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发现塔罗会的青铜长桌有这么大! 大到他和阿兹克根本不可能在桌下牵手! 拼了老命也只能牵一个触手! 这和他的想象完全不一样。他以为他们能坐在塔罗会的角落,在开会时,他可以把手掌放在阿兹克的手背上,人体的温度透过角质层传进他的感受器,修长的手指缓慢滑过略显粗糙的皮肤。塔罗会成员在自由交流,他们在长桌下偷偷牵着手,“愚者”坐在最高位上,托着腮看着他们。这种隐秘的调情方式让他诡异地兴奋起来。仿佛是流浪魔术师做久了,梅林的行为古怪也传染给了他。尽管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远远比不上他们曾经的约会或者旅游,但从敲定这件事的那天起,期待就在克莱恩的心底生根发芽。他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幼稚和任性,然后扑在阿兹克的身上,环着他的脖颈,思考起下周的塔罗会要做些什么。 而他那被兴奋蒙蔽的大脑完全没考虑到牵手失败的情况,后果便是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青铜座椅上思考人生,触手比本人更诚实地向阿兹克表达了委屈,在想出解决方法前便将自己送入阿兹克的手中,并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安抚。 这片青铜宫殿的宏大足以和巨人王庭媲美,自然,这长桌也小不到哪去,座位的间隔至少有几米,更何况他们所在的拐角了——斜边必定比直角边都长,勾股定理亲证,克莱恩的数学水平能更是能让他目测出和阿兹克之间的距离。所以为什么他会忘了如此重要的因素?克莱恩不想回答,他的脑子大概是被盲目痴愚了,序列二就能拥有本途径序列零的能力并反作用到自己身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如果这是个圆桌,那他们说不定还有机会牵上手。克莱恩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或许他应该把塔罗会改名为圆桌骑士会?那他和阿兹克是不是就是亚瑟王和兰斯洛特的关系了?他被自己逗笑了,作为一个没有文学素养的理工男,他对圆桌骑士的了解仅仅来自几部出名的樱花国动漫,而非亚瑟王史诗的原著——那可不是一个好结局。况且将长桌从长方改为圆形并不能让他们间的距离减小多少。问题出在巍峨的宫殿和过大的长桌上,这二者是配套的,宫殿大了,为了维持相同风格,桌子也便大了。克莱恩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若是他和阿兹克的距离近到能牵手的程度,那这圆桌得小得像过春节吃饭的家庭圆桌,塔罗会的逼格一下从神秘邪教组织跌到了过节走亲戚串场,说不定吃完饭大家还能一起搓个麻将——五磅的,再多一点,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就怀疑自己会输到底裤都不剩。 那他和阿兹克是不是还得给成员们发个红包?虽然克莱恩的年纪并不比塔罗会成员大多少(事实上他是男性成员中岁数最小的那位),但阿兹克这位从第四纪活下来的老怪物倒是当之无愧,作为他的伴侣,克莱恩的辈分也被拔高了几个层次,况且要是算上他被吊在源堡上的几千上万年,这里所有人都得喊他一句老祖宗。想到给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小太阳包红包的场景,克莱恩浑身一抖,掐断了自己跑火车的思绪。 于是克莱恩绝望地发现,他大概,可能,真的,没法实现在源堡开塔罗会时和阿兹克牵手的梦想了。 现在向自己许愿还来得及吗?他积攒了这么多的愿望之力,总得有一款能满足他的愿望吧? 但非凡能力大概不能以常理实现他的愿望。他渴望的是像旧日地球的普通学生情侣一样,偷偷牵手,逛街,约会,以此弥补他埋在心底的、对没经历过的青葱岁月的遗憾和对旧日故乡的怀念。“奇迹师”只能偷走他和阿兹克的距离,让他们的手穿过折叠空间碰在一起,而这和阿兹克牵着他的触手并无区别——总归是非人生物靠着非人手段达成的对人的追求,而他已经过了自欺欺人的年纪了。 克莱恩难得沮丧起来。希望落空并不是件好受的事,尽管这和他迄今为止经历的事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他曾有许多希望,比如希望老尼尔摆脱他的账单,比如希望邓恩成功将戴莉追到手,又比如希望自己回家时父母仍然健在,他还来得及将没发的年终奖拿去买两件脑白金,毕竟央视反复播放的“送礼就送脑白金”已经深入了老年人和青年人的心,不会被啰嗦的老妈念叨“又买这些不实用的干嘛”。这些希望无一例外全落空了,他已经习惯了从山顶跌下去的感觉,也习惯了接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常态。他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所以剩下人生里每一个实现的愿望都弥足珍贵——比如拯救能遇到的每一个普通人,又比如阿兹克的提前醒来。他开始期待生活中的每一个小奇迹,它们让他如此快乐,就像烘培好的焦糖小熊饼干,他嚼碎这些焦糖味儿的惊喜,觉得自己快要上瘾了。 在小熊饼干里混入一颗苦瓜糖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克莱恩想道,那股苦瓜味儿让他的触手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躺在阿兹克腿上,也不再张牙舞爪地乱动了,只是本人还坐得笔直,但之前那股冷冽的气势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果然还是很遗憾啊…… 克莱恩突然感觉有什么缠上了他的脚腕。他没法做出大的动作,比如低头去看,这会让塔罗会其他人的注意力转向这边。但“小丑”的灵性直觉忠实地将触感反推成画面传递给了他的神经——那是一条阴绿色的、鳞片缝隙里开满羽毛的蛇尾。毫无疑问,这条蛇尾属于阿兹克,克莱恩在各种地方见了阿兹克的神话生物形态,在陵墓,在海上,或者在他们玩得比较疯的夜晚,不止一次。羽毛和鳞片隔着黑色短袜摩梭过他凸起的踝骨,而后钻入西装裤笔直的裤管,向他的小腿攀去。 克莱恩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险些绷不住表情。他伸出自己的触手,和蛇尾交缠在一块儿,阻止它爬上更为敏感的大腿,本人则瞪了阿兹克一眼,比出口型无声地质问他。阿兹克笑了笑,双手在桌下握着他软塌塌的触手,不含情色意味地抚摸着,以平时抚摸他脊背同样的力道和手法。触手可比克莱恩本人诚实多了,灵之虫欢快地在肢体内爬来爬去,这只大型怪物被摸得很是舒服,如果他的神话生物形态不是触手组成的漩涡而是橙黄的大猫,那这只橘猫已经被撸得翻起肚皮打起了呼噜,完完全全地沦陷在了阿兹克手中。 塔罗会仍在继续,而两位天使在长桌下进行着一场诡异的角逐。“正义”小姐清脆的声音回响在穹顶之下,而克莱恩和阿兹克都没有心思去听成员们到底讨论了什么。他们双腿化为触手和蛇尾纠缠在一起,其余触手被阿兹克拿在手里揉捏,而蛇尾的尾尖终于穿过层层阻碍碰到了克莱恩的手指,被克莱恩没好气地抓住。两位神话生物幼稚得像还没长大的小孩,而且还意外来劲儿了——这一点都不合理。等克莱恩意识到他们的行为有多蠢后——大概是比执着于在塔罗会上牵手愚蠢十个百分点——他才终于停下了拉扯阿兹克的羽毛。 而这时,那股苦瓜味儿已经烟消云散了,不能牵手的沮丧被阿兹克一搅和,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克莱恩甚至不太能回忆起那是什么感觉。心思聪敏的占卜家终于转过脑筋,发现了爱人无言而有效的安慰。阿兹克冲他的学生眨眨眼,也和他比口型,无声道:现在好些了吗? 克莱恩揪了揪还在手里的尾巴尖,一言不发,心里淌了一整个巧克力工厂的糖浆,能做出堆积成山的焦糖小熊饼干,吃了后保准长蛀牙。他明白阿兹克的意思:他们没必要纠结于是否像个凡人一样做每一件事,毕竟他们都得承认自己非人的本质,在此基础上,他们才能进行人性和神性的讨论。或许是太渴望做一个普通人的缘故,克莱恩常常会在这上面钻牛角尖——虽说大部分时候自己就能调节好,但被人爱着,在关心下明悟到这个道理,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他是被爱着,被包容着的。 而且他的爱人如此优秀而温暖。 克莱恩低头盯着青铜长桌上的花纹,复而抬起头,对阿兹克眨眨眼,无声道:好多了。 因为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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