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脚下的厚地毯,子木走出宅邸的大门。 寒风顷刻便刮在他的脸上,夹杂着雪粒。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与厚重的雪云,这雪看起来颇有再下一整个月的架势。 子木上马车前,正好瞥见铁艺大门上垂落的条条冰棱,应该是昨夜刚留下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痕迹。 这倒是让他想起来一件事。 “阿帽,你从前在至冬参加过冰雕节吗?”
第98章 冰雕节 “?”流浪者坐在马车里,正伸着手拉他。 虽然他知道子木不会因为地面上轻微的霜雪就摔倒,但他还是伸出了手。 子木矮身,坐到他的对面。 “没参加过吗?”见他不回答,子木下意识这么以为。 “不,应该说是闻所未闻。”流浪者摇了摇头,“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不过我从前在至冬城待的时间并不多,或许只是我孤陋寡闻。”末了,他又这么补充道。 老管家正在关马车车门,站得近,恰好听见两人的谈论。 他显然是知道些什么,没有犹豫多久就礼貌地介入这场谈话。 “至冬从前的传统里确实是有冰雕节的,但自百年前被市政厅叫停以后,已经很久没有再办过了。” 他本人也是从自己的父辈那里听说的,据说那是一个十分热闹的节会,一般就在七八月份的时候开展……说起来就该在最近这些日子筹办。 马车摇晃着行进,车门四周用某种动物皮毛镶嵌,关上时外面的冷风一丝都灌不进来。 流浪者见子木在老管家合拢车门离开后就一言不发的沉默模样,在狭小空间里本就与他脚碰着脚的腿一动,膝盖撞上他的。 子木回神。 疼倒是不疼,就是眼睛有些不知道往哪儿放。 本来是下意识落在对方腿上的,但流浪者现在穿着长袜,裤子与袜子之间露出来的那点皮肤被衬得白的刺眼。 有种自己不应该长时间的盯着的气氛…… “所以这个节日怎了吗?”流浪者问他。 子木沉默半晌,才道:“觐见的时候,女皇提了一嘴,她说她从前就很喜欢冰雕节,建议我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流浪者:“……” 子木又垂下眸子,视线落在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上。 刚才老管家其实不仅介绍了冰雕节流传的庆祝方式,也向二人解释了这个节日活动会在百年前被市政厅禁止的原因。 说是百年前的一次冰雕节上,有一群对冰神无礼的暴徒破坏了女皇的冰雕像,还携带武器在节日上作乱,最后举办庆典的中央大广场上发生大规模踩踏事故,至冬群众死伤无数。 不知是出于什么考量,当时的市政厅是以‘女皇不希望类似的悲剧再发生’的理由,强行停办了这个历年都会由官方组织的传统节日,后面十几年民众一直都在抗议,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早三十年,还会有部分百姓组织起来私底下筹办小型的冰雕节,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与至冬的时局变化,现在的至冬的人民基本上都已经失去了庆祝这个节日的习惯。 说来好笑……这几年提起冰雕节,无人知晓曾经的传统与夜晚欢庆的日子,反而是想起街头橱窗上商人们摆出来的模拟冰雕的各色水晶摆件,美其名曰冰雕节纪念品。 “子木?”流浪者碰了碰他的手指。 有些冰凉。 “……没什么。”对方没有抬头,只是将自己的手又覆盖在他的手上。 “……” 子木见他拘谨的模样,原本有些糟糕的脸色微微转明,露出一个莞尔的神色,“有什么想说的说便是,直言不讳不是你最大的行事准则吗?” 流浪者抬起一只眼睛瞅他。 他拨开头上宽松的帽子,甩了甩被蹭得乱糟糟的头发,挪动脚步,坐到他身边来。 “你在难过,是因为你想到自己的经历了吗?” 子木让他直说,他就真的直说。 半点不会委婉、绕弯子。 但子木就是很喜欢他这个样子。 “……我倒也没有沦落到这个地步过。”他的表情不知道该说是哭是笑,大部分是玩笑的意味,忧郁的部分深深藏在水底。 他说完,又停顿了一下。 “不过如果是我被这样对待的话,搞不好会哭。” 流浪者侧目,凑近瞧他。 他的紫色的瞳孔现在就是个饼图,三分无奈三分疑惑三分认真,还有一分,还有一分看不明白。 他此刻心底其实很有些话想讲,但碍于太地狱笑话,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比如,其实从程度上来说,子木的经历其实比女皇更惨——真要论起来他不仅该哭,还应该嚎啕大哭。 “这是女皇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只能为自己的选择买单。”流浪者说完,拍拍自己的肩膀。 子木眼神中的复杂还没褪去,就又染上疑惑。 “可以借给你靠一下。”流浪者扭过头。 虽然是安慰的话语,但从他口里讲出来别别扭扭的。 马车内的光线明亮了些 子木没有靠他的肩膀,但却忽然抬起手臂环住他。 流浪者被他猝不及防一压,人倒向马车的另外一角。 “干什么!”他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完,被对方糊上来的衣服簇拥住,有些张不开嘴。 子木的下巴压住他的头顶,流浪者气恼地想要抓他。 “阿帽,你人真好。” 猝不及防的好人卡。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流浪者现在彻底不犹豫了,之前消沉的气氛算是彻底消弭,他也不需要再顾忌他的心情。 虽然流浪者有的是手段和力气,也依旧费了番功夫才让子木松开他好好说话,他咬着牙瞪着被自己赶到对面的罪魁祸首,抹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 阿白不在身边后,子木倒是学会了人偶的那些手段,让人应对起来左支右绌。 “你还笑?”流浪者的脚在对方的脚上留下一个大大的鞋印。 子木清着嗓子,整理表情,努力调整出一副正经的模样。 流浪者眼刀乱飞。 “咳咳,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我有正事要跟你聊呢。”子木抖了抖腿。 有正事还光讲些有的没的! “说来听听。”流浪者环起双臂,做足姿态。 “其实跟你之前猜测的差不多,冰神原本是希望我代理一段时间的至冬城市长,只不过被我拒绝了。”子木摊开双手。 至于原因,再简单不过——这听起来就是个坑,更别说是如今状况的至冬,那更是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如果不是因为出现了相当棘手的问题,不论是从常理还是政治影响来考量的话,哪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空降一个此前基本上不在至冬的前愚人众来接手至冬首都城的市长的。 这与能力大小或者是否为愚人众执行官都没有关系。 更何况以子木从前了解的来看,[公鸡]的能力相当出众,至冬城到这个地步都还能正常运转,一定少不了对方的手段。 他反倒会很奇怪女皇为什么会想要撤下[公鸡],找到他这么一个外人…… 他虽然是因为欠女皇一个人情才来到至冬,但这个人情倒也没有大到能让他去蹚这趟浑水。 子木建议冰神将最核心那个问题单独拎出来再重新考虑——即便在至冬,头衔和身份的确必不可少,也尽量以与要解决的事情有关的职位进行任命…… 子木这个工会会长就是这么出炉的。 流浪者听着子木娓娓道来的前因后果,下意识颔首。 “女皇的诉求很简单,她并不强求矛盾能被完美解决,只是希望至少到十月前,工人们能按部就班地上工就行。”子木将冰神的核心诉求披露出来。 流浪者挑眉——他其实并不是很意外这个不要求最好,只要求勉强能过的目标。自从冰神深居简出以后,至冬一直都奉行着这样的法则。 谁也不能说水池子里的水是突然结成冰的不是? “我已经看过女皇属官给我的报告书,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但更具体的还是得去工会才能知道,”子木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气。 “只是我这位前任同事的下场,可实在算不上好。” “是被政敌斗倒、贪污败露、还是被工人告上工会法庭了?”流浪者没当一回事。 凡是工会里任职的官员,最后似乎都无外乎这几个下场。 “亦或者都有?”流浪者见对方没说话,又补充道。 “……他被人分尸,洒在工会门前的广场上了。”子木按住眉头。 流浪者眼角一跳。 这……确实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下场不好。 “工会里的人少有不黑心的,就连愚人众的东西他们都敢算计,但也没见谁被愚人众私下暗杀——我很难想象这位前任会长究竟做了些什么。” 他下意识觉得这一定是一个糟糕到极点的腐败者,才会让人如此记恨,以至于被这么极端的手段报复。 “……他其实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提倡给工人涨点一分半厘的薪水,然后在失败之后,私掏腰包给最贫困的一些工厂工人补贴些炭火钱而已。” 流浪者抬眸。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脸上的意外都不需要过细去读。 震惊,工会里竟然还有这样初具人形的存在……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爬到会长位子上的。 子木看着眼睛圆圆的阿帽,就忍不住很想摸一摸。 流浪者这次眼疾手快,拍掉他伸过来的手。 “是谁干的,调查出来了吗?” “还在查,警局那边的消息说是很有可能是他补贴的那群工人干的。”子木默默缩回手来。 “啧。”流浪者摆出一副臭脸。 这里面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第99章 上任 不过说到工会,须弥其实也有工会。 子木是当初在教令院注册店铺资质的时候曾路过过工会办公室,随便瞟过几眼他们墙外宣传板上的介绍资料。 总体来说就跟一般的工会差不多,只不过是官方背书的维护工人合法权益的工人组织,与绝大多数工会的性质没有太大的差别。 马车摇晃着停下,老管家在外面打开车门。 子木没有扶对方伸过来的手,而是自己稳当地先下车,回过身来接后面的流浪者。 流浪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勉勉强强搭上他的手腕。 两片雪花落在他的头顶,像是沾了几片白色的花瓣。 子木没有替他拂去,只是指着他的头发提醒他。 流浪者甩了甩头,又将帽子戴起来。 变成毛茸茸的球。 拉着马车的驮兽鼻子里喷着热气,车夫架着马车往广场边的停车点去,子木没有让管家跟着,对方便与马夫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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