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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纽特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便安慰道，“我们还有一张王牌。” “王牌？”阿不思哑声问。 纽特笑了，而正在此刻，他们用于窥视的这个窗口突然向旁快速移动，阿不思这才迟钝地意识到他们所看到的内容其实完全来自于某个人的视角，变黑是因为那个人在眨眼。随机那视线从光子屏转向旁边的微型电脑，透过暗色半透明屏幕的反射，阿不思惊愕地发现自己正与一双极其稔熟的眼睛对上。 —— 那是一双暗金色的眼睛，瞳孔很大，眼白分明，像是两栖动物那样浑圆明亮。 “蒂娜？”阿不思愕然吐出一个绝不可能的名字，而后看向纽特，“你的王牌是《幸存日》的总导演？” “是她。”纽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只不过最初我没有想到她能爬到那么的高位置。”阿不思做梦一样半张着嘴，他其实猜到了《幸存日》节目的高层中有与拜尔本并不同心的人物存在，但无论如何，他没有怀疑过那个刚刚上任又看上去对拜尔本言听计从的女导演。 “是她最终改动了抽选系统？”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自己与盖勒特的初衷都是独自参与游戏却并不希望对方中选，但最终的结果令他们的目的既全部达成，也全都未能达成。 “是她修改了抽选系统。”纽特纠正他的用词，“你和格林德沃先生所使用的那套AI确实很精妙，但想要以此进入这个世界上防护最严密的拜尔本集团信息库还是相差太远，不过好在蒂娜一直在帮助拜尔本监视你们，她发现了你们的意图，便帮了个小忙。” 阿不思的表情愈发凝重，眉头蹙成一团。 “当然了，她也是为了帮自己。”纽特平静说出残酷的话，“她需要总导演这个位置，而你们的意外中选令加格森在拜尔本那里丧失了最后的信任，这是一箭双雕的做法。” 阿不思的神色没有丝毫放松，他对蒂娜的敌意还没有完全消失，又感觉自己与盖勒特被她肆意利用，这令他有些不快。 而纽特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便又说：“本来事情没有那么麻烦，我们原本的计划是直接给你们拜尔本集团的高级秘钥，但没想到你们只是分析了眼镜，却忘了注意那只盒子。” 阿不思立刻想起新年时蒂娜落在别墅里的那对眼镜，他与盖勒特确实只是专注于分析它本身，却根本没有多看那个球状的盒子一眼。 他们还是太迟钝，那个盒子上明显有对应个人AI的接口，但他们却没有想到其中或许还有玄机。但同样，他们的迟钝是有道理的，因为哪怕一天之前的自己都不可能相信在这个国家还有人会帮助他们，高墙之外还有魔法未灭的火种。 阿不思又看向眼前的圆窗，蒂娜刚刚穿过了空间站的一条走廊，途径的许多工作人员都向她颔首示意，然后她扫描虹膜进入了一个很隐蔽的房间，里面有四台两两相对的电脑，与那个圆形中央操控室里面摆放的电脑一模一样，每个电脑前面都坐着一名穿工作服的游戏设计师，但很奇怪的，他们胸前并没有编号。 “对格林德沃的必杀系统终止。”阿不思听到她这样说，盖勒特的名字让他瞬间屏息。 蒂娜面对的那个游戏设计师茫然抬起头来，他的精神状况显然不太好，脸色难看极了，阿不思注意到他手边放着一小瓶抗疲劳药片，只剩下瓶底还有三四枚。 “您说什么？”他诧异地问。 “所有终端都删除对格林德沃的必杀模块，转向攻击其他选手。”蒂娜重复了一次，这句话说完之后，四个人都抬起头来。 “这是——”其中一个人略微年长的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这是拜尔本女士的授意。”蒂娜打断他。 四个人交换了一个惊愕的眼神，但无奈蒂娜的身份远高于他们，只能立刻按照她的命令埋头工作。 “这就是我让你不要担心的原因。”纽特在阿不思身边说。 阿不思茫然摇头：“我不明白。拜尔本不是一个大意的人，这样的假命令如果被发现……”纽特笑着看他：“这个命令是真的。” 阿不思与他对视，他忽然懂了，纽特、蒂娜、自己和盖勒特，全部都是这个庞大计划的一环，现在的局面就是他们想要的，用自己的逃出生天下落不明来制约拜尔本，得以换取盖勒特活着离开尼莫乐园。 他一时间不知道能说什么，他从来认为自己是个聪明的人，他能够靠自己的头脑与意志达成那个他渴望的结果，但现在他好像落了下风，盖勒特显然比他想得更多，也走得更远。蒂娜离开了房间，她原路返回，然后走进空间站的吸烟室点了一支烟，她没有再说话，圆窗里溢满了浓白的烟雾。 “她也是个巫师？”阿不思问。 “不是，”纽特低下头，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微妙，“她是个麻、凡种。” “那她为什么要帮我们？” “二十余年《幸存日》，平白死了那么多人，总会有一两个看得清的，觉得核心政府和拜尔本做得不对。” 这句话是阿不思不曾听过也没能想到的，他曾以为所有的凡种都热爱这个节目，毕竟就从他寥寥几次接触他们的经历来看，喜欢这个形容都算单薄，他们应当是狂热。 涌入城堡的贵族，充斥娱乐区的节目广告和四处可见的周边产品，他和盖勒特走在核心城中会被每一个看到他们面孔的人认出来，还有玛奇班口中，超过核心国总人数一千余倍播放人次的血盟与并冠片段。《幸存日》这个节目说是核心国民众的精神毒品也毫不夸张。但每每想及此，都让阿不思感觉到彻骨的愤怒与胆寒。 “可你怎么会与她建立联系？”他又问。 纽特沉默了片刻，似乎犹豫要不要如实奉告，最终他还是看了看时间，然后换了个姿势说：“我救过她。” 阿不思的表情更诧异。 “十九年前，拜尔本集团意图使用四座魔法学校作为《幸存日》比赛的准备地，这不光为了节目，也为了向所有凡种证明巫师已经完全被战胜，魔法彻底消散，所以折损核心国军最多的霍格沃茨首当其冲。只是那时候霍格沃茨已经关闭许久，重新开发用于拍摄的难度很大，”纽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他捧着杯子，以固定自己无处安放的双手，“拜尔本想了很多办法，先是各种远程机械与无人机群，但所有的精尖科技一旦进入霍格沃茨全部都会失灵，凡种尝试半年之久却毫无进展，于是他们决定投入真人。最初是没有人敢来的，因为据说当年为了冲进这所学校，坠毁的飞行器和死去的凡种填满了山谷，但拜尔本不肯放弃，她派了几批地位比较低的年轻凡种，向他们许诺如果成功便可以直接提高阶级进入核心城，这个条件对于他们而言是很诱人的，再加上大部分凡种从小接受魔法只是把戏的教育，他们并不知晓它真正的力量。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约共有一百多人先后穿过禁林到城堡来。” “他们大部分都没能活着出去，”纽特盯着浓茶中自己的倒影，声音更轻，“甚至有很多人都没能通过禁林，定位器失效，凡种们接连迷路，饥饿与恐惧令他们在死前已经发疯，只有少数最终进入到城堡，但永远走不完的楼梯、突然消失的地板、颠倒的房间、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墙壁和幽灵与挂画的恐吓，没有死的接连自杀，没有疯的被疯了的活活打死。”阿不思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他听到过玛奇班说有凡种死在这里，但并不知道实际情况更惨烈数百倍：“这是……” “这是这座城堡的愤怒，”纽特低声说，“这是魔法的愤怒。” “那蒂娜……” “蒂娜是最后一批到这里来的，”纽特提及女导演的名字，声音终于柔和了些许，“她的家庭阶级很低，住在边缘城镇，只能拿到最低等的物资配比，但是父亲入狱哥哥嗜赌，她依靠自己生活无望，不得不铤而走险。那时候我们藏匿在暗处，其实死多少凡种都只能算他们活该，但我看到蒂娜，她很年轻又手无寸铁，我突然明白巫师与麻瓜的战争中其实存在许 多无辜的人。而令霍格沃茨再度向特辖区中的选手开启，很有可能会成为我们复兴的一个重要转机。” “你的猜测是对的。”阿不思喃喃地说。 “是的，我救了蒂娜，然后与她交换了条件。我可以送她安全离开，而她要在此后节目中诚实向我回馈所有我需要的信息。” “她答应了？” “不答应我也有别的办法。”纽特眨了眨眼睛，阿不思知道他的意思，不过心甘情愿还是比夺魂咒要方便太多。 “那个时候你就知道她不会出卖你？”阿不思又问。 “我本来想用牢不可破咒，”纽特摇了摇头，“但是你仔细看过她的眼睛吗？”他又一笑，“我没办法不信任那样的眼睛。” 阿不思看着纽特的脸，他忽然与眼前这个男人有了共通的情绪，他形容蒂娜的语气与自己向弟弟解释为什么要相信盖勒特时很相同，也许很多人都觉得这种信任毫无根据，但他们就是能不顾一切地相信，并且能毫无保留地交换真心。 阿不思还有问题想要问，但这时候他们对面墙壁上的一幅风景画中出现了一大群人，他们从画的最远端走了过来，然后一个接一个地，从画中走进了房间。 他们肤色各异年纪各异身材各异，但都穿着有些破烂的长袍，为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英俊男人，五官与纽特有微弱相似，鼻梁上有一模一样细密的雀斑，而跟在他后面的则是一个矮胖的小胡子男人，他一看到坐在吊床边的阿不思，便惊喜地叫喊起来：“喔！他醒啦！” “雅各布！”纽特站了起来，对于同伴的唐突他有些歉意，对阿不思说，“这是我刚才提及的雅各布·科瓦尔斯基，”他又接连介绍了其他几个人，最后才指着第一个走进来的男人，用一种很敷衍的态度说，“这是我哥，忒修斯。忒修斯·斯卡曼德。” 忒修斯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子，他倒是并不在乎，很爽朗地笑了。 “您好。”阿不思伸出手向他们一一问好，虽然纽特说过他们这里有很多人，但阿不思细细数了一下，总数恐怕不超过三十。 而这已经是战争年代剩余在特辖区外的所有巫师。 “我们弄到了一点吃的东西，”忒修斯指了指他们带回来的袋子，用魔杖让那些块茎状的植物与几只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的肉依次漂浮到角落的桌子上，他笑眯眯地看着阿不思，“你昏睡了三天，饿坏了吧？” 阿不思点了点头，那半块干面包似乎只是勾起了他的食欲。 纽特看着忒修斯走到锅子旁边，他小声对阿不思说：“不要太期待比较好。”阿不思不解地回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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