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剑伤。 一共两剑,一剑划过侧腹,不算很深,另一剑却斩在了琴酒的肩膀上,然后从肩膀到胸口直划下来。 值得庆幸的是,伤口并不算深,但剑伤狭长,竟有三十多公分那么长。 “真有你的,你完全不处理伤口的吗?”君度顿时被气笑了。 琴酒的头稍稍朝后仰,他的头发很长,很轻易便搭在了沙发上,又密又滑,反射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如银绸一般。 他不挣扎,也没阻止,只身体朝后仰着,自下而上观察着君度的表情。 伤口或痒或痛琴酒都不在意,他只依稀想到自己之前受伤时,也是被君度强行摁在某个地方包扎。 君度的眉头会皱起来,眼神也凌厉,好像比自己受伤更让他感到不悦。 “伏特加呢?他也没为你包扎?”君度一边为琴酒包扎,一边又不悦地问了句。 琴酒仍是没回答,只静静看着他。 一只手托住了琴酒的头,将他的身子扶直。 君度面露不虞:“别告诉我,你是故意带着伤来我这里的。” “我倒也没那么无聊。”他有。 琴酒从裤子口袋抹出一盒香烟,才要拿出一支点上,已经被君度夺走折断。 看着被随意丢到地上的两截香烟,琴酒无可奈何地瞥了君度一眼,继续之前的话题:“情报出错,目标早有了准备。” “目标是?” 任务详情,就算是组织的人也不会询问,毕竟太过机密。 但显然君度和琴酒都没当回事。 “真田弦右卫门。” 君度一怔,继而释然。 是他啊。 如果是真田弦右卫门的话,琴酒会受伤就不足为奇了。 将伤口包扎好,君度去洗了手,回来后平静地与琴酒对视:“琥珀的情报从未出过错,你这次用的不是他给的情报,我说的没错吧?” 琴酒手指曲了曲,他又想抽烟了。 “明明有专属的情报员,却偏偏去用朗姆那边的人,还被对方提供的情报算计。琴酒,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故意的。”君度一步步走到琴酒身边,眼神通透得仿佛已经将琴酒看穿。 琴酒没有摸出烟,只偏了偏头,“我不会背叛组织。” “你当然不会,没人比你对组织更忠心了。”对于这一点,君度毫不怀疑。 但他却笑了,意味深长地继续道:“组织虽重要,但毕竟不是人生的全部。家人,朋友,恋人以及……师长,终究还是会在你心里占一点分量的吧?” 真田弦右卫门,是琴酒的剑道老师。 抛却特殊的身份,两人的相遇宛如千里马遇伯乐。 真田是剑道世家,真田弦右卫门自幼练剑,挥舞起来剑如霜降,身法飘逸。 他也有几位弟子,可惜资质平平,难成大器。 14年前,琴酒离开组织的训练营,获得代号,主动拜师了赫赫有名的剑道大师真田弦右卫门。 琴酒是天才中的天才,真田弦右卫门从未遇到过如此天赋强大的弟子,自然是倾力相授。 君度加入组织的时候,琴酒其实已经学成,和真田弦右卫门之间来往不再密切,但偶尔会拿些东西过去探望。 真是……出奇的普通。 像是那种普通人会做的探望长辈之类的事情,君度很惊讶会在琴酒身上看到,毕竟这个男人看起来除了组织什么都不在意。 某一次,琴酒过去的时候,君度听到真田弦右卫门推荐他去道场做老师,还提到让琴酒放弃现在的工作。 “他很敏锐,你是他的弟子,虽然他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君度看向琴酒,此刻的top killer很沉默,就像是那日从真田弦右卫门家里离开时一样。 或许从那时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们会师徒相残。 “他对你手下留情了。” 琴酒朝后靠,坐到了沙发上,或许是因为失血,也可能是有一点情感上的原因,他本就白皙的脸此刻堪称苍白。 他突然抬起手,纤细的手指直往上伸,灯光下,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映衬下更加明显。 “先生认为,一把合格的兵器不该有感情。” 他是一把合格的兵器吗? 他的血该是冷的,他的心也该是。 他从未忤逆过先生,也从未对组织的任务不负责。 这是第一次。 “君度,你当时为什么没将那件事汇报上去?”琴酒又看向君度。 因为琴酒的威胁?因为谨小慎微?理由在唇齿间辗转,最终却被君度吞下,直抒胸臆:“他希望你离开组织,真巧,我也有同样的期望。” 琴酒的眼神瞬间凌厉,刀子般钉在君度身上。 这是不该说的,不管如何想,这都是绝对不能说出的想法。 可君度却巍然不惧,甚至故意贴近琴酒,毛孔感知到浓烈的杀意,就连汗毛都根根立起。 可在刀尖上跳舞,这种事君度自从加入组织,已不知做过多少次了。 “如何?琴酒,要和我一起私奔吗?”君度的额头与琴酒的额头抵在一起。 冰冷与温热相触,体温彼此交融。 君度一瞬不错地望着那双翡翠色的眼眸,声音不曾慌乱,仍不疾不徐地说着:“让我们一起逃到地球的另一端如何?你和我一起的话,组织也无可奈何。” “别做梦了!”琴酒一把推开君度的脑袋。 君度的身子趔趄了一下,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没有拔枪,杀意也消失了,结果比君度想象中要好得多。 君度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琴酒,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琴酒的确动摇过。 “没有下一次。”琴酒恶狠狠地警告他,转身朝房门走去。 君度却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都来找我了,现在却想要丢下我离开,是不是有点太不解风情了?” 可琴酒却用力挣开了君度的手。 琴酒身上有伤,君度不敢硬来,只能无奈地松手。 “是你先扫兴的。”琴酒撂下一句,推门而去。 房门没有关,君度静静地站在门前,远远看着琴酒的身影消失在墨一般的黑暗,幽幽叹了口气。 你在执着什么?又在效忠什么? 哪怕明知道前方的道路是错误的,也要一往无前吗? 君度明白,组织在一次次让琴酒失望,并且毫无悔改。迟早有一天,这样的组织会让琴酒彻底死心,让琴酒自己便离开这片肮脏的废墟。 可那一天来临前,琴酒又会在一次次失望中失去多少呢?
第14章 整整三天,真田弦右卫门闭门不出。 虽然只是个中学生,但相比起疲于工作的父亲与料理家事的母亲,真田弦一郎反而是最先发现祖父不寻常的。 突然放假的道场、祖父沙哑的嗓音以及……剑上的鲜血。 剑士的剑与生命有着同等重量,虽然经过社会发展,大家不再那样死板,但祖父的剑还是少有人动。 他的剑该端端正正挂在他房间的墙壁上,而不是随意地丢到床头柜上,无人问津。 真田弦一郎在上面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拔出时,暗红色的血已经干掉,却的的确确存在。 祖父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与谁战斗过?他杀人了吗? 真田弦一郎呆呆看着剑的时候,真田弦右卫门就坐在窗前,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那颗银杏树。 秋风吹过,银杏树叶片由绿转黄,风一吹,片片碎金便如麦浪般翻涌。 真田弦一郎足足沉默了半分钟,便着手将血迹弄干净,又拿来保养的油仔细为剑做保养。 “弦一郎,最近外出有遇到什么吗?” 真田弦一郎头也没抬,沉声道:“打打球,练练剑,什么都没有遇到。” “近期要小心一些。” “嗯。” 祖孙两个的交流不多,看似普通的话,却深深牵动了弦一郎的心。 他将剑保养好,又挂回往日挂着的位置,转身面向自己的祖父。 真田弦右卫门依旧看着外面,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如毒蛇吐信一般,总令人心中难安。 “叮咚” 有人按响了门铃。 父母都不在家,真田弦一郎才要去开门,却被祖父喊住了。 “回你的房间去,弦一郎。” 真田弦一郎瞳孔缩了缩,没有动作。 “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爷爷!” “去吧。” 明明只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令真田弦一郎感受到万钧的重量。 真田弦一郎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第一次想要忤逆自己的长辈,就要冲过去打开门,却感受到一道犀利的目光。 真田弦右卫门正不赞同地看着他。 那点叛逆的小心思瞬间被击溃,真田弦一郎抿紧嘴唇,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间。 “叮咚” 门铃又响了一声。 外面的人似乎并不急躁,门铃响起的间隔很长。 真田弦右卫门起身,将墙壁上的剑取下,走过去打开了门。 “是你。”真田弦右卫门颇有些意外。 来看望长辈,君度拎了水果过来,笑吟吟地说道:“真田先生,久疏问候,今日特意来探望。请问方便吗?” “进来吧。”真田弦右卫门让开道路。 君度拎着水果进门,虽然只来过几次,但却不见任何生疏,将水果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今天就老先生一个人在家?”他四处看了看。 真田弦右卫门没有回答,从旁审视着君度,他记得这个人,是黑泽的朋友。 他的得意弟子黑泽阵是个剑道天才,对方的天赋足以令真田弦右卫门无视很多事,比如他年纪轻轻便有很重的训练痕迹,比如他出手便要人性命的招式,比如他手上不正常的茧子…… 真田弦右卫门只当没看到,他悉心教导黑泽阵,以最快的速度让他成才。 可他偶尔也还是会惋惜,明明知道自己只需要教导就好,多余的事情最好不要做,却还是忍不住三番两次想将他拉回正途。 事情比琴酒告诉君度的更令人吃惊。 琴酒并非完全受情报影响,那一日,他本身便没想偷袭,而是同样握着剑向自己的老师讨教。 他年富力强,又深得真传,两人的剑法究竟谁更胜一筹还真说不好。 可最终是琴酒输了。 他的剑变得犹豫,虽然偶尔会暴露出凌厉的杀意,剑却在浓郁的杀意中越来越钝。 用剑便不该犹豫,否则便没资格握起那把剑。 真田弦右卫门知道他的来意,知道他的纠结,却以毫不迟疑的剑术为他上了一堂课。 黑泽背后的组织或许会震怒,或许会再派人来暗杀,但真田弦右卫门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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