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拉科有三天没再回小镇。那天出门时没拿车钥匙,波特离开后,他坐在沙滩吹了整夜海风,直到太阳跃出海平面,温暖的光驱散眼中阴霾,他忍着头疼走去火车站,买了张票回市里。 到家的时候纳西莎和卢修斯正在吃早餐,纳西莎看到他,手里的刀叉吓得掉在桌上,跑过来抚摸他额头, “宝贝,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像在发烧,需要叫医生来吗?” 德拉科冲妈妈摇头,拖着疲惫身躯回到自己房间,一头扎进床铺里。 纳西莎总是对的。 他发烧了,在床上躺了两天,从嘴里叼着烟变成叼着温度计,总精心打理的头发乱七八糟散在枕巾上,潘西和布莱斯来探望他,布莱斯斩钉截铁地说:“你完了,德拉科,爱情比毒品更糟,这个道理还是你教给我的。” 而潘西看起来像是要哭了,她说:“我感觉我要失去你了,小龙。” “别再叫我小龙,只有我妈妈可以叫我小龙。”德拉科第几百次这样说,费力地给自己翻了个身。 第四天早晨,德拉科从床上爬起来,吃了纳西莎烤的饼干,桌上还摆着一杯意式浓缩咖啡。 “我不想喝咖啡,妈妈,有牛奶吗?”德拉科这样说,而纳西莎惊讶地看着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讨厌喝牛奶?” 最后他还是喝掉了咖啡,味道比全脂牛奶苦好多,他不记得它以前有这么苦。 纳西莎和卢修斯接受朋友的邀请要去参加园艺博览会,离开前纳西莎亲吻了儿子的脸颊并嘱咐他要好好休息。他们走后,诺大房间显得更加空旷,德拉科给布莱斯打电话,电话那头声音嘈杂, “潘西心情不好,我陪她来玩热气球,你怎么样?——哦哦好的,先不说了,马上轮到我们了。” 德拉科挂了电话,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玩高中时总和朋友们玩的电视游戏。 指挥着屏幕里的小人儿一次一次进球,和电子程序比赛的感觉一点都不刺激。 甩开遥控器,他走进卫生间里,镜子映出他满是胡渣的脸和眼下两圈青色痕迹,拿剃须刀的时候差点碰洒旁边一瓶男士香水,他想起波特家浴室里的那瓶,不是对方平时会舍得买的牌子,是谁留下的不言而喻。 不可避免地,德拉科想起自己半途而废的“追求”计划,计划里的人,和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它们最后一次看着德拉科的时候好像是在说“我很伤心”。 下午两点零七分,德拉科回到小镇,他从车库里找到一辆新车,原本只是出来兜风,沿着海岸线一直开就开回了这里,他想见波特一面,现在他们应该才刚开始午休,但当他走进餐厅,隆巴顿告诉他哈利·波特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了。 “他找到新工作了?”德拉科问。 “好像没有,他走的时候只跟我说他想歇歇,我说我会想他的,他说他又不是离开小镇了,没准哪天还能一起工作之类的。” 德拉科又去了波特家,这次他没有找错地方,碰巧一个提着菜篮的老人家打开了楼门,他跟在后面走进去,老奶奶等他一起上电梯,他谢绝对方的好意然后爬楼梯上去。敲了很久的门都无人回应,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动静,德拉科猜家里大概是没人在。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波特,他从没试图知道波特的亲人住在哪里,好朋友都叫什么名字,爱看哪种类型的电影,向往的职业,生日是哪天...他连送礼物都是全凭自己喜好,哪怕他只是想买一束花来表达歉意,他都不知道波特会喜欢郁金香还是满天星。 我那天说的话好像是有点过分,我的确应该为此道歉——德拉科这样对自己说,虽然他从一开始就是那样想的,谈不上什么后悔不后悔,但当看到波特通红眼眶中宝石破碎的痕迹,还是感到一种负罪感油然而生。 他不喜欢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是非对错总有明确标准,至少卢修斯·马尔福是这样教他的,如果他因为冲动顶撞了老师,那么他会被罚写一份长长的检讨书,如果他考试成绩年级第一,那么他能得到父母的赞扬和许多零花钱,如果他曾让一对稀世珍宝黯然失色,那么他甘愿接收心碎作惩罚,也告诉自己应当去弥补过错;他以同样标准来衡量世界,衡量他遇到的每一个人——所以波特呢?波特十三岁就和年长的同性搞在一起,被抛下被羞辱都是应得,他以前从没想过,如果十三岁的波特真的倾付了自己稚嫩的爱意,那么这份爱是对是错? 爱有对错吗? 这是他花三天时间躺在床上一直在想的问题,至今仍未找到答案。 所以他不得不先抛开这个问题,专注于眼下一些更容易找出答案的,比如—— 波特辞掉了工作,又没有待在家里,他会到哪儿去? 或许只是去了超市,也或许是去了朋友家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不过德拉科决定碰碰运气。 他先是去了附近的几家超市,又去甜品店,还在公园和海边转悠,但都没有看到波特的影子,偶然路过那天他们一起来过的洗衣店,德拉科不报希望地走进去,老板问他需要什么,他便问: “您认识哈利·波特吗?就是一个黑头发绿眼睛,个子不高的十九岁男生。” “我知道哈利,”老板友善地说,“你是他的朋友,是吧?我看到过你们一起。” “我在找他,您知道他的亲戚或其他朋友住在哪儿吗?” “他姨妈一家不住这里,两个好友也去别的城市上学了,不过你想找他的话,可以去修道院巷小学,我的小女儿昨天还提起哈利,说看到他又回学校做义工了。” 向老板道过谢,德拉科根据导航指示来到修道院巷,此时还不到放学时间,门口保安打量着他,问他是不是第一次来接孩子。 “不是,我来找人——我就在这里等他就好。”德拉科道,谢绝了保安要帮忙的好意。 大约又过了半小时,学校里陆陆续续有学生走出来,一个扎双马尾的可爱女孩蹦跳着经过,对保安打招呼, “嗨,保罗叔叔!今天过得怎么样?” “很好,你怎么样,小露?” “我很开心,因为美术老师说我的画是杰作,我要把它拿给妈妈看!”女孩说着,向保罗展示手中的画,德拉科瞥了一眼,那是一只巨大的绿色海蟹趴在一片粉红色的海里。 “这真美,小露,我为你感到骄傲。”保罗说,牵起她伸出来的手,“你妈妈还没有下班,诊所里的病人需要她,你能理解的,是吧?现在我要把你带到路口去,我们这就出发喽。” 他们经过德拉科身边,保罗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没等到人?进去找他吧,你都在这儿站了半个小时了。” 德拉科走进校园,成群结队的小不点们从他腿边跑过,他见操场上站着一位身穿丝绸长裙的女士,便走过去询问对方, “您知道特殊班级在哪儿吗?” “你是指四班?”女人摘下墨镜,往旁边方向指了指,“角落那栋楼里,进去就能看见。” 德拉科很快发现,这所小学每个年级只有三个班,全校只有一个四班,不分年级,因此也很好找。 他刚进楼道,就遇上几个明显与正常人不同的孩子在家长的带领下正要离开,有的孩子看起来很小,不过一、二年级的样子,有的已经很大了,长得快要和德拉科一般高,他们看起来要吗智力有问题生活不能自理,流了鼻涕也不知道要擦,要吗走路一瘸一拐,话也说不清楚,像是患病留下的后遗症。 德拉科穿过人群,走到标有“四班”门牌的房间,透过窗子,他看见波特正站在讲台上,指着黑板上画的一只兔子对面前的小男孩说着什么,男孩兴奋地拍拍手掌,扑进波特怀里抢他手上的粉笔,男孩个头很小,视线与黑板下沿齐平,波特把他抱起来,专注看他用粉笔作画,他涂涂改改很多次才勉强画好一个能看出是兔子的物体,满面笑容地亲了亲男孩的额头,波特抱着他在原地转圈圈,还把他举高又放下,最后蹲在地上与他说了些什么。 德拉科注意到,男孩一直紧紧抓着波特的手,后者只是想去拿张纸巾他都不肯松手,波特一直很耐心的牵着他,陪他说话和画画,直到一位老人出现把男孩接走,男孩一脸不情愿,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波特笑着冲他挥手。 擦干净黑板又收拾了桌椅,哈利走出教室,被门口突然出现的金发男人吓了一跳。 “德拉科?!”他诧异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来看你、嗯,看看你怎么样。” 哈利锁好门,把钥匙放在窗边的花盆里,一边走出楼道一边说:“我挺好的。”语气平淡。 德拉科追上去,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距离,问道:“我去餐厅找你,隆巴顿说你辞职了,那你现在没有工作可做了?在小学当义工会给钱吗?” 黑发男人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进耳朵:“不会,义工怎么会给钱?”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你是在担心我还不上戒指的钱,我不会这样太久的,给我点时间,我正在打听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工作——” 德拉科终于知道被误解是种什么滋味了,他磕磕绊绊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是...总之你不需要还钱了,就当是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这样可以吗?” “你没有伤害我,”哈利停下来,好像说出这句话也需要很多勇气,“是我一直在跟自己过不去,从前是,现在也是。” 德拉科看着他,他看着地面,又听他说:“你的车还停在我家楼下,我现在去把钥匙拿给你,你的行李还有你买的灯也一并带走吧。” “你在赶我走?认真的?” “...你说你不需要我还钱了,我假设你是认真的,这样的话我们也没必要再有什么纠葛,我不能让自己一错再错——” “你认为这些都是错的?!” 意识到自己又差点没控制住脾气,德拉科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尽量平缓地说:“和我是错的,那和卡尔呢?和他也是错的?既然都是错的,为什么还要开始,你勾——你主动靠近我们的时候难道没想过会有怎样的后果吗?做了错事然后一走了之,你家长是这么教你的吗?” 哈利抬起头,不是因为想看见那张反复出现在他不怎么美好的梦魇中的脸,只是为了防止又有不该有的东西从眼眶里流出来,“我没有家长,以防你忘记了,我姨妈和姨夫教会我的是无论做对还是做错最后我都会被锁进碗柜里,但不是,和卢西安不是错的,我不允许你这样说,你可以觉得我是个见钱眼开或见到男人就走不动路的贱货,但你不能说我爱他是错的,爱没有错,只是我们那时候太小了,只是他被逼着在我和前程之间做选择那一点也不公平,我不怪他,我想了很久,我恨过他但最后我还是决定不去怪他,我希望他现在也能过得很好,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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