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悦定定看着仿佛一瞬间就长到这般大的儿子,心里再多不舍也只能强忍着,“如今京城暗流涌动,各州郡讨董义军此起彼伏,阿牞想去哪一方?” “我想明天先去河边军营看看。”荀晔小声说道,“张文远嫉恶如仇还年轻,应该不难相处。” 且不说历史上的张辽有多厉害,只看他今天能干脆利落的处置违反军令的士兵就能看出是个有担当的人。 万一那几个贼兵有个同样喜欢劫掠百姓的上官,张文远得为这事儿负责。 再有就是,虽然他的最终目标是吕布,但是吕布的名声现在已经不太好,把目前从属吕布又和吕布没多亲密的张辽拉出来可以大大减少投奔的阻力。 荀悦揉揉傻儿子的脑袋瓜,稳住声音温声道,“也好,京城离得近,你叔祖和堂兄都在那儿,如果觉得不合适就再回来。” 朝中争权夺利暂时波及不到底下将领,傻小子有力气长得好,还有长辈能看顾一二,只要他自己不胡来,想丢掉性命也有难度。 至于各州郡的讨董义军…… 走一步看一步吧。 荀晔乖乖的坐在那里听他爹给他分析天下大势,虽然他觉得朝堂的风起云涌和要去当小兵的他关系不大,但是该听还是得听。 其实开口之前他以为美人爹会不放心他出门,他们父子俩这么多年连一天都没分开过,从军不是出门打猎,这一走可能好几年都回不来。 住脑住脑,再想就真的舍不得走了。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农民,为了美人爹以后能安心隐居,为了全天下百姓都能安心种地,闭着眼睛莽就完事儿了。 荀悦将知道的消息全部掰开揉碎讲给儿子听,直到讲无可讲说无可说,才终于长叹一声放他离开。 “阿父也早些休息。” 荀晔悄悄打了个哈欠,晕晕乎乎回屋倒头就睡。 夜黑风高,星月尽数被云层遮掩,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隐约传来更显得万籁俱寂。 茅草屋的烛火持续闪烁到天明。 荀晔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发现他爹房中有动静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敲门进去,“阿父今日怎么、阿父昨晚没睡?” “阿牞要从军,以后便不能再喊乳名了。”荀悦将桌上早已阴干多时的绢帛递过去,“风雨如晦,长夜将明,取明光二字如何?”
第8章 休想忽悠我 荀晔接过写着“明光”二字的绢帛,心里闷闷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阿父就算要取字也不能整夜不睡,多伤身体啊。” 正常情况下男子二十岁取字,但是也有提前取的,比如年少入仕或年少持家,亦或者小小年纪就才华出众深得师长赞许,这种特殊情况下为了方便和师友同僚交流就会提前取字。 加冠取字表示成年,在那之前无论干什么都能用“孩子还小”来当借口,但是取字之后就不一样了,不是谁都能和郭奉孝一样身为成年人也依旧面不改色的胡搅蛮缠。 要不是他忽然说要去当兵,阿爹也不会为了给他取字一夜不眠呜呜呜呜呜。 荀悦眨眨有些酸涩的眼睛,费劲的将儿子从身上撕下来,“先松开,阿父要喘不过气了。” 傻小子现在那么大只,不能再随随便便往身上扑。 荀晔吸吸鼻子,声音不自觉的带了哭腔,“让您晚上不睡觉,都是熬夜熬的。”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傻不愣登的荀阿牞,而是提前步入成年人世界的荀明光。 阿爹可以念叨他,他也可以念叨阿爹,这就是险恶的成年人的世界。 “好了,别闹。”荀悦揉揉傻小子的脑袋瓜,温声细语的说道,“阿父昨夜和你几位叔父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现在进京不太妥当,得和你好好聊聊。” 他昨晚思来想去睡不着,那么身为傻小子叔父的弟弟们也别睡了,就算不能讨论出什么有用的,至少能宽慰几句让他心里好受些。 然而现实总是比预想还要残酷,一晚上过去非但没能让他放心,反而更加提心吊胆。 荀晔以为来自长辈的阻拦延迟一天终于到来,抹了把眼泪抽抽噎噎的问道,“阿父,如何不妥当?” “先去吃早饭,然后阿父和几位叔父一同和你说。”荀悦揉揉眉心,怕傻小子多想又补充道,“阿父并非要阻拦,若你听完之后依然想出去闯闯,家里也会尽量为你铺好前路。” 荀晔眼泪汪汪不敢说话,他怕他开口就会“哞”的一声哭出来。 爹舍不得他出去闯荡,他也舍不得爹。都怪这世道,天下要不乱不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阿爹不喜欢出门,和家里人来往也称不上主动,现在情况不算太乱所有人都住在一起还好,要是哪天出现变故落单了想找回来都难,这让他如何放心呜呜呜呜呜。 情绪是会传染的,荀悦怕再说下去会发展成他们父子俩在屋里抱头痛哭,连忙止住话题起身出门。 为了方便煮扫的仆妇收拾,这些天家里人用饭都在一起。 几句话的时间外面天色已经大亮,郭嘉站在篱笆墙外笑眯眯打招呼,对这种早上起来出了房间就能看到周围人在干什么的生活很是新奇。 荀晔蔫儿了吧唧的挥挥手,和昨天朝气蓬勃的模样判若两人。 郭嘉:??? 他睡了一觉找回了脑子,小傻蛋睡了一觉把脑子丢了? 那他找回来的到底是谁的脑子? 郭奉孝一顿早饭吃的战战兢兢,吃到七分饱放下筷子,再看看都比昨天沉默许多的荀氏众人,又有种他的脑子还在半路没找回来的感觉。 人果然不能和蠢货共事,他只是去了趟冀州,甚至没和那些家伙相处太久,怎么就有种被他们同化的感觉?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为了他聪明的脑袋瓜着想,还是得和他自己选出来的好友待在一起。 饭后,所有人聚在一起给想要出去闯荡的少年郎分析天下局势。 家中不养闲人,即便天资平庸也要有自食其力的本事,何况他们家并没有真正平庸之人。 他们这一辈基本上都是这个年纪离家,或是到郡里任职,或是跟随长辈赴任,如此历练几年,之后是举孝廉正式步入仕途还是收身隐退做学问全凭自己心意。 这个年纪确实该准备出去闯荡,只是阿牞情况特殊,他们从来没想过让才回魂痊愈没几年的侄儿和他们一样十六七岁就离家。 现在孩子自己提出来想做什么,身为长辈只需要给他铺盘平眼前的一段路。 他们能帮衬的也只有眼前这短短一段路。 荀彧神色平静,责无旁贷扛起教导侄儿的重任,“此地已经不安全,无论如何我们年后都要走,阿牞要留下的话就只能和你父亲分开。” 虽然离开颍川时就知道密县也不是久留之地,但是没想到洛阳周边也会乱的这么快。 冀州牧韩馥是颍川人,且前两日刚刚送来信件说欢迎乡人去冀州避难,他们家两位兄长如今也都在冀州为官,有族人能够上下打点总比躲在山里强。 郭嘉眸中划过一抹了然,听明白情况后正襟危坐以叔父的身份挤进去一起分析。 荀氏对京城及周边的情况更加了解,他刚从冀州回来,更清楚冀州目前的情况,从休若友若家书中得来的消息不如听他说直接。 原本就打算睡一觉清醒清醒再互通有无,正好现在一起说。 什么?他郭氏的族人? 郭氏全族早在半年前就迁去了冀州,他这是和那边处不来才离开。 不是说冀州不好,州牧谨小慎微对想要建功立业的属官幕僚而言是缺点,对治下百姓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纵观大汉十三州再没有别处比冀州更适合避祸。 没关系,他过完年就回颍川找志才。 文若说他们启程来密县的时候正好赶上志才生病才没有一起过来,都说他身子骨不好,那家伙比他还虚,没个好友照应可怎么好哦。 他离开冀州时就把接下来的行程安排的明明白白,颍川家中有老仆打理,他身边也带着护卫,最最重要的是他察觉到危险知道开溜,所以不用像操心某个小傻蛋一样操心他。 荀晔不知道硬挤进来的“郭叔父”在想什么,面对几位长辈端端正正坐好,感觉比同时对着四个皇帝还紧张。 他已经做好和美人爹分开的准备,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他皮糙肉厚怎么折腾都没事儿,阿爹和族人一起留在安稳的地方做学问就够了。 荀彧蘸了蘸杯中温水,用手指在桌上画出几道曲线,是简略的州境分界线,“董卓暴虐无道,典军校尉曹操曹孟德于陈留首倡义兵,但只有济北相鲍信与其弟鲍韬率兵响应。” 荀晔眨眨眼睛,举手表示有疑问,“不是说天下英雄群起响应吗?怎么会只有俩人?” 荀悦摇摇头,“今幼主羸弱,董卓兵强马壮大权在握,不是所有人都有曹将军那般胆气敢直接和他叫板。” “招兵买马和观望局势不冲突,各州郡那么多‘豪杰’,真心匡扶社稷者寥寥无几。”郭嘉耸耸肩,不紧不慢说道,“讨董不是喊几句口号的事情,里头弯弯绕绕多着呢。” 冀州物阜民丰兵多粮足,渤海太守袁绍袁本初当庭怒斥董卓逃至渤海,冀州牧韩馥韩文节同样不满董卓擅行废立,二者皆是当朝名士,以他们的声望要起兵讨董比散尽家财才募来四五千人的曹孟德容易得多。 但是韩文节不想兴兵生事,又忧心袁本初声名大噪且名门之后比他更得人心,竟然直接将人看管起来不让他和冀州的高官贤士来往,免得袁本初绕过他这个州牧带着冀州兵民前去讨董。 说韩文节自私自利小肚鸡肠?可他又安排亲信回颍川迎家乡士人百姓到冀州避难,中原避不开战祸,那就尽量让治下太平,至少能让父老乡亲有个能避难的地方可以去。 可以说他胆小怕事,但是不能说他不堪为名士。 那袁本初也不是真的小可怜,汝南袁氏在朝中引风吹火,他和袁术一人奔渤海一人至南阳,全是人稠物穰的好地方,如果没有猜错,袁氏这是后知后觉意识到推董卓上位是步烂棋,想靠袁绍袁术到地方招兵买马好在兵力上和董卓抗衡。 如果不是袁绍动作太大,韩馥也不至于紧张到直接派人看管他的地步。 都是名士,他得要脸。 荀晔迟疑了一下,又问道,“这样的话,冀州还安全吗?” 按照官职来看,冀州牧比渤海太守大;按照家世背景来看,袁绍比韩馥强;按照他记忆中的历史发展,再过不久冀州就会易主,让韩馥将冀州拱手相让的大功臣中还有一位是他素未蒙面的叔。 文若叔应韩馥的邀请带着族人去冀州,要是到地方发现冀州已经变成袁绍的了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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