,座位间有屏风作为遮挡,通过靠楼梯的那一侧可以看到楼下的景象,散兵自然没错过刚刚走上楼梯的身影。 “只怕以后想要他再接待我们就困难了。”奴良鲤伴也没指望散兵的配合,自顾自的叹息道。 “您这可真是说笑了,做生意的哪儿有不招待客人的。”茶师乐呵呵的声音传来,他的外表是一位微胖的中年男子,“老朽还得感谢这位小哥,毕竟能烤出这样酥软的糕点,还得感谢他的思路才是。” “不过老朽也的确有些意外,本以为这位小哥的年龄,应当更喜甜食才对,没想到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以貌取人可不像是你这样的人会做的。”散兵冷冷的打量着他,淡淡的嘲讽不加掩饰,“代客人做决定,实非迎客之道。” “迎来送往,窥视人脸色才能更好行事,使得客人称心如意。老朽虽然自诩风雅,但也终究难逃生意人本色啊。”忙碌了两天的茶师不见恼色,反倒是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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