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多数反对,报纸肯定一片哗然,就拜仁这更衣室,从来都是应漏尽漏的,别看外贝外现在和他一条心,到那时候就能和记者嘻嘻哈哈,推他出去顶锅吸引眼球。别人是什么太过疲倦专心联赛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就他,大球星博阿滕,因为一场比赛都不愿意踢,宁愿回家抱小孩,眼睁睁看着同在巴伐利亚的友谊俱乐部降级……他难堪不难堪啊? 他烦躁地立刻找手机,叉腰打给了外贝外:“刀疤!赫内斯个老登当然不可罢休,果然已经找到卡尔头上了。他给了透了底,后天更衣室投票决定。你真想清楚了吗?你确定票数够吗?” 回到赛贝纳大街时,阳光还是金色的,但时间已经指到了傍晚六点。卡尔直接进了市场运营部的办公室,大半职员还在加班,被慈善赛的事搞得焦头烂额,唯独主管不在。 他正要打电话,手机却先响了,看到名字时卡尔愣了一下,而后懊恼地拍了一把自己的脑袋瓜—— 因为太笃定哪怕更衣室里23个人反对,莱万也会是赞成参加慈善赛的那个,他竟然直接把他给忘了!!! 他的“确定席”应该有十个才对。 “嗨,罗伯特。”卡尔捂着额头:“有什么事吗?” “你是说今天下午吗,我的事就是一直在等你给我打电话,但看样子是等不到了,所以我自己拨了过来。”波兰人笑着说:“希望没有打扰你。” “你从来不会打扰别人。”卡尔道歉:“托马斯告诉你的吗?我只是很确定你会……” “所以把我忘记了?我还以为你误会我……这就没事了。” 莱万笑着打趣:“而且我需要你知道,我不是托马斯劝来的,你要是给我打电话的话,我一口就会答应,别让中间商赚差价。” 卡尔确实笑了两声,感谢他后赶紧又杀向安德烈:“典礼顺利吗?” “好得很呢,多亏了你,我们的英雄卡尔,主席刚刚把你夸得没完没了,你现在去推上搜tag就能看到,大家爱死你了,卡尔,我也爱死你了。”安德烈一通疯狂吹嘘,把卡尔夸得天花乱坠:“我这次一定要好好谢谢你,哪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既然没事了,现在就请我吃吧,带点沙拉就行。”卡尔说:“我在你办公室了等着,半小时到行不行,又要等你办事,又好饿。” 安德烈傻眼了。 虽然从市场和营销总监这个位置上来说,他还是实权派,但拜仁是个很特殊的、名宿治理制的俱乐部,别说卡尔基本已被视做未来的,卡尔他又不能得罪。但他现在美酒美食美女,正和媒体人们谈笑风生、拉拢人脉、享受恭维呢。由于年纪轻资历浅,上位方式主要是靠机缘,别的工作干起来其实挺痛苦的,和人社交才是他的长项和舒适区。 但以前他可不是拜仁的CMO,哪有现在他正如鱼得水,忽然要回去加班,不亚于晴天霹雳。 “这么饿了,怎么能等我,我现在就让秘书买了送给你,身体要紧,卡尔,别忘了你身价过亿呢,你要是饿伤了胃,那岂不是我们拜仁损失了2000万吗。你找我有事,我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我马上想办法。”他为难道:“就是,主席他们都还在,我一个小总监……” “好说。我打电话给乌利,现在没什么事比慈善赛更紧要,他不会生气的。” 安德烈浑身一颤。 这显然是在明着回敬白天他把他摇来跳火坑的事了。卡尔从容地站在火坑里,说我不怕烫,但你也别想跑。 老天,他不能真的把卡尔当成那种嘴硬心软、正直得拐不过弯、能轻易摆布的超好用工具人。卡尔七岁进青训,十七岁进被抬上一线队,二十岁就成了第二队长,而后连拉姆都给他让了位。他做队长这些年,拜仁砍下了所有冠军,德国国家队也连拿世界杯和欧洲杯,在去年直接集成了大满贯,而且年底他才满30岁,他还有最起码三到五年的巅峰期…… 他简直是一百多年来拜仁对一个完美的、DNA纯到一天瑕疵都找不到的“拜仁球员”的终极想象。 等到卡尔一退役,只要他想,绝对可以无缝衔接进管理层,很多人都预测他会像当年的鲁梅尼格一样,上位就是体育总监这个几乎是三把手的要职。 到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是不是依然能吃上拜仁的饭呢……如果能的话,卡尔级别恐怕比他高…… 他这辈子都是被叫卡尔的顶头上司管着的命吧! 想着想着,安德烈的目光越来越清澈了。 已老实.jpg “你放心,不要半小时我就能到!”他热情洋溢地与卡尔保证。 卡尔急着让他回来,是让他和奥格斯堡那边联系,直接商量定夺两队出场的球员和出场时间。 “下半场要轮换那么多人吗?” 慈善赛参考的是友谊赛标准,能换六个人,场上总共十一个,这是大半都换掉了,而且拜仁这边,别的人也就算了,卡尔自己就只踢半场,一半球迷可能都是奔着他去的呢,这怎么能行呢?这都不是他以公谋私给自己找清闲的事,而是 安德烈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落入他的圈套了,此时全部门都在忙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在为了慈善赛奋力加班,没人知道球员抗|议信的事,这事也决不能捅出去,所以他们都认为卡尔出现在这儿确认比赛名单再正常不过——安切洛蒂要是来了才奇怪呢! 大家只感慨卡尔工作效率之高,昨天才出的丑闻,今早舆论大|波动,主席们想办慈善赛,大家都知道,可是现在舆论不好看,球迷们闹腾,球员们看了可能也积极性下降,大家也知道。 一整天,工作人员们都人心浮躁,结果晚上卡尔来了,镇定自若,云淡风轻,显然像过往的每一次一样,已经搞定更衣室,已经搞定主席,再沉稳不过地、再可靠不过地,陪着他们一起加班,把这桩事拖回平淡简单的正轨。 这样的话,他们甚至只加这一晚上的班,事情就雷声大雨点小地结束了。 什么叫完美队长啊! 如果安德烈此时冲出去大喊卡尔疯了,卡尔疯了,卡尔给的文件不能作数,原因我不能说,反正不能作数,他是逼我给他盖章!我不要给他盖章! 那他责任确实是不用担了,因为他会被直接送进精神病院。 这下他的脸色是真的苦住了:“不行,不行,我真的做不了主,我得和鲁梅尼格先生商量一下……” 卡尔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话,直接坐在他的办公桌侧,长腿闲适地舒展,低头翻看文件,一点偷摸发短信的机会都不给他,手里握着固定电话的螺旋线,他刚拔下来的,正好盘着玩。 “怎么做不了,慈善赛一向是市场和公关部的事。” 毕竟比赛本身没什么好准备的,功夫全在赛前赛中赛后的宣传上,对方俱乐部赚的是钱,拜仁赚的是声望。这事不是他负责,难道要让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在这儿和对方的市场公关发邮件确认细节啊? 安德烈要哭了:“卡尔,你饶了我吧……” “一天饶不了两次,秘书稿子早写好了,你盖章让他们拿去扫描发了,奥格斯堡那边肯定加班得更厉害,确认个名单罢了,稍微有点出入也不要紧,今晚就能把事定下。但媒体宣传不要急,就说今天已经太迟了,明天再次校对整理后,晚上到晚餐时间,再官媒一起宣发。” 对面那头当然是不在乎拜仁要他们也搞什么轮换的,毕竟除非他们的球员是在场上换衣服,不然根本没那么多人注意——谁是奔着看德乙球员买票啊?而拜仁的球员,再小的咖位,都得是个德乙联赛馋得要命的明日之星。 这两日奥古斯堡全队上下都快崩溃了,心惊胆战地守着邮箱电话,生怕拜仁改了主意。现在风头好像又转好,比赛似乎依然会正常举办,而且拜仁还愿意保证上半场全主力阵容,下半场逐渐更换,这已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最坏打算,都是喜出望外,哪里有不依的,立刻满口答应,据说是体育总监把教练从饭桌上薅下来,当场开始确定出场球员名单,只等着上下沟通一气改完公章,就立刻传过来。 还指望对面能拉扯一下,给个转圜余地的安德烈:…… 我|草,平时一封邮件七个工作人才回,死到临头要破产了,做事又这么有效率了是吧,门卫大业一起拉来干活了啊?我|草!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间已逼近凌晨,而安德烈的脸也彻底灰了。 “卡尔,你再怎么不把安切洛蒂先生放在眼里,也不能绕过他去定比赛大名单……你再怎么受鲁梅尼格先生宠爱,也不能替他做主,抢走我一个总监的印章办事。今天早上,联名抗|议信才发到赫内斯先生的邮箱里,球员们根本不愿意参加比赛,你却和对面直接敲定了章程。天哪,天哪,明天早上,他就会知道这件事,赫内斯主席也会知道,这太疯狂了,我不可能替你隐瞒——” “更衣室不同意,慈善赛办不成,赫内斯先生正好向你开刀,你也保不住位置,你本来就得听我的,没什么可丢脸。别嚎叫了,鲁梅尼格先生那儿我自己会解释。” 卡尔把所有自己需要的文件分类整理完,又检查了一遍,随机放进文件夹中,站起身来: “还有什么事吗?” 安德烈呆滞地看着他一丝不乱的黑发,和仿佛艺术家刚新鲜雕刻出的脸。这张脸仿佛总写着淡淡的倦怠,又仿佛总写着无懈可击,总之他从这张脸里,一点也看不出对方在想什么。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和卡尔真正一起工作,尽管只有大半天,但他已经彻底被吓到了。他忽然想到本来和对方俱乐部商定的最终确认时间是三天后,可卡尔却趁夜出击,把事情定完了。 为什么? 球员呢?这个事里最大的不确定因素,球员呢? 还有多少时间够他摆平更衣室?一个深夜,一个,一个清晨? “部里这么多人,奥格斯堡那边更是不靠谱,明天上午十点,媒体可能就开始发消息了,被联名抗议的球员看了得是什么感觉,他们不同意临时增加的无偿比赛,俱乐部却无视抗议,直接替他们安排上场——不,准确来说是你。”他都快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你,你……” “那你该替我祈祷,安德烈。” 卡尔年少时长得精美,现在成熟了,也依然像是被上帝仔细描摹过的,旁人是一张潦草线稿,他是细化了几十个小时的厚涂油画。 他这么垂下眼睛时,总显得有点慈悲,像tibidabo山上垂眸俯瞰芸芸众生的雕像,像母亲垂目望向喧闹的孩子:“为你明天还能坐在这张椅子上祷告。” “晚安,我走了。” 卡尔回到家里时已是深夜,他随便脱了衣服扔进脏衣篓,淋浴完换上睡衣躺进被子里,累得感觉天旋地转,大脑却模拟着明日要到来的战争,他闭着眼从床上摸了两片安眠药扔进嘴里,感觉它们恶心地融化,生硬地滑过喉咙,在苦涩中,他的脑子终于慢慢黏着起来,混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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