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愚人众…… 他打了个哆嗦,又缩回街角的缝隙里,变成石头,变成尘土。 安东尼的手脚开始渐渐没有知觉了,打着颤的腿仿佛逐渐变成一块长在身上的冰。 来往的行人大多是最普通不过的工人,他们的钱袋子想必就同曾经的母亲一样,只够一两日的面包前,甚至炭火钱都不够,实在是连扒手都不屑于去多瞧两眼。 况且……安东尼想到自己的小妹。 或许这些工人家里也还有孩子,天气越来越冷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钱袋子里装着的是不是他们最后的家当……安东尼抖了抖睫毛,将上面的霜抹掉。 远处那个落单的老爷已经独自进店,而愚人众的老爷似乎消失在街头。 就在他有些懊恼的时候,远处木门上的门铃一响,里面的客人又走了出来。 安东尼又站起来—— 他压下心底的不安,脑海中浮现出安娜的脸。 想那么多干什么,对方只是一个人而已……况且从前在街道上,他是小孩子里跑得最快的那个,就连很多大人都追不上,更别提那些养尊处优的老爷。 许是紧张导致的肾上腺素飙升,他似乎忘却了脚板的寒冷与腿的僵硬,就连犹豫怯缩的胆子也壮了起来。 一道灰扑扑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灰暗的角落中冲出来,没入人群中。 仿佛一头脱缰的驮兽似得,横冲直撞,中途不知道撞上多少人。 而他的目标正背对着他,一只手还扶在商店的门把手上,丝毫没有防备。 “叮——” 安东尼的手攥住对方腰带上的宝石挂饰,猛地一扽,顺利地将那条链子扯下来—— 的手了—— 他扭头就要跑,趁着对方还没有转过身来。 安东尼瞪大眼睛。 冷空气里忽然扬起一阵非常特殊的气味,安东尼的鼻子倒是比又盖上满睫霜雪的眼睛更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对方不知是何时出现在了他面前,一阵巨大的力道从他的领子后传来,霎时勒住他的脖子,让他感到呼吸困难。 安东尼奔跑过后的脚心涌入血液后再次恢复知觉,针扎一样的刺痛。 完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 子木在街区转了个弯,步入一条明显更荒凉的街道。 路上的工人明显少了很多,没了人群的遮掩,浑水摸鱼的人自然也就更难躲藏。 “我从来都不知道愚人众竟这么悠闲,从城里一直跟着我走到偏僻的城西贫民窟……” 子木转过身来,目光直直投向低矮棚屋后有些藏不住的身形。 对方实在是太过于高大,估计只有蹲下来他才能完全被这破旧的房屋遮挡。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躲藏的人倒是没有继续掩耳盗铃。他从屋子后面出来,走到泥泞土路的正中央。 对方穿着一件十分低调的大衣,面孔很是熟悉。 “这不是瓦西里吗……”子木压下心底的意外,目光一转,神态就有一个微妙的转变。等到腔调落到句子的最后几个字上时,莫名染上一层阴阳怪气。 瓦西里的神色因此有一瞬间的迟疑,但他却还是大跨步地向他走过来,瞧着有些反常。 干什么,别不是看他落单,想要报上次的仇吧。 子木眼角细微抽搐着。 但瓦西里却在离他三个身位的距离又停住,视线探向自己的腰侧。 子木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但又发觉已经来不及,最后只好都没有做。 “你实在是个无礼的家伙。”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但却很难说心底究竟在想什么。 “你抓了那个小偷,但是没有让他把东西还给你吗?”瓦西里抬起头,目光落在他的眼睛上。 银色的瞳孔,很像至冬银装素裹的雪淞。 “已经脏了的东西,没必要再拿回来。”子木冷哼一声。 瓦西里沉默了一下,“可那个男孩的家在你这种老爷眼里应该更脏,你又为什么要去呢?” “……”子木一时没有接上话。 好家伙,对方既然从头到尾都看见了,还在这儿装模作样的问问题。 故意的吗? “既然你都看见了,那为了我这种老爷的体面,就不得不将你处理掉了——”子木慢悠悠地拂去肩头的雪花,再抬起来的目光冰冷极了。 瓦西里的身体有一个轻微的后仰。 子木瞧着他下意识向身侧摸去却摸了个空的手,嗤笑。 跟踪他还不带家伙事,是不是瞧不起他。 “行了,我开玩笑的。” 他样子还是那么冷淡,目光有些无趣地收回,但语气里却没有了方才若有若无的讽意。 瓦西里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脸,但似乎目睹不目睹都难以让他将子木前后的表现拼接起来。 ……他其实并不是故意要跟踪对方的,只是今日休假,恰巧在街头碰上对方。 北区的老爷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单独出门的,瓦西里远远瞧见他那头标志性的银色长发,很快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紧接着,一个小贼就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正撞上对方。 再然后…… 瓦西里放下摸火铳却摸空的手,看向对方的目光满满都是探究。 …… 纳塔,圣火竞技场。 荧才起身,刚出倦意之屋的门,想着跟派蒙逛逛外面的餐厅小食,视线内就闯入一位身着标准深绿服饰的冒险家。 在纳塔,大部分注册成为冒险家的本地人都不怎么穿这身协会的制服,而是照常穿自己部族的特色服饰。会穿着这一身的大概率是冒险家协会驻守的工作人员。 果不其然,对方的目光在人群环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到她的身上。 “怎么了?冒险家协会有事找你?”派蒙迷迷糊糊的,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 “谁知道呢,去看看就知道了。”荧抓住她的手,修正她越飘越开的飞行轨道。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接到紧急委托对她荧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嘛。 …… 传送锚点实在便捷,在提瓦特大陆上,大抵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像荧这样,上午还在纳塔,下午就已经来到千里之外的须弥。 她直接在教令院门前的传送锚点处现身,一刻未有停留地往须弥城最上方的净善宫去。 派蒙抓着荧衣服上的系带,才勉强没被她的速度甩下。 好在她运气不错,纳西妲今日正好在净善宫里,似乎是在处理世界树中的信息。 “你终于来了。”她模样还是如往日,眼底的智慧之印隐隐发光。 纳西妲收回手,那些遍布室内的绿色元素力渐渐消退。净善宫的玻璃是特殊处理的,会模糊内外的视线,却又能将外面的阳光引入。 不知是不是荧的错觉,她似乎总觉得这里面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具体又说不出来。 空气中的光线照射到高处的穹顶……似乎有细微的扭曲? 她没来得及细想。 荧低下头,纳西妲正拿出来一块表盘形状的金属物件,摊在手心里。 她认得这个东西,上次来须弥的时候听人介绍过。 ——是梦网的连接设备。
第102章 乱象 子木回到家中的时候,流浪者已经用过晚餐,正在书房里摆弄书架上的藏书,地上还左右散落着书本。 这整一面墙壁的藏书并不是最近才置办的,而是这栋宅邸的上个主人留下来的,虽然无人翻看,但一直被侍从精心打理,既没有霉味也没落下什么灰尘。 子木小心绕过地毯上跟障碍物一样的书堆,来到移动架梯旁,抬头看对方翻找的模样。 “找什么呢?”他好奇地问道。 流浪者低头撇他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 “你上次拿来装腔作势的那本书哪儿去了?” 就是那本《权力的注解》。 “丢了。”子木眉目不移心不跳地说道。 流浪者嘶了一声。 他从书架上跳下来,半人高的架子,他落到地毯上时竟没发出什么声音。 一些灵巧的猫猫。 “丢了?”他叉腰站在子木面前,尾音微扬。 “嗯。”子木眨眨眼睛。 流浪者有些懊恼地踢倒脚边码着四五本书的书堆,回过身来瘫坐在椅子上。 看出来他其实有点想怪子木没事乱丢书干什么,但真要说出口又觉得自己婆妈,像是迁怒对方,才将话咽了下去。 子木看着他完全没想着掩饰的变幻神色,摸着鼻子与他面对面坐下。 “怎么忽然想着要找那本书。”之前看见的时候不还是满脸鄙夷的模样,怎么没几天又感兴趣了。 “只是好奇,你们这些人里脑袋里天天都装着些什么。”流浪者没好气地咽下杯子里的茶,然后甩手将专单放在桌上的一本书拎起来,晃两下。 嗯,书名是《金钱的价值》。 封面的格式与之前那本很相像——莫非这其实是一个系列的著作?三部曲之类的。 子木思维有些发散。 “为什么突然就‘你们’了?”他敏锐地察觉到流浪者语气里的倾向,“听起来我好像也被算到了里面。” 他反手接过流浪者恨不得怼到他脸上的书。 流浪者环臂,靠到椅背上。 子木有些莫名其妙,将这本书翻到目录,大致浏览了一下。 虽然那本《权力的注解》他没细看,但只看这本《金钱的价值》的分标题,这些书多少应该还是有些东西——虽然他也一样不太感兴趣就是了。 “工会的那个亚历山大下午来了一趟,本来想来拍须溜马的,但刚好你不在,就留了一车的礼物。”流浪者搁下茶杯,“最贵重的放在书桌上,你要不要看一眼?” “?”子木放下这本书,非常主动地找到窗边采光极好的桌子,发现上面果然摆着一个礼盒。 而且上面的绸布已经被掀开,露出底下水晶玻璃罩子内栩栩如生的白色小鸟雕刻品。 这材质很特殊,有些像瓷器,在头顶水晶灯的照射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鸟背的翎羽分毫毕现。 就是这并不是一只使用完整原料的雕刻小鸟,上面能瞧见拼接的痕迹,似乎是用很多小块的材料拼接起来的……子木的眼睛落到底座的小鸟爪子上,纤细的白色爪子抓握在玉石树枝上,爪节分明,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半晌,他直起身子,踱步到流浪者身前。 子木揉了揉阿帽的脑袋。 “不生气不生气。” 没想到对方在他书房里翻箱倒柜,不仅不是情绪失控结果,反而已经是他最大忍耐的证明。 流浪者顿了一下才拍开他的手,冷哼一声。 他眉头依旧笼着火气,但已经不再随意冲着子木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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