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草丛后的男人在某个瞬间看见了几匹骷髅样的马匹奔驰拉着马车,但下一瞬,就只剩下一架空空荡荡的车架自行调转方向,朝地缝中跑去。 而待车尾都消失在目光中时,庞大的地缝便隆隆合上,草地如一切都没发生一般重回完整一片。 “做正事吧。” 听到这句话,草丛后的男人来了劲儿,支起耳朵想听听到底什么事能让两个冥神大老远地跑来大地做什么。 但听着听着,男人就从两位神祇口中听到了个熟悉的名字。 纳西索斯。 纳西索斯? 那不就是那个倒霉遭了诅咒的猎手吗? 这两位神祇想要找他? 男人抱起自己的里拉琴,一下冒出了头。 他背后,那只真的倒霉跟了他的鸟咬着他的头发使劲儿往后拽,绝望地看着人像个大傻子一样往冥神前面冒。 · “在森林里找那些宁芙问一问,应该就能找到人了。”萨若汶对哈迪斯说着。 林间宁芙可谓最了解她们所处土地的存在,打探消息找她们就是最佳选择。 “我知道纳西索斯在哪里!” 萨若汶正想再跟对方唠叨几句怎么控制冥力,别吓到那些宁芙,就听见那一直在一旁蹲着的人突然冒出来说话。 他们自然不是如那男人所想没发现他,只是感觉到这抱着里拉还带着一只鸟的人没什么恶意,他们也没说什么需要隐瞒的秘事,就没管这人了。 谁曾想,这人自己冒了出来。 他和哈迪斯不由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就看着这人抱着七弦里拉琴走出草丛,头上趴着一只生无可恋的鸟,向他们行礼。 哈迪斯问:“你是谁?” 那人垂首道:“我是来自色雷斯的塔米里斯,尊敬的神祇,一位正要前往赛诗会的吟游诗人,刚好路过此地。” 他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就只能统称他们为尊敬的神祇。 赛诗会? 如果没有猜错,应当是他们将要参与的那一场赛诗会。 没想到这么巧,能在此处遇到参赛选手。但萨若汶并未因此对他另眼相待,只问他正事:“你说你能找到纳西索斯?” “是的。”塔米里斯点头,头上的鸟支楞起一根羽毛,跟着他晃悠。 不过,正待萨若汶他们以为他会告诉他们纳西索斯所在地时,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塔米里斯却说:“不过,恕我冒昧,两位冥神大人,可否告知我您们想找纳西索斯的理由?” 萨若汶觉得有趣,没有去纠正他不当的称呼,故意微扬下巴对他说:“你既然知晓我们为神祇,又哪里来的胆子询问我们做事的理由?” 哈迪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配合地朝塔米里斯冷冷看去。 而对方不愧是敢在偷听神祇交谈时时冒出来插话的人,对于萨若汶的质问也跟着仰头道:“万事自有万事的逻辑。我知晓水泽仙女之子纳西索斯,他生于此长于此,得了那银莲花女主人的宠幸,与你们冥神唯一的牵扯就只有不幸与死亡。”* 他说到这里,不禁皱眉,带了些质问的意思道:“之前,不幸已经在他身上应验,那是尼克斯之女的野蛮意愿,无人能够改变。如今,你们又恰恰好撕裂大地、来到此处,若无其他理由,便恕我无法对你们神祇天然的恶意视而不见。” 此番话不可谓不大胆。 最是最后一句,听前面的话就知道塔米里斯绝不是随便说话的人,萨若汶听出来他是故意将“冥神”概念偷换到到“神祇”的,这人潜意识里鄙视着所有神祇。 那可有趣起来了。 记得对方正是要去赛诗会的诗人,萨若汶从现在就开始期待起这人会在大赛上唱诵如何的诗歌了。 他笑了笑,说:“感怀你对友人的一片诚心,以冥王哈迪斯之名发誓,我自然会如实告诉你我们的来意。”
第72章 塔米里斯似乎没料到他们这么好说话, 见萨若汶一下应了声,还有些愣神。 萨若汶并未注意到他的反应,简单地将厄科向他们的祈求说了一遍, 解释了他们来到此处的因由。 “原是纳西索斯那可怜的伴侣的诉求, ”塔米里斯叹道,“那我不该耽误他逃脱诅咒的桎梏。你们随我来吧, 我能带你们找到这位不幸的人。” 说着他便侧身往一个方向指着, 显然是要为他们带路。 到纳西索斯所在地还有些距离,他们走在寂静的林间总有些无聊, 萨若汶的嘴巴向来不爱歇停一刻,想起带路人是要参与赛诗会的选手,便问他对赛诗会有什么看法。 他说:“就连深居地下的我们也都听说了缪斯们主办的赛诗会, 不曾想在这里就能碰见选手,实在好奇这大赛有什么精彩处吸引这么多人前往。” 塔米里斯正拨开头顶挡路的树枝,那只可怜的鸟儿被这树枝戳了下,它从他头上溜到肩上,鼓着胸脯一脸气愤。 他听了萨若汶提起赛诗会,回头扬起下巴说:“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如何想的,但对我来说, 在这场比赛里能见识到那么多神祇, 就已经够吸引我了。” 他说得极其真诚,眼里放着光,似乎很仰慕天神, 对瞻仰神颜一眼都梦寐以求,俨然一副虔信徒的模样。但萨若汶从他之前的话语里就能察觉到这人并非狂信之人,那又是为什么做出来这副模样? 萨若汶对此还挺好奇,他直觉赛事会上应该会发生什么趣事。 “你们如此关心这次赛诗会, 那你们也会去吗?”塔米里斯问他们。 “当然。”萨若汶和哈迪斯点头。 “那这次赛诗会可谓前所未有的盛大,连远居深渊的冥神都远道而来了!”塔米里斯拔高声音,瞬间兴奋了,倒把他肩上的鸟吓了一跳。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场赛诗会的胜者之名几乎可以被来自三界的神祇记住啊! 塔米里斯深吸一口气,心中热血沸腾,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在众多神祇面前获得胜利,荣誉传遍三界的盛况。 不止是冥神,而是冥王直接前来观看,身为冥后的萨若汶还会亲自担任评委。 萨若汶看着眼前人的兴奋劲儿,想了想还是没有提前告知他这个消息。 俄尔普斯和自己母神交代过他与哈迪斯将要出席的信息后,那位文诗女神还特地致函他们,询问他们要不要向外宣传他们的来到。 冥王到来的含金量就不说了,缪斯们更高兴的是能让新上任的冥后来当评委。这应该是萨若汶第一次在外界公开露面,他从第一任判官到冥后这一路都没在外露过面,有太多神好奇他的存在了。 他要来当评委的消息到了缪斯们手里,就跟生了双翼一般飞到各个神的耳朵里。这场赛诗会在各种意义上都绝对会让众神津津乐道很久。 缪斯们趁热打铁就像要宣传一下,还是稳重的文诗女神注意到以往萨若汶低调的作风,意识到他可能不喜爱被推上风口浪尖,便特地致函来询问他们。 萨若汶自然拒绝了。赛诗会的主场应该是参赛的诗人们,而非评委。而哈迪斯本来就不是喜爱热闹的性子,拒绝得理所应当。 所以很遗憾,冥后与冥王要亲临赛诗会的消息只在众神间流通,还没有传到人间去。 “那就是纳西索斯吗?” 时刻警惕的冥王望向远处,留意到那散发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诅咒气息之地,他比带路的塔米里斯还要先注意到他们的目标。 “确实。”塔米里斯对此颇为惊讶地点点头,为他们指着人。 走出遮蔽视线的树林,一条清晰明亮的河流就赫然出现在眼前,但更吸引众人视线的,则是跪坐在河岸边,俯身痴痴看着水面的人。 他身形修长,从背影就能看出外形的优越。但稍微一靠近,就能发现对方应当健壮的臂膀却苍白无力,水面应当倒映出的俊美容颜却形如枯槁,只能从隐约的骨相之间能够察觉对方原本的昳丽。 而他似乎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毫不知情,只趴着身子深情地看着水面,如一座只等着被风霜消磨的雕像。 这就是纳西索斯。 “我们先别走近,他看见水面倒映出我们的影子的话,会很暴躁。”塔米里斯显然已经对这个场景十分熟悉,提醒他们。 他简单地交代了下情况:“纳西索斯已经呆在这里一个多月了吧,不吃不喝,刮风下雨也不动一下。” 若非纳西索斯身负神血,估计早就因此死去。萨若汶注视着那边枯坐的人,只觉得这幅场景和他们在冥界刚见到厄科的样子如出一辙,厄科的灵魂在浑浑噩噩时模仿的就是纳西索斯迷恋倒影时的模样。 哈迪斯观察了一会儿,对塔米里斯说:“你很了解他的情况?” “我在半年前就来了这儿,”塔米里斯解释道,“几乎看完了纳西索斯和厄科交往又死别的整个过程,他们曾经帮过我忙,现在厄科已经不在了,纳西索斯又这副模样,我自然要多关注一下,万一他也掉河里死了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说实在的,要不是为了看着纳西索斯,他早就去赛诗会了,而且赛诗会上神祇众多,他其实也打着请求几位神祇来帮忙的主意。 不过没想到,厄科即使死了,也在冥界惦记着纳西索斯,先他一步求来了冥神。 他看着那两位了解了情况,便开始商量着怎么做的冥神,心里难得向宙斯祈祷着希望这俩冥神怀抱好意,真的能解决这捉弄人的诅咒吧。 · 诅咒自然是要解决的。 萨若汶与哈迪斯商量了下,担心与生命背离的冥力暴力破除了诅咒也会伤及纳西索斯的身体,让本来就憔悴的猎人直接跟着诅咒一起消散,所以就由萨若汶用自身的力量试一试。 有冥后的神格在那里“供电”,萨若汶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增强了不止一点,而他对它的掌控也强了不止一点。 以宙斯作比,之前他一刀能让对方陷入大半年的沉睡,现在他觉得自己能把这个沉睡时间拉长好几倍。 而诅咒自然也是。 萨若汶左右看了看,对塔米里斯说:“能借你的琴一用吗?” 塔米里斯不明所以,但看了看两人思虑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宝贝七弦琴交了出来。 拿到琴,萨若汶找了块地坐下,信手弹拨了几声,适应了下这架琴的手感。 力量掌控力增强的一个侧面就是萨若汶终于不用依赖那些强韧到可以承载他力量但其实十分难弹的冥蛛丝了。 随着他手指的拨动,如水银般的液体在他指间流动,如一条条小蛇一般缠绕上那简朴的里拉琴。 塔米里斯注意到这诡异的银色,一下担心起他那唯一的琴,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叫出声,却被哈迪斯拦下。 黑发的神明食指放于嘴前,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塔米里斯便闭上了嘴,只担忧地看着树下执琴的年轻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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