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良鲤伴的眸底闪过一丝暗芒,这茶师似乎太过注意散兵了,回想起来第一日刚来时也是,一般来说就算是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注意力也应该更多的放在做决定的“年长者”身上才对。 他摸了摸下巴,拿起了本来品尝过后就放下的小刀,专心的投喂起来。 当第一片茶点被送至唇边前,散兵侧眸看了他一眼,眼神交流间已然明了对方意思。 几番寒暄下来早已有所不耐,他也乐得借此默不作声。如此看起来便是只有茶师谈性大发,少年在享受茶点的间隙不时以问为答。 “这位小哥看起来颇为面生,老朽在这江户也算是呆了有些时日,倒似乎从未见过小哥。” “这世间人妖数量何其庞大,既然自认风雅,想必不会以为居一城就想认清所有来过江户之人吧?” …… 茶师离开后没多久,这一番下来兴致全无,两人也离开了茶室,走在街上,奴良鲤伴耸了耸肩,“倒真当我不存在。” “怎么,鲤伴大人不过失宠片刻,便要开始郁郁寡欢了吗?”他用与刚刚应付茶师时一模一样的温雅声音,故作担忧的嘲道。 奴良鲤伴看着满含笑意的紫色眼眸,抚摸着胸口,忍不住也用相似的语调道:“因为他更关心的是你吧,我这样的人,难免因此愤愤不平起来。” 散兵瞥了身材高大的青年一眼,姿态做作本应令人头晕目眩,偏生金色的眼眸注视着什么人时便显得格外认真,如此作态倒显得像真的担忧起自己的安危来了,未出口的话语便打了个弯,转而道:“我哪儿知道有空便观察过路人的闲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过从刚一见面起,他就注视我的更多些,只是你忙于……” 他想到那时奴良鲤伴在和茶师交流的正是自己的喜好,顿了顿略过此事,“……不曾注意罢了。刚刚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神乱瞟明显是在找寻什么。” “至于一个身居异地的流浪者身上有什么好图谋的,”他轻笑了一声,捏住奴良鲤伴系着红线的右腕晃了晃,“别说你没想到喔。怎么,就这么喜欢让我替代你说出想说的话吗?” “左右不过验证猜想,由谁来做述词都没什么差别。”奴良鲤伴见心思被识破,半分不见尴尬,只心想道对方态度的改变果然不是错觉,若是刚刚见时,恐怕连配合自己稳住茶师都不愿——虽然直接动手似乎也不错就是了。 心底里胡思乱想,并不影响他嘴上不停:“茶师的本体在奴良组也是个未解之谜,只是他向来老实,久而久之便无人在意了。” “妖怪追崇风雅,本来不就是异事一件?”散兵似笑非笑的看向奴良鲤伴。 这倒让奴良鲤伴无法反驳了。 于是他轻佻的眨了一下眼睛,“哎呀……毕竟风雅的人更容易受到美人儿们的喜爱嘛。” “可惜,那位茶师并不热衷于逢人便开屏炫耀。” 奴良鲤伴权当他在夸自己羽毛光彩过人,毕竟和来历不明的中年妖怪相比,孰优孰劣再显而易见了,不过,他想到了什么似得忍不住笑道:“可并非逢人喔……那也太奇怪了吧。” …… 江户的夜晚即使是人类的街道也都熙熙攘攘的,两侧不少摊贩更是只有夜间才营业,而妖怪的街道自然更是热闹,两侧的灯火将街道照耀的亮如白昼,叫卖声和喧闹声在深处其中时候并不会觉得嘈杂,只会觉得安宁祥和。 奴良鲤伴喜欢漫步在白天人类的街道,也同样的喜欢夜晚里属于妖怪的世界。他拎着茶点和少年并肩走着,一边注意着两旁还有什么对方可能会感兴趣的。 “咦。”奴良鲤伴突然咋舌,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妖怪中人类的存在显眼的要命,但这条街道不应有人类误入才对? 散兵跟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了一条黑漆漆的小巷,“怎么了?” 奴良鲤伴摸了摸下巴,他自然看得清黑暗里空无一人,但让他承认那是错觉又有些不甘心,于是只能不确定道:“好像……有人类?” “你既然想,那过去看看,何必问我。”大妖怪脸上的纠结几乎要打结了,有的时候散兵确实觉得对方不像个妖怪,起码易地而处,他才不会管被召唤过来的奴良鲤伴的想法,更别提事事照顾了。 “啊,毕竟我们是‘密不可分’的同伴嘛。”奴良鲤伴习惯性的打趣了一句,便匆匆朝着巷子赶去。江户的妖怪和人类算是在一个城市共生,但以妖怪中脾气古怪易怒的并不少数,若是发生了什么,人类吃亏是肯定的。 ……或许那样反而自在些。散兵压下心中的异样,被拉着朝着巷子走去。 “果然是错觉……吗?”奴良鲤伴狐疑的在巷子里检查了一圈,发现的确没什么新鲜的痕迹才作罢。 “对面是什么地方?”散兵同样不太相信是奴良鲤伴眼花了,他望着墙后流露出的灯火,估计了一番:这里的墙面都不高,即使是人类想要翻墙也不是并无可能。 奴良鲤伴吞吞吐吐,他无意义的比划了一下,“呃……是吉原。” “如果是从那边误入的人类倒也合理,毕竟这种地方算是少见的人类妖怪都会去光顾的了。”他的尴尬只维持了一瞬,便挡住散兵望过去的视线,便故作漫不经心的揽住少年的肩膀,“如果是翻墙逃走的话,那种动静我怎么都不会错过,或许真的是看错了吧。” 虽然对散兵这样说,但走出了巷子,奴良鲤伴还是不死心的去问刚刚有没有其他人走进巷子。而散兵如有所感回头望向巷子,他快速的眨了眨眼,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唉,醉鬼一个。”奴良鲤伴悻悻的转过身,看到散兵在看的方向,拉起对方的手,“走啦走啦,明天就是花火大会了,比那些好看的多。唔……说起来今早上姐姐说浴衣今天就能做好了,反正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了,回去看看吧。” —— “呼……”身材单薄的少年落在地上忍不住猛烈的喘气起来,缓了许久,他才扶着墙面站稳了身子,望着灯火阑珊的街道,他低声自语道:“妖怪还真是麻烦。” 他望了望另一方隐隐约约能看到的灯火阑珊的楼阁,叹了口气,“可惜同类有的时候比妖怪更危险。” 他走出小巷子,看着倒在一边的妖怪,眼珠一转,伸出手摸向他的怀里,屈指勾动明显分量不轻的钱袋,脸上不由露出笑意。正要伸手拿出,一只炽热的大手便抓住了他的手腕,妖怪的大手牢牢地将少年干瘦的小臂箍住,少年掰了一下,发现以自己的力气来说想要解救手臂不过痴人说梦。 少年看着明明醉的不省人事,手却像钢铁牢笼一眼的妖怪,忍不住暗叹种族差距到底还是太过强势了。 但好在,他也并非没有办法。 剔透明澈的眼睛盯着在睡梦中还打着酒嗝的妖怪,缓缓间,妖怪的身影逐渐变得浅淡,又过了片刻,妖怪的身形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少年满头大汗,身上的粗布衣都湿透了,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他连忙靠着墙壁,占据妖怪之前的位置,又等了许久,眼前发黑的情况才得以缓解。 他摸了摸手里的钱袋,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 而从一开始少年被妖怪抓住开始,再到少年坐在地上休息,已经过了许久,来来往往的妖怪似乎没有一个注意到就发生在这道路两旁的事情。 —— “鲤伴大人,你今天回来的真早啊!” “二代目您回来了。” “鲤伴大人,今天……不用吃了吧?” 夜晚的确是妖怪活跃的时间,奴良鲤伴一一对部下们打了招呼,便带着散兵拎着茶点回房去了。一拉开门,果然准备好的衣服已经放在了里面。 奴良鲤伴点上灯,心中满是期待——他自己的衣服倒是无妨,每年都会新添置,但是他并没有告诉妈妈和姐姐太多关于散兵的事情,所以…… 拆开了第一包,一看露出的布料是熟悉的黑色条纹,他就知道这是自己的,于是指了指另一包催促道,“这应该是给你准备的,快来看看。” 散兵看着眼睛闪烁着比月亮还要明亮光芒的奴良鲤伴,完全不明白他那眼神中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从何而来。但看衣服这件事情总不至于有诈,再不济这也并非奴良鲤伴制作的,总归不至于有什么问题。 他上前拆开包裹,拎起最上面的浴衣,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奴良鲤伴凑过来看家人们准备了什么惊喜,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搭在他的另一边肩上固定住自己的位置。 妖怪的略高常人的体温通过夏日的薄衫传递过来,带着笑意的声音伴随着湿润的呼吸扑洒在耳畔,散兵一时慌神,错过了最好的时间便只能冷哼一声,“你的主意?” 上面摆着的是浴衣,靛蓝色的布料上以条纹为装饰,领口和袖口做了一圈猫爪样的梅花印记,而下摆更是不加遮掩的绣着表情灵动,探出一只前爪的猫咪。 很可爱,只是,年龄不对。 “诶呀,这不是很合适嘛。”奴良鲤伴的声音里是满溢的笑意,这并非散兵见过更多的嘲笑戏弄,反而更令人难以适从,倒不如拉入自己更熟悉的场合—— 大妖怪显然洞悉了他的想法,温柔但是不容拒绝的握着他的手腕,上次肋骨疼痛的教训已经完全被他吸取了,当然这样的姿势比起控制对方也还是私心居多,“浴衣可爱点也没什么妨碍。” 散兵眯起眼眸,算是被对方安抚了,前提是另一件衣服—— 万幸。 另一件同色的和服只有纯粹的条纹装饰,两件衣服的入手都细腻柔软,以金线绣的纹路——尤其是那只猫,尽管他不想承认——更是要花费不少功夫,这样的材质和速度,也的确只有妖怪才能做得出了。 他却不由垂眸思索起来。 不管是奴良鲤伴还是璎姬都对待自己都是切切实实上心了,可这种纯粹的善意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太过烫手了。……早些解决这件事情才是要紧事,也许提瓦特对他来说并无再多意义,但只要够久风总能找到自己的方向。 总比被炽热的火焰炙烤要来的舒畅。 还没等他长舒一口气,奴良鲤伴就拽着他看自己的衣服,深褐色的布料上同样的条纹花纹。 这种简约的花纹显得简洁而庄重,是常用的花纹之一,倒算不上什么特意安排,只是…… 散兵看着奴良鲤伴身上同样的茶色的和服,来回对比了一下,只能看出深浅有些不太明显的变化。 一般来说青年男子会选择较浅一些的颜色,以免太过沉闷,但奴良鲤伴似乎很偏爱这种颜色。 或许是散兵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奴良鲤伴挠了挠头,“倒也并非是我特别钟爱啦。只不过这样的颜色岂不是正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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