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良鲤伴看着面前清酒完全被花瓣埋没,甚至在酒碗顶端堆出一个樱色的尖尖,只好哑然失笑的看着仍晃动着的枝干。 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呢? —— 散兵翻身进入了这个院落,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颊,回忆起刚刚的幼稚行为不免觉得手下又烫了些许。 他在心底里暗自埋怨都是和奴良篱笆难相处久了,连自己也变得幼稚起来。 而或许是沉浸在这种心情里,以至于他忽略了周遭的环境,直到清脆的笑声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回来。 散兵不由得身体一僵,循声望了过去,只见披着黑色长发的女人脸上挂着温婉的笑意正看着自己。 “抱歉抱歉,我并没有其他意思。”璎姬合起手中的扇子,正要起身就看到少年走了过来,“怎么了,和那孩子吵架了吗?鲤伴有些时候说话或许会有些不合时宜,还请你多多担待。” “如果是太过分了,便告诉我。”璎姬笑盈盈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散兵熟悉的味道。 “不,与那家伙无关。”散兵下意识的否认,不然若是对方追问起来,难道他要一一讲述出来吗?先不说这种告状的事情并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单论对象也并非是合适倾诉这种话的人吧? 散兵打量着坐在桌案前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精致的和服,长长的发丝在月光下好像每一根都泛着温柔的光,从她脸上的笑意,他觉得对方大抵是猜到了什么,只是体贴的心照不宣而已。 从她身上散兵看到了奴良鲤伴的影子——不,说反了才对。 这样看来,大妖怪无疑就是最为幸运的那一类,继承了最应该继承到的那一部分。散兵没由来的想到了在外面时,“游人鲤先生”受欢迎的程度。 “那是在府里有什么别的事情想要告诉我吗?”璎姬贴心的转移了话题。 “啊,关于这个倒的确有。”散兵收拢了心绪,露出一个符合人们期望的礼貌的笑容,“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在这段时间里多谢您的款待了。” “听闻你是因为鲤伴的错误才不得不留下的,现在那件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尚未,但是已经有些眉目了。”脱离了那种被浓稠的情感锁住的空间,这种谈话相比起来也变得令人舒心了,散兵眉间舒缓,笑意染上眼眸,“如果顺利的话,或许此行就能一并解决了。” “那你还会回来吗?”璎姬重新展开扇子,扇面遮掩了她翘起的唇,只留下来了一双充满了笑意的眼眸,“那孩子对你可是喜欢的不得了。” 散兵身体猛然一僵,他完全没想到璎姬会突然挑明了这件事。 “呵呵,作为旁观者,又是那孩子的母亲,看的比其他人更清楚一些也没什么意外的吧。” “我说这个并非是要逼你表态,只是……想要提前为那孩子可能存在的冒犯行为道个歉。” “以及,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如果对他没什么想法的话,还请早些拒绝了那孩子吧。” 散兵注视着璎姬,他没能从那双柔和的眼眸里看到半分恶意亦或者是其他反面情绪,这对他来说反而更加棘手了。 “我还会回来。但是,我……不知道。” 璎姬也看着他,仔细的观察着少年脸上的情绪,她唇角的笑容不由扩大了,“迷茫也是人生路上不得不品尝的一部分呢。” 散兵强行充耳不闻,他取出了一个香囊,“这是临别赠礼,感谢夫人这段时间的关照。” 那是某次被奴良鲤伴拉着上街时购买的,花样虽然新奇,但是小摊上的东西,做工和材料对于璎姬这样的姬君恐怕还是略显粗糙了。 不过散兵也无所谓,总之,东西他送出去了,如果对方错过了也只是“命运”如此而已。 他强撑着寒暄了两句以全礼仪,便匆匆趁着月色离开了。 璎姬望着离开的身影,又想到这段时期鲤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些许不太明显的皱纹,宣示着她也已经到了看孩子们生活的年纪。 她拿过那个被放在桌案上的香囊,触手便发觉了不对,里面曾经的填充物被取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硬硬的东西。 璎姬有些好奇的打开了香囊,一枚轮廓不甚圆润的宝石滚了出来,它的整体偏向于红色,又夹杂着几缕蓝色,红色的部分也并不均匀,就像是孩童懒散的将这几团颜色揉捏在了一起。 而在着圆月之夜,躺在桌面上的宝石散发着月光一样的清幽的神秘的光辉,令人无由来的感到几分舒适的安心。 —— 薄雾笼罩的山道上,一位带着斗笠的旅行者轻装简行,不急不缓的行走着。 “咚——” 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了滚落的声音,旅行者蓦然转头,一阵阴风吹过,树影婆娑间,只见一道赤红的影子迅速的隐匿到了石头后面,留下了几声低低的嬉笑飘荡在空中。 “嘁,幼稚的小东西。” 旅者嗤笑一声,露出被斗笠遮住的精致脸庞,那张分外年轻的俊秀脸庞正是自繁忙的江户街头启程的散兵。 自从那日连夜启程以来,已经有了不短的时光,他并没有方向,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全然凭借着直觉的牵引,决定着下一刻该前往的方向。 而斋藤守一定对此早有预料。散兵猜测他一定是设下了什么迷障,误导了他们之间怨憎会的力量,在这段时间他已经走过了太多的场所。 起初他还抱着早点解决这件事的心态,忙碌的赶路,而这期间,他见过了太多。这一路行来,景色和经历千变万化,而更令人感到瑰丽的是不同的生命。 他曾经过一座破败的古寺,寺庙中,身披褐色袈裟的老僧人端坐在青灯下,念诵着经文,声音如涓涓细流,洗涤着周围弥漫的幽怨之气。 而他踏进门时,老僧人睁开眼,显然也有些意外怎么会有旅人来此,紧接着,散兵便感受到了熟悉的,人类看待异类的目光。 但令他意外的是,老僧人只是和蔼的笑了笑,问询了他的来意,遗憾的告诉他可能是被阴阳师的法术误导了,两人最终在某个角落发现了阴阳师藏在暗处的扇坠,看到上面的鹤纹,散兵不由生出“果然如此”的了然来。 反倒是老僧人像他道歉起竟然没发现有人在这儿布下疑阵来了。 那之后他继续跟随着换了个方向的直觉前行,散兵踏上了被青翠竹林包围的山间小径。结果才走进去没多远,还没来记得找到那来回变换方向的直觉,反倒是被不甚聪明的小妖“打劫”了。至于结果么,他当然让他好好的感受了一番失手的后果,这次,他的成果是一把乌骨扇。 接着继续前行,穿过了山涧,他来到了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溪边,一位白发苍苍、形容枯槁的老人握着一杆鱼竿,看了看他,只道:“前方路险,旅人,还要当心脚下的阴影。” 散兵忍不住带着几分嘲讽笑道:“时日久了果然什么都能见到,我才刚刚遇到小妖拦路,没走两步反倒是有一天能看到大妖守护?” 化作老人的大妖并不恼怒,也许他已经经历了太多同族的冷嘲热讽,反倒是笑了笑,“孩童顽劣,在妖怪中自然也是如此的。还要感谢旅人高抬贵手。” 妖怪的嗅觉自然灵敏,眼前的旅人既然知道有小妖捣乱,身上又没血腥气,定然是教训了一番便放过了他们。 散兵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对于这种太老好人的家伙,他也没什么兴趣。 穿过溪流,他又看到一群半人高的小妖怪,和那些勇于践行打劫之路的同族不同,它们似乎对散兵的到来既好奇又敬畏,只远远观望,不敢靠近。 或许是换了一种心态,不管是妖怪还是人类,一切都好像变得不一样起来。 这途中当然也路过过人类的村落和城市,其中有些只是路过,有些则是留有一些斋藤守的误导信息。 扇子、玉坠、发簪……这一路上各式各样的东西他已经收获了太多,当然,无一例外都被他统统折断摔碎了。虽然留着拿去嘲讽那家伙身上还剩下什么——这些能够起误导作用的物品,得是曾经亲密携带过的才行——但这一路上不管扑空也在消磨着他的耐心,一个人的旅途终究是寂寞了些许。 由奢入俭难,这并不局限于人类,对人偶也同样适用。 行走在山道上,散兵懒得再搭理那些跟上来的小妖怪,看着渐渐暗淡的天色,心中不免染上些许寂寞。 情感的确并非毫无价值,它在令人变得软弱上面的确效果拔群。 他看着渐渐藏进山里的太阳,忍不住的想到。 在夜幕彻底降临之前,他找了一座小村落暂宿。起初他的计划是在山里随便过一夜,本能一样的直觉牵引着他来此,出于某种直觉,他觉得与斋藤守见面的时间不远了。 但或许是日落时分莫名涌上心头的落寞,他岔开了路,循着相反却有人迹的方向走了过去,汲取一些人类的间的气息,就算不能缓解此时的寂寞,也能坚定几分继续前行的信念。 好在,这次遇到的是前者,鲜少外来人的村落欢迎了他这个不太正经的旅人,村民们燃起篝火,屋檐下挂着简单的风铃随着微风发出清脆的响声与火焰噼啪声交织,老人就在这伴奏下,讲述起有关山中妖怪的传说,吸引的孩子们围在火堆旁,眼中闪着恐惧又好奇的光芒,火焰将他们的眼眸点的闪闪发亮。 见到这幅场面,紫水晶一样的眼眸也不由被染上暖意,他带着笑意的眼眸扫过,在看到匆匆赶来的青年人时,忍不住瞳孔一紧。 斋藤守! 而匆匆赶来的青年人对这道视线熟视无睹,他气喘吁吁的停在了老人的面前,身穿简朴的和服,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脸上带着歉意,“请恕罪!我原本应早些前来,然而手头的工作紧张,未能及时赴约,实在愧疚。” 村民们纷纷转头,抱着三味弦的少女也吃吃地笑着打趣,“大作家,大伙儿也都习惯你总是迟到了!” 附和的声音响起,善意的哄笑声打趣着青年人,直让他本就因为运动泛红的脸更像是熟透了一样。 散兵眯起眼眸,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站在篝火旁的青年,他身材高挑,和斋藤守相差不多,而且站姿十分挺拔,即使此时有些狼狈也掩盖不住骨子里那种经受过了良好的教导留下的痕迹,这让他和周围人格格不入,只是,却好像并没有在意? 至于脸就更不必说了,那狭长的眼眸恐怕很难再寻到第二个了。但是,很难从梦境那见过的一面想象到他竟然会有这么慌乱无措的样子。 “这位大哥,不知道这位是……?”散兵拍了拍身边的男人,露出了一个好奇的笑,“他看起来很受村里欢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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