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到侦探社的时候,车速终于平缓了下来,逐渐停下。 “抱歉。”女人开口道,声音有些沙哑,“刚刚失态了,你还好吗?” “从身体受伤程度来说,我挺好的,一块淤青都没有留下。”太宰治坐稳了身子,“或许你更应该问问你自己,你还好吗?” 女人闭上眼,靠上车座的靠背。 “我需要休息一下。” 这样才能以一个不那么让人担忧的姿态,去见自己爱人的母亲。
第53章 休息了一会儿,女人睁开眼。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头发,将衣服捋平,拿出镜子把妆补好,将一抹艳丽的红色抹在被汗水带走颜色的苍白的唇上,似乎又变回曾经那个无坚不摧的杀手。 “走吧。”她说。 相泽遥轻轻叹了口气,敲响侦探社的大门:“国木田先生,我们回来了。” 开门的是中岛敦。 “相泽君,你和太宰先生没事吧?”小老虎有些担忧的问,野兽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刚刚经历过一段战斗。 “没事哦,敦君。”太宰治双手插兜,掩饰去眉间的疲惫,悠哉悠哉走过来,“就是雅子小姐刚刚下楼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 大和雅子,女人给自己取的假名字。但太宰治不想追究,毕竟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想提及的过去。 雅子小姐曾经未必是个善者,甚至可能手上沾满鲜血。但他太宰治也不无辜,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需要帮忙吗,雅子小姐?”太宰治回过头问。 女人踏上台阶,走的很慢很慢,但每一步都很扎实,甚至看不出脚腕受过伤。 “谢谢,不过我已经没事了。”女人礼貌回绝。 她并不是一个娇弱的人,不仅不惧怕疼痛,甚至有些恋痛。适当的疼痛可以让人清醒,不至于迷茫在纷纷扰扰的人来人往之间。 老人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国木田沏的一杯茶。 国木田早就从太宰治那里得到了故事的前因后果,也给这位悲伤的母亲复述了一遍。过程中他本来想把情节说的委婉一些,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她应该知道真相——原原本本的,不含怜悯掺杂的。 这是一位母亲的权利。 于是国木田将太宰治调查到告诉他的没有一丝修改的说了出来,残忍又无奈。 以为一切已经结束的伊藤园陪着爱人和母亲平静的生活着,因为大和雅子特殊的身份,他们无法在法律上正式结婚,但这无伤大雅,只要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好了。 一起在雨天窝在房间里看电影吃爆米花,在炎热的夏日分食同一片冰凉的西瓜,在草地上遛狗,偶尔兴致上来了就在房间里跳一段双人舞,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裙摆蹁跹…… 但即使已经刻意隐瞒行踪,他最终还是被当年那场走私案的同谋所找到。下班回家的路上,想要为爱人买一点水果,结果被躲在一边的杀手出其不意的抓住。 太宰治在他尸体的手腕处发现淤青,很浅,但的确存在。应该是被硬生生绑着扔进冰柜,在寒冷恐惧中窒息死去的。 至于为什么警方会帮着隐瞒……并不是因为想要帮助凶手。而是因为他们清楚杀人的人是谁,那人根本不在境内,而是意大利,当年的走私案货物的源头就是他。 那人也是很清楚,警方根本不可能为了一个普通人与他撕破脸。 为了不被说无能,他们选择谎称伊藤园是自杀死去的。 “夫人,您还好吗?”大和雅子问。 老人僵硬的摇摇头,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太宰治双手抱臂,靠在旁边的墙壁上,半阖着眼眸,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垂,打下一片小小的光影。 长久的沉默。 说实话,委托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与他们无关。 “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合谋者——”女人缓缓开口,凌厉的眼眸看向太宰治,“是谁?” “小姐,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提醒你一下。他现在已经雇佣杀手对你出手了。你现在首先应该思考的问题是如何保护自己,比如永远离开横滨隐藏行踪之类的。” “我不会躲躲藏藏过一辈子,伤害我家人的人,我也绝对不会放过。”女人的眼眸冷的彻底。 等把爱人的母亲妥善安置后,她必然会让那家伙付出代价。 即使以卵击石,即使毫无胜算。 见对方这么说,太宰治也不再劝说。 当年他在mafia的时候曾经与那些走私团伙有过交锋,简单粗暴的置于死地后,将接头人“请”到审讯室进行了一些“友好”的交谈。 虽然刑讯这部分不归太宰治管,不过对方是个硬骨头,什么都不肯透露,最终还是落在了他手里。 流淌的血液一直顺着地面蔓延,最终停滞在距离太宰治足尖二十厘米的位置。太宰治懒散的坐在椅子上,披着那件黑大衣,脸上依然带着盈盈笑意,眼眸却是一片死寂。 “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太宰治伸出手,接过属下递来的纸巾,擦拭着指尖并不存在的血渍。 回忆就此结束。 太宰治忽然想去洗手,就像当初明明指尖没有鲜血,却想一遍又一遍擦拭一样。 “是意大利黑手党目前的三把手。”他将最终的答案说出。 没有看对方的反应,太宰治向外走去。 后面的事情与他无关,他并不关心女人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也不想知道他们最终的结局。 剩下的给国木田他们解决就好了。 相泽遥一直站在外面没有进去,坐在树上,伸手接住一片落叶,双腿垂落轻轻晃动,露出苍白瘦削的脚裸。 看见太宰治出来,他低下头。 “结束了?” “目前来说,与我有关的已经结束了。” 但这件事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完结。 相泽遥轻巧的落在地面:“那我们回去吧。” 太宰治看他。 相泽遥走了几步,没有听到太宰治跟上来的脚步,于是回头。 “怎么了?”他疑惑的问。已经很晚了 “我见过伊藤园。”太宰治忽然坦白道。 相泽遥知道这是他愿意想提及自己过去的事情了,于是选择停下脚步倾听。 “我还在mafia的时候见过他几次。” “他是个很内向的人,在人才济济的mafia能力也十分普通。硬生生凭着死命的工作和勤奋到达了一个勉勉强强还能看的职位。” “他花了漫长的时间去复仇,有一个爱自己的母亲,也有可以陪伴自己一生的伴侣。但他死了,所努力换来的一切都没有了。” 相泽遥定定的看着他,没有插嘴,因为他知道对方还有话没有说完。 太宰治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语无伦次,冷静一会后看着相泽遥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人类口中的爱并不能让一个人活下去。” “抱歉。”相泽遥说。 “为什么要道歉?” 太宰治有些意外的问道。 “因为我帮不了您。” 太宰治无奈:“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道歉。也不要强行给自己增加责任。” “这样吗……” 相泽遥喃喃道。 “不过还是谢谢你。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这样安静的听我说故事了。” 太宰治道。 他不可能和侦探社的人谈及往事,光明里的人不该接触黑暗。而且大多数人只把他当成胡言乱语的烦人的家伙。 “啊……那上一个愿意听的人是谁?” “他已经死去很久了,我快记不清他的模样了。”太宰治回答,一副早就放下的模样。 但相泽遥记得,太宰治说过他的记忆力很好。
第54章 织田作之助…… 那个总会安静的听他诉说所有离谱或无厘头故事的人。 想起这个名字,太宰治的心脏又再次开始钝痛,像是玻璃慢慢碎裂,布条被一缕一缕撕碎,绵长又清晰。而那些伤痕至今未曾痊愈。那个人永远长眠在野草疯长的土地里。没有未来,没有可能性。 还有……还有安吾,那个总是板板正正,有时候又挺有趣的家伙。只是在织田作死去后,太宰治已经无法毫无芥蒂的去面对这位曾经的友人,裂开的镜子再也不可能平滑如故。 于是这两位在太宰治记忆里留下那样浓墨重彩一笔的友人,就这样在他的生命里谢幕了。 “阿遥。” “嗯?” “咒灵也是会死的吧。” “嗯。”相泽遥想,人类的恐惧会源源不断诞生出类似的咒灵,但到底不是同一只,即使有着相似的外形和能力,也肯定有区别。所以算是会死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太宰治说:“那你不要轻易死掉,最起码死的时候不要让我知道。” 太宰治有些累,他不想再成为那个身边人慢慢离去的见证者。 “……请相信我,我不是易碎品。”相泽遥犹豫了一下,然后说。 这个世上有能力打败他的人很少,而他自认为和那些人没有仇。即使以后有仇了,他保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了,阿遥很厉害的嘛~”太宰治弯了弯眉,像是得到了一个承诺一样,有些许放松。然后他迈开腿慢悠悠的走了。 相泽遥看着对方逐渐淹没在夜色里的身影,没由来的忽然想起之前矗立在玫瑰花丛中的钟塔。 那天太宰治雪白的绷带散落,缠绕在两个人的手腕上,像是生命的连结,像倦鸟终于栖息。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只有两个人的阶梯上,走向未知,走向黑暗。 他还记得无意中触碰到太宰治指尖时候的温度,是微凉的落雪。 以后还会有机会吗? 相泽遥想。 不过其实也无所谓了。 太宰治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即使活到自然死去,寿命也不过匆匆几十年。这对咒灵来说只能说是区区几个瞬间。 他们只是在这个繁忙斑驳的世界偶然的相遇,最终也将俗套的分别。和他之前遇见的所有人的结局都一样。 那到底是什么让他在太宰治身边停留这么久呢? 明明对之前遇见的每一个人,他都是无所谓的。 相泽遥伸出手朝着虚空一握,在同样漫无边际的黑色里,像是握住那天的绷带。 白色的,无暇的。 是啊,为什么呢? 他想,大概是因为……他许久没有见到雪了吧。 —— 四天后,没什么狗用的破镜子告诉他,它已经恢复了,可以再次去找那个眼睛上有绷带的怪人了。 彼时正是休息日,相泽遥正喝着奶茶,蹲缩在沙发上看奥特曼打小怪兽,太宰治则是躺在旁边看书。窗帘没人去拉开,但阳光还是顺着边边角角渗了进来,那一点点光正好落在太宰治的发梢和书页上,留下暖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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