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你不放开你手里的东西！”
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
他们从来没有站得这么遥远过——彼此粗重的呼吸扑在脸上，只要格瑞愿意低头，或者金抬起下巴，他们就能像往日那样给对方一个安抚的吻，获得满足和安慰。可是没有，他们既没有接吻，也没有得到安慰。
*
炙热滚烫的感情开始冷却。
*
格瑞和金都是杀手，但是分工完全不同，体力上来说还是格瑞更胜一筹。金或许可以再坚持那么十几分钟，可是他的腰腹受了伤，动作幅度一大就会牵扯到那部分的肌肉。
格瑞挥开了金，借着这个力，金后退了几步。他们从原本近在咫尺的危险距离变成了“个人安全”距离。
视线依旧在交错。
现在一切都安静了。
枪管里的子弹和手中的刀都没有飞出，这间屋子的主人们锁定彼此的一切动作，又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名为受伤的感情。
明灭闪烁。
只有客厅里种的指针在尽职地转动。
还需要狡辩什么？解释什么？
格瑞咬住牙关，金皱紧眉头。
还在等着什么？
金挪动脚步，一点又一点，最终停在了阳台口。
他们无言对视。
金眨了眨眼，瞬间扭头拉开落地窗。
格瑞的子弹被防弹玻璃阻隔，只能看着那抹金色消失在窗口——他跑了，但是跑不远的。
所以格瑞追了出去，他用家里藏着的快速通道（本意是为了避免仇人找到他家让金能够及时逃离）直达车库，动作熟练的插入钥匙发动引擎。
可是他踩不下油门。
“………该死！”
拳头砸下，刺耳的喇叭声在车库里响起来。
格瑞伏到方向盘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无机物，却抑制不了内心滚烫的什么。
“……金……”
*
金只跑了两个街口。
冬天的夜风刺骨，他只穿着一件防弹衣和一件居家T恤，等整个人不再运动后，那些不可忽视的寒意阵阵爬上他的后背。
他蹲下，像是忘记回家的孩子一样，把整个人缩成一团，蹲在街边。
军刺仍被他握在手上，可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刺向格瑞——即使他有好几次机会给自己的丈夫一击毙命。
嘴唇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些。
“……格瑞……”
【TBC】
第六章 Ⅵ
Inocence Boy
天真的男孩
When young blood escape
当你的青春热血喷溅满地
Vows that break
誓言被无情打碎
Go up up away
那就成长吧
Go up up away
快逃，逃得越远越好。
*
入夏前的最后一个礼拜，室外已经开始泛热起来。半温不凉的空气钻进换上的短袖和短裤的缝隙里，感觉就像是一场新的相遇。
金抬头，这个新邻居并不像他预想的那样亲切，可是这阻止不了金想要和他搭话的欲望。
他也才五岁，还只是个孩子——虽然普通的孩子做不到五分钟破译一个基础黑客软件。
“交个朋友嘛！姐姐说了，多一个朋友总不是坏事！”
金伸出手指，不顾对方挣扎，戳在了那张还有肉乎乎的脸颊上，向上拉侧。
“姐姐还说了，人不笑的话，幸福会逃走哦！”
“我是金，我刚才听到你爸爸叫你格瑞，我也能这么叫你吗？”
*
多年后的他乡再遇，格瑞称呼这种心跳加速叫做激动。
或者再直接一些——悸动。
蔚蓝的眼睛里有能够包容一切的大海，还有自己——一个看上去“平凡”无比的格瑞，穿着随意的一个普通人，却没有泯灭在人群之中。
他对金的印象还停留在自己十八岁搬家时那个没忍住哭鼻子的金发男孩的模样，可是等金从货架对面站到自己面前时，格瑞知道自己心动了。
那是他最美好的记忆的载体，象征着幸福的生活和无忧无虑的时光。
金的笑容依旧没有改变。
儿时的格瑞在经历高难度的训练后，总是需要重重伪装才敢出现在金的面前。金很敏感，他会留意到格瑞动作的不自在——或许是受伤也或许是疲劳所致，但这都在所难免，暗杀训练不可能不严苛——然后金会极其孩子气的表示自己“感同身受”，露出悲伤的表情问格瑞难不难受。
格瑞回答什么都是错误的。
因为那只会让金的眉毛绞在一起，蓝色眼睛更加湿漉漉，肉肉的嘴唇抿紧，然后撅起来。
他不喜欢金“伤心”的表情，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这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能一直傻笑下去。
格瑞曾经想要守护这个笑容，它很蠢，但是却能让格瑞从中汲取希望和动力，更能让他觉得有力量去坚持。
现在，格瑞看着对面嘬着可乐傻笑的金，突然发现自己的本心果然还是没有变。
本该就此打住的交集被格瑞的一句“你住哪里？”延续了下去。
对方挑眉笑了起来，报出了一个离这里不远，但也没有近到哪里去的地址。
*
金会想要和格瑞的交往完全是因为一时的鬼迷心窍。
他们重逢后的第65天，差不多两个月左右，炎热的酷暑终于过去。虽然风里还残留些许热意，但这不再影响金和格瑞可以随意上街散步。
格瑞耐热，但是金不行，他在太阳底下晒个半小时就要喊化了，这倒是和格瑞记忆里不管四季都能上蹿下跳的猴孩子不太一样。金看出了格瑞带有探究性的眼神，嘟着嘴嘀咕：“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好嘛，再说了我的工作大多时候都是室内，常年空调恒温。”
“……”
“啊呀别这么看我嘛，我也知道出门走走是很重要的……啊，那里有卖冰淇淋诶，走走走！”
金眼神一亮，拽着格瑞朝街的另一边跑去。前两步还有些跌跌撞撞的，后来格瑞也不再反抗，顺从金拉扯的方向走，一边用很无奈（在常人听来更像是冷冽的抱怨）的语气叫金小心过马路。
果然还是孩子。
金买了巧克力味的，把牛奶香草的甜筒塞进格瑞手里，两人坐到公园的长椅上慢慢吃。
“唔！！这种天气吃冰淇淋真是太享受了！”
冰凉的甜美让金抑制不住发自内心的快乐，他晃腿，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去偷看格瑞一本正经吃冰淇淋的侧脸，笑弯了嘴角。
大概是被残夏的余热晒昏了脑袋。
也大概是巧克力会给人恋爱的错觉。
更有可能是因为，格瑞专注的表情太吸引人了。
心跳声掩盖过心声。
金开口，没过脑子的问格瑞。
“要不要我们交往试试？”
他甚至都不知道格瑞有没有女朋友（或男友？），也把自己的高危高密职业抛之脑后，就这么脱口而出。
啊……我在说什么啊？！
金的脸一红，他看到格瑞舔冰淇淋的动作僵住，并且失态地瞪大眼睛朝自己看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交往？！确实和格瑞在一起又开心又放松……可是我不是个普通人啊！活在刀尖上的自己按道理来说就不该谈恋爱，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恋人的不负责，更别说组织了……
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和泼出去的水一样。
金不知该如何补救。
空气突然凝固。
那刹那唯有呼吸困难。他反应了一秒，意识到现在的状况只能随便找个话题糊弄过去。可是在他扯开尴尬假笑之前，格瑞的视线缓缓挪开，从金的脸转移到奶白色的冰淇淋球上。
那双紫眼睛眨了眨，开口说道。
“嗯，可以。”
这下子轮到金愣住了。
蓝色的眼睛里映出的是棱角分明的下巴、抿紧的淡色嘴唇、高挺的鼻梁、依旧专注的眼神和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银发。
此刻的格瑞，有什么不同呢。
哦，对。
还有通红的耳畔，和已经快顺着蛋筒滴下的融化冰淇淋。
他们交往了。
*
格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答应金的那个瞬间他完全没有在思考——即使他专注的看着冰淇淋，都没发现它化了并流到了自己的手上。
最终还是金急急忙忙拿出餐巾纸帮他擦手的时候，格瑞才反应过来，他们手忙脚乱的把冰淇淋吃掉，冷得直吸气，又同时觉得两个人傻得可以，于是一道失笑起来。
还没来得及顾虑重重，就已经接受了这份感情。
格瑞想，这大概就是金的魔力——他总能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原本冰冷的硬壳被击碎出现裂缝，感情流露。这都是金带来的，新的开始，还有完全意想不到的惊喜。
就仿佛是重生一样。
每夜同武器装备一道入眠的活死人开始熟悉起另一个人的体温相伴，从不在乎干粮是否合口的效率追求者购买了好几册烹饪书籍，对节日毫不在乎只有工作日的杀人机器留意起各种实用的小礼品。
格瑞本来以为这段恋情不会长，就像是一场意料之外的急雨，猛烈而短暂，却未料他在全身而退之前就被淋了个透——热雨的温度浸染进骨髓之中，让格瑞无法自拔。
所以他开始考虑，考虑起他原本一辈子都不会想的事。
这似乎花光了格瑞所有的勇气，他找雷狮帮他伪造身份，找安迷修寻求合适的居住地址，找维德银爵帮他排除一切后患和一切防范。
最后他站到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就是整个组织的领导人，他的培养者丹尼尔面前，向他报告了自己的想法。
“我愿意负一切责任，也愿意为此做一切任务。”
我无法抽身泥潭，却也不愿放弃金。
他给了我新生。
我想和他在一起，全心全意的把我交付到他手上。
“让我和我的恋人结婚。”
面前永远都是笑脸的白发男子叹了口气，凝视格瑞片刻后缓缓开口。
“那么………”
*
金的神情有些恍惚，他自己都知道，因为手里的手机屏幕已经反反复复亮起暗掉了数次。
他被求婚了。
被自己的发小，被自己的恋人。
被一个普通人求婚了。
理智在此刻仍旧异常冷静，它可以说是金赖以生存的唯一，正在有条有理的分析目前的状况，结合金自身的背景和身份还有生活，再加上各种外界因素各种后患，得出了一个完全肯定的结论。
金应该拒绝格瑞的。
他们合适，却不适合。
可是金的本能却违背了他的理智。在看到格瑞动作僵硬的捧着玫瑰朝自己微笑，并开口问他是否愿意和他共度余生时，金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两眼发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想思考。那句“我愿意”从喉咙口直接滑了出来，带着破碎的狂喜和爱意，变成了一种誓言【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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