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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垂下眼，搭在膝头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简哥，你一会儿是要去秦皇岛给简爷爷拜年吗？” “对啊。” “要不，你带我一起去吧。” “带你？”简隋英瞥过一眼，难掩讶异，“你去干吗？” “给爷爷拜年啊。” 简隋英一下就乐了，“给我爷爷拜年，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要真给你带过去了，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李玉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太过冒失。大过年的，他一个下属跟着老板，驱车二三百公里，大老远地跑到人家家里给老板的爷爷拜年，这人情关系上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一想到之后好几天都见不到简隋英，李玉就十分不舍。 “你要回去几天啊？” “怎么了？” “没什么。”李玉专注地看着简隋英开车的侧脸，“那你回来了跟我说一声，行吗，我想你。” 车正好开到了李玉家门口，简隋英减速的时候扭过头看了一眼李玉，带笑的声音里全是混不在意的调侃，“还没走呢就开始想了？” “嗯，所以想让你把我一起带走。” 李玉这话说的三分玩笑七分认真，让简隋英有些意外。他把车挺稳在李家大门外，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随意地敲了两下。车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温吞的空调风迎面吹拂，李玉心里却莫名一紧。 果然，在并不多么漫长的沉默之后，简隋英敛了之前的笑意，沉吟片刻，缓声开口，“李玉啊，昨天晚上的事儿，你别太放在心上。” 他这话一出，李玉就变了脸色，“简哥，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简隋英啧了一声，英气十足的眉宇间压着一抹说不清是烦躁还是不耐的情绪，“你也是个成年人了，昨天晚上那事儿，咱俩你情我愿，我觉得用不着想太多。” 李玉嘴唇颤动了一下，心脏像是坠进了深不见底的泥沼，一直一直往下陷。 “所以呢？” “没什么所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昨天晚上的事儿过了就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不用太在意。反正之前又不是没做过，完事儿了该怎么样就还怎么样吧。” “该怎么样就还怎么样？”李玉目不转睛地盯着简隋英的侧脸，眼珠乌蒙蒙地像是笼罩着一层浓到化不开的阴影。他努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握住安全带的拳头指节青白，“所以我们就只是睡了一夜的炮【螃了个蟹】友吗？” “不然呢？”简隋英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上了一次床而已，有必要非得说清楚谁对谁负责吗？” 李玉低着头不说话，车厢里明明开着暖风，却让他感觉四下都是冰冷的寒意。他反驳不了简隋英，也没办法停止难过。从昨晚积蓄在他体内的满足感像是越涨越大的肥皂泡，终于被简隋英动手戳破。 一时间，车厢里没人说话。 沉闷凝滞的气氛充斥在两人之间，让简隋英也有些不舒服。那种无法形容的燥郁包裹住上来，让他不由得心烦意乱。他跟李玉本来就没有多么了不得的关系，再多的情感纠葛、暧昧背叛，也都已经是上一篇儿的事了。事到如今，简隋英确实已经不再恨李玉，可是要说喜爱，他又没办法再想之前那样一腔热枕、毫无芥蒂。 上一次摔得他实在是太疼了，疼到他一回想起来就会心有余悸。 趋利避害向来是人类的本能，所以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他摸了一下烟盒，抽出来一根却又没点。李玉脸上的失落太过明显，把他后面准备的更加犀利的嘲讽都堵回了喉咙里。 简隋英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发现自己到底还是狠不下来这个心。他闭了闭眼，把刚刚抽出来的烟又塞了回去，按下车锁，也不看李玉。 “行了，你走吧。” “我答应。” 李玉突然开口，那一句微哑的应答让简隋英不由得一愣。 “什么？” “我说我答应。什么都不多想，还跟以前一样，炮【螃了个蟹】友也可以，但是你不能找别人。”李玉抬头看着简隋英，眼眶有些泛红，那双眸子里的神情专注又执拗，让人不由为之动容，“简哥，求你了，你别找别人。我不在乎是什么身份，床伴也好，炮【螃了个蟹】友也罢，我都可以。你给我个机会，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等你消了气，等你可以重新开始接受我，我们再进一步。多久都行，我会一直等着。只是你别去找别人，别跟别人，行吗？” 李玉的声音里全是掩盖不住的哀求，说到最后时，甚至有一丝不可自控的颤抖。那样浓烈而真切的情感，如果简隋英说自己感受不到，那绝对是骗人的。 他搭在档位上的手下意识虚握成拳，在李玉满怀渴求与期冀的目光注视下，他抿了抿嘴唇，最后实在忍受不了那样灼热的视线，只好躲避似的别开脸看向车窗外。 李玉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恨不能把心剖出来给简隋英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密闭的车厢里，李玉的心跳犹如擂鼓一般不断撞击着他的耳膜。随着简隋英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李玉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像是在等一道迟来的审判，生死似乎都在简隋英的一念之间。 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在他快要等绝望时，突然听到简隋英粗声粗气的声音。 “我又不是脑子里光长鸡【螃了个蟹】巴了，哪儿有工夫天天找人干这事儿。” 李玉愣愣地看着简隋英转头望向窗外时露出的那一道利落的下颌线，近乎缺氧的大脑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简隋英这是变相答应了他的请求。 一股难言的酸涩冲上鼻腔，李玉手指僵硬地解开安全带，越过间隔在两人之间的档位，一把将简隋英抱进怀里。
第17章 车里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声，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李玉灼热的呼吸和颤抖的拥抱形成一道坚韧的屏障，将简隋英牢牢包裹住。其实他心里完全不像表面上那样云淡风轻，但凡他能做到对李玉视若无睹，如今也不可能会落到这么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他俩就这么抱了有一分多钟，最后简隋英终于受不了了，动了动肩膀示意李玉松手。 “差不多行了，回去吧你。” 李玉脸色仍旧有些苍白，反衬得那双眼红的厉害。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臂，目光灼灼地盯着简隋英线条生硬的侧脸。 “那你回来了跟我说一声。” “再说吧。” 简隋英心里烦的厉害，没说拒绝也没说答应。他降下来车窗玻璃，室外清冷的空气灌进车里。冷冽的气流反扑过来，让长时间处于温暖车厢的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神经一紧。不过这种寒冷正是此时简隋英最需要的，他就是想利用车内外的巨大温差来给自己混乱的大脑降降温，不至于一时昏头就说出什么令他之后无法反悔的话来。 话题到了这儿算是彻底告一段落，李玉看着简隋英拒绝再做交流的模样，心里虽然难掩失落，却也没有再做纠缠。他哑声说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就乖乖下了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简隋英就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李玉站在原地，看着简隋英的车位消失在转角的路口。他已经记不清这是“回来”之后第几次这样目送简隋英离开了，每一次堆叠起来的难过都像是要将他溺毙，而如今，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这一现实。 没关系，他可以等。李玉攥紧拳头，用尽全身力量去抵御不断进犯的痛苦。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两年后更糟，他还有无数的可能性，只要他坚持。 室外冷冽的空气将他刚刚在车厢里保存的温度侵蚀干净，李玉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白雾一样的哈气蒙住他的双眼，而他却感觉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看得都要清楚。 简隋英这个人，一向嘴硬心软。他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抗拒，但同时也能感受到在那道铜墙铁壁里的无限温暖。只要是体会过简隋英的好的人，绝对没可能再放手任他离开。 所以他可以用自己余生全部的时间去向他表明真心，悔过认错，却绝对没办法任由简隋英抽身而去，从此陌路。 李玉闭了闭眼，将难得外露的脆弱全部收敛起来。他调整好了心情，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室外的寒冷。二月初的北京，室外足有零下十好几度。李玉在路边站了有快二十分钟，身上早就没了热乎气儿。 他转身想往家走，结果才一抬头，就看到了几步之外的李玄。 “哥？” 李玄似乎才从家里出来，看着冻得脸颊微红的李玉，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傻站着干什么？妈说你昨天晚上没回来？” “嗯，有点事。”李玉把手揣在兜里，到底还是没正面回答他哥的问题，“你要出去？” “中午有个饭局，一堆事儿要忙，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李玄手上拿着车钥匙，说完之后视线复杂地看了一眼李玉，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怎么了？” 李玉面带困惑。 李玄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什么，赶紧进去吧。” 李玉也没多想，呼出一团奶白的雾气，跟他哥说了一句路上小心，转身快走两步回了家。 在他身后，李玄面色微沉，他看着李玉消失在大门口的背影，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拿着车钥匙离开。 简隋英回到简家大宅的时候都已经快中午了，他把车停好，闭上眼向后一仰靠在驾驶座里，疲乏地叹了一口气。李玉那张布满哀伤又强作镇定的脸还反复闪现在他眼前，让他心里十分不是个滋味儿。 凭什么呢，别人坑他的时候就能丝毫不手软，完全不念他的好，而他只是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到脑后，求个清净，就一点儿都不行。 真就操了。 简隋英搓了搓脸，终于还是没忍住，掏出来了一根烟点上。车厢里不一会儿就烟气呛人，散不出去烟味儿熏得他眼睛又干又涩。一根烟抽完的时候，正好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简隋英拿起来一看，是简隋林。 他懒得接，把烟头碾灭之后就下了车。 简家大宅里，简东远和简隋林早已经收拾好，都在等着简隋英回来一起出发。 看见简隋英姗姗来迟，简东远皱了皱眉，不满道，“你弟弟给你打电话怎么就不知道接？” “都到家门口了，还接什么。”简隋英脱下沾满烟味的大衣坐在沙发上，英气逼人的脸上难掩烦躁，保姆递过来一杯热茶，他接过来喝了一口压了压身上的疲态，头也不抬地问道，“东西都带上了？” “隋林都整理好了，一会儿开我的车，东西都放在后备箱，你可以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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