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可我记得,我只吃了一笼包子和两壶千日醉。” 小二哥也不怕他的目光,直直望了回去:“可是,你已欠了半个多月。” 陆小凤问:“所以,多出来的是利息?” 小二哥点头,他甚至加了一句:“也只对你,醉仙楼才收利息。”其他人可都是概不赊账的。 陆小凤笑道:“那我还真是不亏。” 知州受不了他们当着自己的面讲这种放高利的事,既然陆小凤不是那八件案子的凶手,他便挥挥手,草草把人打发走了。 陆小凤路过贺小乐的时候,对他小声说了几句话,他让贺小乐帮他做一件事。 贺小乐二话不说,转身就准备去完成这项任务。 陆小凤拉住了他的衣领,好笑地说:“小煤球,你也洗洗这一身尘土吧。不然你哥可要说我虐待你了。” 花满楼在一边摇头。 贺小乐抓回了自己的领子:“我现在就回去洗澡,洗完了我就出发!” 看着贺小乐离开的背影,花满楼收起了脸上的笑,他问陆小凤:“陆小凤,你有没有觉得,小乐现在好像有些特别着急。”他似乎急着想要快点帮陆小凤解决眼前的问题,然后好去做自己要做的事。 陆小凤也不再笑,他道:“不但特别着急,他似乎还遇到了什么威胁他性命的事。”在见贺小乐和花满楼之前,他已见过西门吹雪。 陆小凤问了西门吹雪贺小乐的近况,西门吹雪提到了他的求生。 好端端的,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为什么那么急迫地想要完成每一件事? 他说:“我现在有些想见那位给他批命的先生了。” 花满楼却道:“我们也怀疑过,所以早在他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查过。” 结果是——毫无线索。 陆小凤的目光移开,落在了天边的云上。天空还是碧蓝,云的边沿却露出了浅淡的墨色。 他背着手,大步踏出的时候,唱了半阙东坡先生的《菩萨蛮》:“湿云不动溪桥冷,嫩寒初透东风影……” 花满楼跟在他的身后,现下能做的只有快点解决归善王的案子。至于贺小乐隐瞒的事,看着他长大的两个人都清楚,只要他不想说,谁也没办法从他的口中问出话来。 但花家掌柜,已经把对于贺小乐的疑虑传回花家和贺家了。 陆琦与知州交谈了两句,也离开了。他离开的模样一点也不急,因为他已知道陆小凤要去哪里,他不必去追赶他们。 愁云惨淡的鲁王府今天来了两位客人。 看到他们,鲁王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陆小凤,你可终于来了。”儿子和府里的长史相继出事,鲁王五心不定,又不敢信任锦衣卫的人。若说这个世上还有谁能救他的小儿子,那这个人必然是陆小凤。 陆小凤的目中怜悯之色一闪而过。早些时候,他曾见过鲁王,归善王和鲁王长得很像,父子俩都是姿貌伟岸、大气豪爽的模样。可是现在,鲁王的后背佝偻了下来,他的两鬓生了白发,脸上的光彩也不见了,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几岁。 他把陆小凤带到了马魁的住所,一路上,他讲了马魁的性格,还有他和归善王曾经的龌龊。 “都怪我,我那个时候就该压住当沍的。” 陆小凤却不赞同:“李志的事我已听陆千户说过,此事本就是马魁没有道理,却是怪不得小王爷。” 事情是这样的,王府里有位叫李志的护卫,曾经走过镖,又当过武行的教头,手上功夫不错,朱当沍不想埋没了他,就奏请鲁王提拔他。却偏偏马魁跟朱当沍不对付,从中作梗,把人弄去当了乐工。 朱当沍也不过是嘴上说了几句狠话,谁想到就被马魁记恨上了。 陆小凤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问道:“我记得陆千户跟我说,小王爷只是酒后说了几句,可这话,又是谁传给马魁的?” 这个问题,鲁王答不上来。 而在另一边,得了任务了贺小乐,洗过澡,换掉了一身旧衣服,转眼又是一只雪白团子。 雪白团子踩着窗户框轻轻一跃,眨眼便到了一丈外的地方。 这一次,他要去的地方是邹县。 贺小乐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无论你需要他去哪里,都可以不用指路,他也绝不会认错路。 一个时辰不到,他便到达了邹县平安村,据说在这里附近的山头,就是当初攻打兖州那伙响马扎寨的地方。 而他的任务,就是搞清楚那群响马有没有受人指使。 对贺小乐来说,这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任务。 【作者有话说】 “湿云不动溪桥冷,嫩寒初透东风影……”苏轼,菩萨蛮
第7章 贺家有个风一样的少年(七) ◎并不存在的响马寨子◎ 少年人总是渴望得到认同,这一次的任务岂非就是对他的认同? 贺小乐很高兴,他的高兴和平安村的村民们脸上的麻木惨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渐渐的,贺小乐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是个很容易被氛围感染的人。 正好,并不擅长发现线索,也没有陆小凤聪明的他,早已准备用一个个问人过去的笨办法。 现在只是多问些问题罢了。 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贺小乐来到了一个从水缸里盛水的老伯面前:“老伯,我帮你吧。” 老人家白发苍苍,后背佝偻着,看起来和水缸差不多高,他的手里拿着一个葫芦做的瓢,艰难地往缸里伸。 贺小乐实在想象不到往日他要盛水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老人家看了他一眼,浑浊麻木的眼睛里没有感激,他默默地退后了一步,让出了打水的位置。 贺小乐接过他手里的瓢,往缸里探的时候,他发现水缸已经见了底,底下结了厚厚的青苔,因为天气渐冷,青苔面上结了一层白霜。 缸里已经没有水了,他的手探不下去了。 老人家淡淡地开了口,他的声音沙哑,就像粗粝的沙。他说:“过路的小公子,你说你又何必呢?” 何必在这个村里停下,何必忽然的好心,又何必帮人一时。 贺小乐转过头,他的脸因为尴尬有些发红,但他没有因为老人家的话生气,他的脸上反而挂着甜甜的笑容,他问:“村里的水井在哪里啊?我去给您打水。” 老人家安静地注视着贺小乐的脸。 面前的小公子,一身看起来像是会发光的绸子,裹着毛茸茸的大裘,皮肤像玉一样白,脸颊带着淡淡的红,唇红齿白的,看着就是没经过风霜的富家少爷。 贺小乐被人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抓了抓自己的裘衣。不知是不是受了上辈子影响,他格外的怕冷,所以总是穿得很多。 老人家收回了目光,他说:“我知道缸里没水了。” 贺小乐疑惑地看着他。 老人说:“那是我儿子最后一次给我打满的一缸水,我已经很省着用了,可是为什么水还会自己变少?” 老人家没有哭,可贺小乐听着他的话却觉得鼻子有些酸。 他问:“您的儿子去哪里了?” 老人家坐在了门边的台阶上。 贺小乐这才看见,门边放着几节木质的台阶,只是台阶被踩得很黑他刚刚没有注意到。 也许在水缸里有水的时候,他就是借着台阶到缸里舀水的,而这台阶,大概也是他儿子做的。 老人望着灰沉沉的天空说:“他回不来了,这个村里的年轻人,都回不来了。” 贺小乐忽然感觉到一阵打心底里的刺骨的冷,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自己的大裘。 老人说,在两个月前的某一天,有几个官兵打扮的人和村正一起带走了村里所有的壮丁,他们说是沿海抗倭要打仗了。 村里的人当然不肯,往年的征兵也从来没要过所有人,何况,谁不知道抗倭的兵死伤惨重? 老人家说:“可那几个官兵会武,所有反抗的人都被杀死了,我们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老人喃喃着,贺小乐知道他说的什么没有办法,不去的,一家都要死,去的,至少还能保全家里。 贺小乐气愤地攥紧了拳头:“怎么可以这样?老人家,你知道他们是哪里的兵,有没有文书之类的吗?我给你们写状子,去衙门讨人。” 贺小乐虽然对朝堂还有江湖不了解,但他毕竟去过很多地方,这也意味着他的见识并不算少。 这样的事他也听过,所以知道解决的法子。 老人家忽然悲声痛哭了起来:“不是啊!他们根本不是官兵,村正是被他们挟持的!他们没有文书!” 老人的话逻辑有些乱,贺小乐却听明白了,他的心里一紧,他忽然想起了攻打兖州的那千人响马:“那他们是什么人?” 老人家忽然不说话了,他像是在惧怕着什么,收了声,摇着头。 好一会,他对贺小乐说:“小公子,你是好心人,你快点走吧。” 贺小乐急忙问:“是因为村外的寨子吗?” 老人浑浊的眼睛忽然多了一些锐利,他狠狠地瞪着贺小乐:“原来你帮我是为了套话,原来你也是查案来的。” 他拿起了门边的棍子,对着贺小乐挥舞着:“走走,我什么都不知道。” 贺小乐一边躲着扫向腿的棍子,一边急忙解释:“没有,我是想在村里打听寨子的事,可我刚刚没想找你打探,我是真的想帮忙。” 对于贺小乐来说,那棍子躲起来再轻松不过,可他真的怕把老人家气出个好歹。只得一闪身,隔开了跟老人的距离:“老人家,我不问了,我还是会去给你打水的。” 那老人却不领情:“我不要你的水,你走!” 贺小乐提过桶,跑得飞快。 老人家颓然地扔下了棍子。他当然知道贺小乐说的是真话,因为他的眼睛实在太好懂了,但凡有点阅历的人,就能看得出他在想什么。 可为了村子里的人也为了贺小乐的性命,老人只能赶他走。 贺小乐回来得很快,他拎着水桶的手有些不稳,一双腿却跑得飞快。 老人想,这实在是个很奇怪的少年。 他冷着脸,继续赶人:“水桶还我,你可以走了。” 贺小乐把水桶放下,居然真的走了。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从来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 老人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贺小乐居然奔着村外的寨子去了。 他想得也很简单,既然大家都怕寨子,那他去挑了寨子,大家就不怕了。 他解下了背在背后,却藏在大裘里的剑,然后把剑别在了腰上。 本来,他是怕剑吓到人,这才藏起来的。 虽然他并不擅长用剑,他也不知道自己学到了什么水平,但自从对西门吹雪夸下海口,他就再没有放下过手中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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