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拍些什么呢?我擅长的也只有滑冰了。”
“那就拍滑冰好了~可以选些经典电影片段,在冰上表演出来,怎么样?我可以帮你编舞,还能借给你手持录像机。”
少年时代的他们,是朋友又是竞争对手,虽然会祝福对方取得好成绩,内心又绝不肯把金牌拱手让人,而如今却能坦然地互相支持对方追逐梦想。
美国青年笑得露出牙齿,身影半融化进了橘红色的背景光晕里,让他一时间忽然很有想要抱住他的冲动。
两人执行力超强地落实了这个计划,买来不少致敬经典电影的cosplay道具,利用季光虹工作的冰场排练。雷奥总能提出一些天马行空的有趣点子,比如身穿霍格沃兹球衣拎着飞天扫帚模拟打魁地奇,或者在冰上用光剑决斗……他甚至还不知从哪搞来一套等身大的仿真霸王龙玩偶装,摇摇晃晃地追逐着那些吓呆了的孩子,在他们身后张牙舞爪地做着旋转与三周跳。
冰上的侏罗纪公园!
季光虹得用极强的克制力憋住想要狂笑的冲动,才能确保录像机里的画面不会抖动得太厉害。
他是在体制化的训练模式中成长起来的,被动接受着教练选定的适合夺冠的曲目,练习着国家队安排的编舞,像一列火车,全力以赴,却只能奔跑在既定的轨道上。
正因如此,当他初次看到雷奥那无拘无束的表演风格时,才会有种被闪电劈中似的战栗感,目光被牢牢吸进了由他造出的漩涡,时间空间都化为乌有。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对方的步法与技术动作已经不再像比赛时那么流畅精湛,故意做出滑稽与戏谑的模样,像是要逗他开心,可季光虹却依然会没出息地像少年时一样心跳加速,情绪高涨……
或许是刻入神经中枢的条件反射。
他把摄像机交给一位趴在冰场围栏外看热闹的同事,被彩衣吹笛手蛊惑般快步滑到霸王龙先生面前,双手握住对方过短的前爪,与他一起在冰上蹦跳着起舞,举高左臂抬起它的右爪转圈圈。
哪怕在初春长满蒲公英的山野,与霸王龙一起跳这样的舞步,也未免显得太过轻飘飘了。
霸王龙受到了舞伴的激励,脑袋得意地来回晃动着,忽然滑向冰场正中央,像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的陀螺似地疯狂旋转。
所有围观群众都不约而同地掏出手机录像拍照,虽然看不到雷奥的脸,但季光虹知道,对方一定在玩偶服里笑得肚子痛。
可还没等他背着手滑到对方身旁再次邀舞,旋转过速的霸王龙先生已经重心不稳地摔向了坚硬的冰面,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季光虹不大熟练地把雷奥的跑车停进一幢公寓的车库中,打开后备箱,霸王龙的脑袋一脸死不瞑目。
他架着一瘸一拐的雷奥上楼,虽然发生了某些遗憾的意外事故,但两人一回想起当时的场面,就忍不住憋笑到肠子打结,最后甚至发展成了目光一对上就笑到没法好好讲话的程度。
雷奥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我敢说这会是点击率最高的一次,希望明天能在youtube的首页推荐中看到它。”
“你没准会比我更早出道,所有喜剧电影都需要你刚才的精彩一摔。”
“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天才。但可惜的是,我志在音乐。”
雷奥扯开唇角,推开门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玩偶装内侧在他膝盖上撕破了一个惨烈的口子,还好没伤到骨头,伤员觉得这种程度没必要去看医生,可季光虹执意要送他回家。
他是为了帮自己录视频才受伤的,自己必须为他负责。
季光虹十年前第一次去雷奥家拜访的时候,他还和父母弟妹们住在市郊的老别墅里,伊格莱西亚一家都是有着温和的深棕色眼瞳的天主教徒,会在晚餐前闭上双眼虔诚祷告。而开始组乐队后,雷奥经常会工作到午夜,为了方便在酒吧附近租了间单身公寓,虽然比起以前的房子又小又乱,却很有雷奥的风格。
CD架上的CD多到漫出来,什么风格的乐队都有,深红色的沙发上慵懒地躺着把民谣吉他,而挂在门后的冰鞋依然保养得很好。
雷奥拖着伤腿去卧室找医药箱,季光虹便把双手插进口袋,站在客厅的陈列柜前愣神。他的视线缓缓扫过那些亮闪闪的奖杯与奖牌,逐一辨认是哪一年在哪场比赛上斩获的,最终伸手拿起一个相夹。
相夹里端端正正地放着雷奥第一次参加GPF美国站时夺冠的纪念留影。19岁的美国少年站在冠军领奖台上笑得志得意满,而季军台上站着17岁的自己,拉起五星红旗轻轻靠向身旁的好友,眉梢眼角都透着青涩。
TBC
*小季唱的歌是海龟先生的《California》,哈哈哈哈不知道真·加州人能不能忍受龟式英语啊。
*霸王龙那段,捏他了之前在微博看到的一个很火的搞笑gif(我一般都叫它霸王龙滑冰.gif,搜关键词应该能搜到),霸王龙那个冰场可是挂着美国国旗呢!
第四章
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响动,季光虹飞快地把相夹放回了原处,不知道手脚该往哪摆。初次造访就未经主人允许随便翻看东西,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雷奥根本不在乎这些礼节问题。
“在看我的奖牌么?”美国青年拎着药箱从卧室里一跳一跳地走出来,轻松地笑道,“厉害吧,好歹也是国家代表。和你的比起来谁拿得多?”
“算是吧~”季光虹忙把对方搀扶到沙发旁,“你真想知道?”
“哈哈,不用数也知道,肯定是你,我最后两赛季的成绩可不怎么样。”
雷奥摇摇头,抓起那枚相夹在沙发中间坐下,看着老照片露出了怀念某次愉快的夏日郊游似的表情。
“不过,真的度过了很充实又很开心的几年呀,而且,认识了你。”
季光虹莫名心悸了一下。
每当雷奥谈起过去的辉煌战果与充满遗憾的退役,语调中都没有任何炫耀或抱怨的色彩,轻描淡写如Frank Sinatra在《My Way》中述说自己的一生故事。只有能全盘接受自己的一切荣光与失意的人,才会拥有这种笑对人生的坦诚。
而他对雷奥的坦诚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
他半蹲在雷奥面前帮他处理伤口,客厅里满是消毒药水的刺鼻气味,为了防止感染,又在上面整整齐齐地贴了块纱布,每个动作都拿捏得很轻。
一次简单的包扎,被他做得像外科手术,季光虹剪断医用胶布后不经意地抬起头,忽然发现雷奥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愣神,那目光仿佛能幻化成一只温暖的手,在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顶。
视线相交的刹那,房间里的空气顿时有些凝滞,两人都忘了应该说些什么,雷奥先突兀移开视线,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而他则原因不明地耳朵发烫,猛地扣上药箱站起了身。
“如、如、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回家了……”
季光虹真想给自己的左脸一记右直拳,舌头打结是种病,会暴露自己不该有的紧张感。他拨了拨头发想遮住发红的耳朵却失败了,正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雷奥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再待一会儿吧。”美国青年的深棕色瞳孔深处,养着什么能将人催眠的东西,“我写了首新歌,愿意帮我听听吗。”
雷奥的所有问句都像祈使句一样不容拒绝。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张折起来的曲谱抚平,拎起一旁的民谣吉他架在腿上,随手调了调音,便用拨片刷着琴弦演奏了起来。
新歌尚未填词,也没来得及取名字,与他们乐队在酒吧里演唱的曲目风格区别很大,没有沉重的宗教色彩,更流行、更轻快,如扑面而来的四月春光,让人联想起雨后开满花的果园的甜香,与圆圆的鲜嫩绿叶投下的影子。
季光虹托起腮,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乖巧的微笑,闭上眼睛享受起这段旋律……清新可爱的调子过后,副歌又蒙上了些许神秘色彩,结尾处还增添了一丝东方风情?雷奥的演奏不同于他听过的任何歌,却又有种难以形容的亲切感,像是曾在梦中听过又淡忘了似的。
一曲终了,雷奥的右手捏着拨片停在半途,摆了个帅气的定格POSE,唯一的观众立马知趣地献上热烈的掌声。
“怎么样?”
“超棒!!喜欢极了!!根本不像你之前的风格!”常来酒吧的小粉丝们的表现都没有季光虹这么夸张,“如果我说这就是你最好听的一首歌,你会不会很想打我。”
“怎么会呢,你喜欢就好……”
雷奥先是松了口气,又做了次深呼吸,认真看向季光虹的双眼。
“其实,这首歌的主题是你……”
他忽然开始说一段排练过的台词,久经试镜沙场的季光虹总是能很敏锐地觉察出蹩脚演员的那种不自然的语速。
“之前去见的那个音乐制作人,对我们乐队挺有兴趣,最近已经开始谈专辑合约了……不对,不是想说这个,”他低声念叨着强行阻止了自己继续跑题,“呃,自从在洛杉矶和你重逢,脑子里就不停回响着这段旋律,于是很想为你写点什么……我打算把它作为第一张专辑的Bonus,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季光虹依然保持着鼓掌的姿势,愣愣地听他说完,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仿佛是在平地上走着忽然狠狠摔了一跤,回头发现绊倒自己的是块24K黄金。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啊……”他又忍不住双手合十,遮住了下半张脸,声音很轻。
“嗯?怎么看你?”
“像吃饱了蜂蜜在阳光下打盹的小熊。”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可爱的比喻。
雷奥“哈哈”笑得大声:“第一次见到你时确实是那种印象,现在大概……是只中号的熊。”
“那你打算怎么在曲目说明里描述我呢?”季光虹托起腮望向旁边的人,“将这首歌献给前中国著名花滑选手、好莱坞不知名演员……不知道为什么退役了还能在洛杉矶遇到,英俊又演技高超的、阴魂不散的……”
“可爱又努力的,煎饼果子与草莓可丽饼专家,”雷奥从善如流地微笑着接应。
“我的竞争对手、一起抢过金牌的头号敌人,”季光虹反对用“可爱”这种词来形容一位身高已达到170的27岁男青年,不爽地鼓起腮帮。
“我的,最好的朋友。”
而这段接龙,终结在了雷奥温暖到能融化一切的目光之中。
他的笑容与话语都格外真挚,明亮到令人难以直视。季光虹默默低下了头,不知道该为定语是“最好的”而开心,还是为“朋友”这个宾语失落。
雷奥对自己的友情,是万里无云的澄澈晴空,而自己对他的情感,却是片漂亮的死水湖,表面波光粼粼,湖底却沉落着由无数秘而不宣的心事腐化成的泥沼。
“最好的朋友么……”他重复了一遍,又像在喃喃自语,“如果我决定退役,一定会第一个告诉最好的朋友的。至少不会通知了所有人,唯独瞒着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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