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已陌生。小白龙拼命游着,终于在一片明珠璀璨的祥光中,看到了西海龙宫。 巡游的虾兵蟹将自觉让开一条路,回头,却堆起满脸惊诧。 “那是三太子殿下吗?他怎么肯回来了?” 推开那扇记忆中的门。 没有父子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比海水更冷的针锋相对。 “你这个逆子,还知道回来!” 老龙王的声音带着愤怒和失望,九节打龙鞭重重挥下,白衣银发的少年背上,瞬间皮开肉绽。 龙鳞刮落,龙脊碎裂,他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咬牙忍痛,一双冷冽的银眸却满是坚决。 “求你,救他。” 他从未求过这个人,可如今,已不得不求。 “他是谁?” 敖顺举着打龙鞭的手微微颤抖,明知故问。 少年吐出口中的血,坚定说:“金蝉。” “金蝉?金蝉……” 老龙王怒而发笑,又挥下一鞭,厉声道:“你醒醒吧!他不是金蝉!他是唐三藏!” “他是唐三藏,但他……也是金蝉。” 少年挣扎着从血泊中爬起来,又再一次跪倒在龙王面前,抬头:“他就是他。不管他叫魏三藏隋三藏还是唐三藏,不管他轮回了三世十世还是百世,他都是金蝉,他都是我……喜欢的人。” 少年看向父亲的目光冰冷,只在念及“金蝉”二字时,变得极致柔软。 “!” 敖顺竟在自己儿子眼中,看到了种虽死无憾的坚决。 心中一颤,不由自主被这目光震慑,往后一退,跌坐在椅子上,深深叹了口气,说:“你喜欢他有什么用?他是如来的二弟子,清净无尘,无挂无碍,永远不可能给你回应,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你这是……” 何苦啊。 但少年并无反应,只艰难地俯身,叩头,沙哑而坚定:“求父王,赐水,救……他。” 话声落,身子一歪,再一次倒在了血泊中。 紧闭的双目,因失血而惨白的脸,银发发尾绑着一根金色丝带,轻轻摇曳,仔细看,那是从某人的金色袈裟上,撕下来的一小片。 03. 你知道吗? 不是所有的龙,一生下来,就是龙的。 04. 不同于自己的两位哥哥,生来尊贵。 敖烈刚生下来时,是一尾银龙鱼,是一位自知犯了死罪的鱼妖,为了保命,趁西海龙王醉酒,春风一夜所得。 等鱼妖被虾兵蟹将抓获时,肚子已经老大。 因怀了龙胎,被天君下旨,免了死刑。 可这却成了西海龙王敖顺遭诸神耻笑的把柄,就像干净的白纸上染了墨,毁了他一世清风。 因此。 敖烈的出生,并不受西海龙宫的欢迎。 身为龙子,却人人都喊他“杂种”,没有自己的寝宫,反而被打发到极寒水域,和囚犯们关在一起,饱受寒气噬骨之痛。两位哥哥,连同其他望族子弟,常以戏弄他为乐,把他扔进尖锐的珊瑚丛中,看他挣扎,痛苦,被划的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虾兵蟹将见风使舵。 为了讨好两位殿下和一众贵族,也有样学样,对他拳打脚踢,拔光他的鱼鳞。 敖烈在哭,那些人却在笑。 他哭的越大声,那些人就笑得越大声。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完了,父亲冷落,兄长欺凌,就连带给他生命的母亲,也只把他当成一件保命的工具。 好几次,他都想到了轻生。 终于,当再一次被推倒在珊瑚丛中时,敖烈付诸了行动,用一根尖利的珊瑚枝,戳穿了自己的喉咙,但被一名囚犯救回。 那名囚犯告诉他—— 在西海极西之地,有一道龙门,只要飞跃那道门,龙鱼,就能变成真龙。 敖烈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想证明给父亲看,给所有人看,他不是任人欺负的杂种,而是一条龙,一条真正的龙! 他拼命游着,游着。 可他天赋平平,尝试了几百次,几千次,每一次从海底跃起,又重重摔下,等待他的只有冰冷的水墙和惨痛的失败,鳞片被浪潮拍击的斑驳不堪,伤口在海水的侵蚀下越发疼痛。 敖烈搁浅在沙滩上,奄奄一息。 这时,一双尊贵的金靴,停在了他眼前。 抬眸,他就看到了那个朝思夜想的,他拼命想获得认可的人。这个人……会像抱哥哥一样,充满慈爱地抱抱他吗? “父……亲。” 敖烈的声音微弱而颤抖。 可父亲的轻蔑鄙夷,却彻底给他判了死刑。 “你这孽种,别白费力气了,你不配做我敖顺的儿子。你就算变成了龙,依然是一个孽种!” 龙王走了。 把敖烈最后一丝希望也带走了,算了吧,死了吧,烂了吧,就这样吧。 烈日炙烤着伤口。 敖烈绝望的闭上了眼。 “再试一次吧,也许就能成功呢?”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有人在说话,清清冷冷的,又很温柔,敖烈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 因为他已经被人从沙滩上捡起来,放在一碗清清凉凉的水中。 清凉的水,缓解了伤口的痛。 睁眼。 见是一只洁白无瑕的玉碗。 抬眸。 见是一名如玉无瑕的妙人。 敖烈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这么干净的眉眼,雪白的僧袍,金色的袈裟,双目之间一点朱红,像盛着一碗清净的水,包容了万物和慈悲。 这一刻。 敖烈觉得,什么菩提树,明镜台,都比不上这人的一分。 金蝉从袈裟上撕下一条给鱼儿包扎伤口,声音温和而坚定,说:“你再试一次嘛。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贵在坚持。” 敖烈回神,银眸暗了暗,说:“可是……父亲视我为耻辱,母亲视我为工具,所有人都讨厌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坚持。” 金蝉就笑了,说:“如果你不知道为什么要坚持,那,就当是为了陪伴我吧。” 后来,敖烈才知道。 他与金蝉的初见,恰是金蝉转世普渡众生,失败回天之时。而在这之前,金蝉已经轮回了五次,全都以失败告终。 所以。 当时金蝉说“再试一次”,除了是对他,其实也是对自己吧。六次轮回,金蝉心上的伤,不会比他身上的伤更少,却仍笑着对他说: “贵在坚持。” 而坚持,果然是有用的,敖烈飞跃龙门,变成了小白龙。 此后,三生三世,生生世世,他都会陪着那个人,无论对方是叫唐三藏,还是随便一个什么名字。 在敖烈心里,他永远都是初见时,如玉无瑕的金蝉子。 05. 西海龙王携雨而来时,悟空的眼睛已经恢复。 “大圣。” 对悟空小施了一礼。 孙悟空点头,说:“先不用下雨,等那小子放火时,你再下。” 西海龙王应了声“是”,将雨收起。 白子岑看他身后,并不见之前那名银发少年的影子,不禁皱眉:“小白龙呢?” “……” 西海龙王突然面色一沉,负手道:“小白龙死了。” 说话时,把什么东西往地上一丢。 白子岑垂眼,往脚下一看,竟然是半截还在乱颤的龙筋,吓得往后急退半步。龙筋连着神经,离开本体都还在颤动,可见抽出时,小白龙究竟多痛。 “你……杀了他?” 白子岑难以置信。 少年离开时,矜贵坚定的神情还留在他心中,多好的一个人啊。 龙王却冷哼一声,说:“即使是死,他也是我敖顺的儿子,是一条龙,而不是一头顺便就被人骑乘的畜牲!” “你说什么?他是你……” 儿子?!白子岑惊上加惊,想问世上怎么有你这么狠心的爹,却被悟空轻轻拦住。 “马没了,和尚骑什么?” 悟空淡淡说,脸上没什么表情。 猪八戒倚在树干,端着茶盏笑了一声,说:“猴子,你是会问的。” 西海龙王说:“骑这个。” 掏出百宝袋,往地上一倒,倒出一匹新的马来。 白子岑一看,金色的缰绳,雪白的鬃毛,和之前的白龙马,一模一样。但所有人又都知道,只是看着一样,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任牠日行千里,但牠,再也不是小白龙。 06. 孙悟空,又输了。 方知,红孩儿的火,不是人间烟火,不是无间业火,而是水浇不灭的三味真火。 红孩儿在火云洞前布下一道火墙。 孙悟空说:“你以为一道墙,就能拦得住我?” 红孩儿说:“心中有想保护的人,就拦得住。” 孙悟空笑了:“你想保护和尚?” 少年没有笑:“猴子,如果你真的在意和尚,就放和尚一条生路,另寻一个人去取经吧。” 07. 红孩儿又一次去而复返。 这一次,唐三藏没再问孙悟空的输赢,而是等着少年扑过来,头靠在他膝上。 少年果然扑过来,头轻轻靠在他膝上。 唐三藏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少年的头,说:“刚刚我们讲到了哪儿?三打白骨精吧,说起这个小骨妖,他其实也是一个好……” “别再劝我向善了,我从一出生,就已经烂透了。” 红孩儿打断了他,说:“你说你讲的是普通的故事,但其实还是善良的故事,我不想再听。” 唐三藏一顿,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不是所有的龙,一生下来,就是龙的,但只要你坚持……”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少年又一次打断了他,张着双红红的,亮亮的眼睛望着他。 唐三藏温和的笑:“喜欢呀。” 少年搂住他的腰,说:“既然喜欢,你真的不能为了我,留下来吗?” 唐三藏把少年推开一点儿,摸着他的头,柔柔的望着他,说:“喜欢和喜欢,也是不一样的。红孩儿,你要知道,你对我的喜欢,不是因为爱情的喜欢,而是因为亲情的渴望。” 红孩儿望着三藏干净的眉眼。 那双目之间,像盛了一碗清净的水,白璧无瑕,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他的眉,还有那清冷含笑的唇。 “那你呢和尚,你心中,可有喜欢的人?” “……” 唐三藏被问得愣住了,然后,是久久的失神。
第32章 恨不知所起 01. “报——大王!” 又有小妖闯进来。 红孩儿不耐烦:“猴子又来了?” “不是!是有个牛头的妖怪,自称是老大王,在外面叫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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