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沙和尚瞅着猪八戒,猪八戒瞅着沙和尚。 两个人竟然相视一笑。 “你怎么又回来了?”猪八戒问。 沙和尚说:“刚走在路上突然想起来,我欠和尚的人情,在乌鸡国已经还了,但欠白君山的,却还没有还。” 猪八戒说:“人情嘛,别怕欠,更不用急着还,你欠我,我欠你,朋友,就是这么交起来的。” 沙和尚说:“我说过了,我不需要朋友。” 猪八戒说:“放松点儿,人间,和天上不一样。” “……” 沙和尚不接他这茬儿,问:“你呢,你怎么也回来了?” 猪八戒笑了笑:“我还没能杀得了孙悟空报得了仇,如果就这么回去,没脸见老婆。” 沙和尚稍稍沉默,望着八戒笑容之后隐藏的苦涩,说:“你现在的老婆,跟星星,只有三分像。” 猪八戒说:“至少……她活着。” 星星死了。 所以,他只能从活人身上找寻故人的影子,然后,泪流满面。 “……” 沙悟净一怔,想了想,说:“也对,能活着,就已经挺难得了。白君山是活了。如果白君山再死一次,猴子会犯病的,到时,怕又是生灵涂炭。” 猪八戒说:“所以,我们得救他,也得救和尚。” “也得救救我!” 河里有人插嘴。 岸边两人看去,见是一个水淋淋的老人,朝两人行了个揖手礼,说:“见过天蓬元帅,卷帘大将。” 猪八戒道:“阁下是?” 老人道:“我是这黑水河河神,前几日大雨涨潮,这赤发妖翻海而来,占我神殿,杀我子孙,我状告无门,才知道他竟然是西海龙王的外甥,有很大后台。” “西海的外甥?” 猪八戒看向沙悟净:“那不就是小白龙的老表吗?”
第35章 本来无一物,何故惹尘埃 01. 真正用心喜欢过的人。 哪怕你忘了,身体的本能也会替你记得。 02. 西海龙宫明珠璀璨。 龙王敖顺端坐在一把纯金宝椅,镶满了红玉碧玺,尊贵华丽,底下分列两排文武大臣,冷眼看着来人。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卷帘大将,来人,赐座!” 小虾兵们迅速行动,却拎来一只灰扑扑的矮板凳,矮得只到悟净小腿的三分之一,还是海底的污泥做的,又腥又臭,与满堂的华丽闪耀形成讽刺的对比,引得文武大臣一阵窃笑。 这无疑是对来客的羞辱和拿捏。 沙悟净攥紧了手指,说:“不坐。” 敖顺冷笑一声,挥挥手,让人把凳子撤下去,说:“怎么,是王母的烂蟠桃不好吃,还是赤脚大仙的洗脚水不好喝,卷帘大将今儿个怎么有空屈尊来我龙宫啊?” 沙悟净紧张地双腿颤抖,却逼自己抬头,说:“老子来,不是跟你废话的,你外甥掳了唐三藏,这事儿说破天去,也得你管!” “天?” 敖顺讽刺一笑,说:“少拿天君压我,你真当自己还是卷帘大将?打碎一个杯子就被天君贬下凡尘的人,你根本,就不重要!” “你!” 仿佛被戳到痛处,沙悟净涨红了脸,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大臣里有人不了解旧情,就问旁边同僚,同僚说:“你不知道吗,这位卷帘大将,当年可是个大笑话呀。” “展开说说?” “当年王母办蟠桃宴,天上地下所有神仙都请了,除了两个人,一个是时任弼马温的孙悟空,另一个,就是他。” “啊?” 周围一片唏嘘。 “这算什么,还有更狠的呢。” 另一位同僚补充:“蟠桃宴过后,满地狼藉,众仙喝醉的喝醉,吃撑的吃撑,打扫卫生的活儿,却都交给了他。” 此言一出,又是听取“啊”声一片。 前一位同僚抢着说:“多少跟他同一届飞升的都成了一方尊神,猪八戒也成了天蓬元帅,就他,起早贪黑干了三千年,还在给天君卷门帘,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众臣点头:“如果真像你俩说的,所有人都冷落他,那一定是他有毛病。” “……” 沙悟净紧握双拳,指甲几乎穿透掌心,却不肯露出半分软弱,只道:“敖顺,你到底去不去救唐三藏?” 敖顺冷漠道:“我西海从不亏欠唐三藏,为何要救他?” 沙悟净挥起半月铲,说:“你如果不救他的话,我就……” 敖顺一惊,向后躲道:“你就怎样?” 本以为沙悟净会打他,谁知沙悟净却一铲子拍到自己的脑门上,说:“你如果不去救他,我就自杀给你看!” 说着又猛拍了几下,顿时血花飞溅,洒满衣襟。 “我#¥%&!” 一向稳重的西海龙王见此,也忍不住飙了脏话。 一旁,龟丞相掐指一算,上前道:“大人,与唐三藏一起被小九抓的,还有一人,若不去救他,恐得罪了孙悟空。” 龙王头疼的按按眉心,终是屈服。 威严的目光往堂下一扫,定格在一紫衣小将身上,道:“摩昂,就你随他去黑水河,把小九拿回来吧。” 沙悟净转脸一看。 这位紫衣小将双目如电气宇轩昂,年纪不大却有十足的龙威,正是西海龙王最得意,也最受西海水族爱戴的大太子—— 摩昂殿下。 摩昂听令出列,却不急着应下,而是下颌微扬,一派坦然道:“父王,这次让三弟去吧,他需要一些战绩,锻炼和成长。” 沙悟净顺着摩昂的目光,看向他口中的“三弟”,却是瞳孔微缩—— 那少年一袭冷酷的黑衣,银中透蓝的长发。 “小白龙,你还活着?!” 黑衣少年道:“我不是什么小白龙,我是龙王三太子殿下,敖烈。” 03. 敖顺一直不喜欢自己的三儿子—— 他是一只犯了死罪的鱼妖为了保命,趁他醉酒爬床所生,是他磊落一生的耻辱。 所以,他故意把这个儿子打发到极寒之地,想,眼不见心不烦。 他冷落他,忽视他,明知他被另外两个儿子伙同一众贵族欺辱,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给过他一天父爱。 但意外的,这孩子性格里的倔强和韧劲超出他的想像。 听龟丞相说,三殿下最近在跃龙门,跃了八千次,屡跃屡败,屡败屡跃,敖顺才突然发觉,这三儿子的脾性,竟跟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 鬼使神差的,就去看了。 那是自从敖烈出生后,父子的第一次会面,去之前,敖顺甚至想了一点儿说辞,想要不要鼓励他,要不要抱抱他。 但敖顺去了,看到的却是小小的一尾鱼。 小到不及他一根手指。 他是上古龙神,竟生了一条银鲤鱼,而这鱼身上,流着一半肮脏的血。 预想的父慈子孝顷刻烟消云散,他严厉的对他说:“别白费力气了,即使变成真龙,你也是一个杂种!” 敖顺承认。 这话对一个孩子来说,有些重了,他也曾短暂的后悔过。可自这日之后,敖烈再也没有在西海出现。 倒是常听龟丞相提起有关的传说。 说,三殿下跟着金蝉走了,陪金蝉一次次转世轮回,怕是情根深种。 敖顺一愣。 金蝉是谁? 那可是如来座下最得意的弟子,佛法高深,无欲无情,喜欢他……能有什么善果?更何况,佛早已言明,金蝉身负取经渡世的重任,决不允许任何一个人乱了金蝉的梵心,毁了金蝉的修行。 所以敖烈爱的越深,就越不可能得到回应。 甚至,不能以真容出现在金蝉面前,只能化作他骑的马,或晚间吹面不寒的风。 听龟丞相陈述这些时,敖烈心中只是气愤。 气自己怎么有个这样不争气的儿子,果然是娘胎里带出的卑贱。 直到半月前,离家四百年的儿子突然回来,为了救金蝉而回来。 敖顺盛怒之下打了他。 一方面是气他离家出走,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醒他,告诉他,放弃金蝉罢。 这是父子的第二次见面。 打龙鞭重重挥下,骨断筋折,看着倒在血泊中仍执拗说着“求父王赐水,救他”的少年,明明是乞求,眼神却坚硬的像是一把刀,敖顺才猛然惊觉,这个最不受他待见的三儿子,不仅骨子里像他,就连那一双眼,一张骄傲的脸,都是四个儿子里,最像他的那一个。 心突然,就疼了一下。 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因他可笑的尊严迟到了整整四百年,终于在这一刻,肆意疯长。 “烈儿!烈儿!” 敖顺抱起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少年,崩溃大喊:“来人!传鱼医!传鱼医啊!” 从此。 唐三藏的小白龙就死了。 而西海龙王的三太子敖烈,却活了。 鱼医一颗断情丹,让小白龙忘记了与金蝉有关的一切。 但忘记与金蝉有关的一切太难了,他只能忘记自己,只有忘记,他才不再是金蝉修行路上的阻碍,他才能堂堂正正地,走到金蝉的身边。 目送少年随悟净离去,敖顺心中叹息—— 或许这是他作为父亲,惟一能补偿儿子的地方。只是,刚刚为了演戏逼真,多挖苦了悟净几句。 以后再向悟净道歉吧。 来日方长。 04. “三弟,等一下!” 摩昂太子追了出来。 敖烈回身看他,微皱着一点眉头。 摩昂太子跑到他身边,拉起他的左手,取出一根金色丝带在他手腕一圈圈绕着。 敖烈眉头皱得更深:“大哥这是……” “前两天你受伤昏迷,手里一直攥着这个,想必是顶重要的东西,我怕丢了就先替你保管起来了,现在物归原主,你仔细收好。” 摩昂温和地说,把丝带的两端,绑了个蝴蝶结。 “……” 敖烈垂眸望着手腕上那一道金色。 他不记得这是什么,只是当指尖轻抚上去的时候,蝶翼轻舞,好像真的有了生命,飞到他的心里,刻进他的血肉。 “谢谢。” 敖烈说,有一点失神。 摩昂看着自己这个弟弟,记忆中还是个小鱼苗,现在已经长得和他一般高了,也一般英俊。 他有些歉疚,说:“小时候……对不起啊。” 他那时候也小,不懂事儿,长大了才回过味来,之前做的都是荒唐错事,之后的每一天都在后悔,都在想哪天见了敖烈,当面向他道歉。 可敖烈一走就是四百年,竟然再也没机会。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敖烈却说:“大哥为什么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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