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为什么要切断直播?有什么不能看的啊?” 我突然紧张起来。 索拉不再说话了,我在无声的环境里一口一口塞着蛋糕,每分每秒似乎都格外漫长,漫长的让人觉得煎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长也许很短,影像电话虫突然睁开了眼睛,屏幕再次出现了画面。 “这个红鼻子……有点眼熟?” 占据了电话虫的蓝头发红鼻子小丑正手舞足蹈地说些什么。 我看了他的头发一眼,又看索拉的头发一眼。索拉察觉到我的情绪:“康斯坦西亚宫,在下是独生女。” 啧! 我不看她了,红鼻子还在叨叨地说些什么,旁边围着我不认识的陌生面孔,穿着深海监狱的囚服,是从里面逃出来的犯人吗?也对,在这边战场上除了白衣服和七武海以外的都是海贼。 海贼? “啊,这个家伙是……”当初和香克斯同为奥罗杰克逊号实习生的红鼻子海贼,好像是叫吧唧吧? 吧唧?巴基? 我摇摇头,叫什么都无所谓了,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镜头摇摇晃晃,奈何其他电话虫都罢了工,只有他手上的一只还在运作。 我耐着性子看他拍的不是很重要的画面,差点没打个哈欠。 处刑台倒塌的巨大声响把眯着眼睛的我一惊。 这是救出来了? 我心里有些雀跃,但看到认真起来的战国桑又不禁担心起来。 啊!好痛苦!我希望两边都好,可是注定是一方赢一方输的局面! 海贼赢,海军失去民众的信任;海军赢,艾斯会……死! 摇摆不定的指针终于无法忍受那样的压力倒向亲爱的臭小子。 路飞!艾斯!加油啊! 我无声的祈祷着,尽管这样的祈祷苍白而无力。 画面又在到处乱晃,突然,举着电话虫的巴基停住不动了。 屏幕的角落里投射出他长大的嘴巴。 我的心猛烈地跳动,不安感汹涌而来。 画面缓缓地移动。 我看见—— “不……”我瞪大双眼,试图从迷蒙中看穿这虚假的幻象。 那个跪在地上被小路飞抱着的黑发少年样貌如此清楚熟悉,他的身上布满伤痕,引以为豪展示给我看过的纹身已经不复存在,那一大块的皮肤都被岩浆消融,露出一个巨大的黑红色的洞。 “不!不!不!!”我双手无措地捂住胸口。 “这不可能!骗人的吧?!” 那是艾斯吗?是真的艾斯吗?!! 垂下头的被路飞紧紧抱着的艾斯? “呜……呜!”我捂住嘴,奇怪,这种奇怪地呜咽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索拉走来托着一包纸巾,我听见她微微的叹了口气。 艾斯……不是已经逃出来了吗? 路飞撕心的怒吼戛然而止,他被那天我见过一面的海侠甚平抱走了。 我突然觉得寒冷。 我看着萨卡斯基试图追击失去意识的路飞又被人不断阻拦,又看着白胡子将萨卡斯基打远。 眼睛好痛啊,是我的眼睛出问题了吗?艾斯为什么躺在地上? 战争走向了奇怪的支线,可我认识到海军好像是赢了。 白胡子站在那儿,很帅气,像很多年前那张金黄色的旧版悬赏令里的身影一样挺拔。 巴基手里的电话虫彻底关闭了,这意味着官方渠道的直播结束。 但索拉紧接着就把另一个巨大的影像电话虫调了调。 我茫然地麻木地看过去,发现屏幕又和马林梵多连接上了。 这样刁钻的视角,大概是革命军安排的监控。 那个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海军少年看起来很滑稽,还敢挡在萨卡斯基面前,但他说的话一点都不滑稽,反而字字戳心。 战争是什么?生命是什么? 香克斯的雷德弗斯号如此的熟悉,路怀里的艾斯也如此熟悉。逐渐远离的一艘艘海贼船宣告了这场战争的落幕。 我呆呆地坐在凳子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黑了。 我突然想起香克斯之前对战国桑所说的话,急忙冲进卧室找出电话虫。 “西亚……”他开口叫我的名字,我没等他说下去:“香克斯!艾斯没死对不对?!你们能救他的对不对?!!” 我第一次这么着急地说话,差点咬到舌头。 他露出了一个担忧的、沉重的表情。
“……他没死……对不对?” “西亚……” 香克斯犹豫了一下:“你要来吗?” 我瘫在床边捂住眼睛:“……在哪里?”
J’ai vu l’or noir
今天天气很好。蔚蓝的天幕上没有一丝阴云,太阳晒得暴露在外面的皮肤有些发疼。 我觉得那些脂粒也许正噼里啪啦的:快点烧快点烧——好像每一分钟都有无数细胞死去又再生。 索拉给我准备了太阳伞,但华丽精致的嵌着蕾丝的伞其实更多的功能是好看,能遮挡的范围太小,只能堪堪让我的上半身不被太阳光吞没。 香克斯到底还是没拗过我,所以偷偷跑来红土这边带我出去,这样一来政府就无法跟踪我而窥探到墓地的选址了。 真可笑啊,在这种时候我还必须顾及到政府。 我眼睛还是红的,索拉问我要不要化点妆遮住,我实在没有心情,因此香克斯看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我脑袋往他怀里按。 “哭吧西亚。” 哭什么哭,在红土大陆上哭有什么意义吗? 我推了推他:“赶紧走。” 我和香克斯也许久没有见面了,之前我们也不曾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为了艾斯和白胡子的葬礼。 马尔科肯定也想不到。 我出来之前给库赞打了电话,战后他很忙,但我还是觉得应该知会他一声以免他担心。 库赞不比我支支吾吾,他一反平常,认真又温柔叫我不要太难过,又叫“去吧”,声音怜惜包容。 那瞬间我多想直接去马林梵多找他,栽在他怀里哭到天崩地裂。 这座岛屿实在没什么存在感,岛上也没什么常驻民,遍地是绿草鲜花,像个野生公园。 我们到时悬崖边已经围满了海贼。路站得笔直,庞大的身子挡在小路口,一看就是在等人。 “头儿,西亚。”他现在手里没有那根大鸡腿了,手空空地搭在那好似有些不自在。 我本来想穿身方便行动的衣服,但索拉觉得这并非普通的会面而是庄严的葬礼,硬生生给我搭配了一套黑色的宫廷裙。 虽然香克斯在来的途中为了安慰我已经夸过“今天西亚很好看”这种话了,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总觉得羞赦。 太离谱了索拉! 满场的人只有我一个画风如此突出! 我都有些顾不上难过的心情,被旁人一直用打量的诡异目光注视着实在尴尬。 我把黑色的洋伞放得更低了些,试图挡住至少一边的视线。 贝克曼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卷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干脆一只手握着伞柄一只手挽住贝克曼爸爸的手想要找些安慰。 香克斯让我和路、贝克曼、利基一起跟在他身后。他今天是主持人般的人物,我们跟在他后面走到立起来的两块墓碑前,然后随着香克斯的转身站到墓碑前方两侧。 我忍住不去看那顶熟悉的帽子,手箍着贝克曼,垂着头听香克斯说话。 来时香克斯也和我说了小路飞已经提前来看过哥哥的墓,他现在正忙于提升实力,不会出现在这场聚众的葬礼上。我也就更没有其他的想去寻找熟人的欲望了。 看着一个个人上来鞠躬致辞,我莫名觉得有些苍凉。有人哭着跪在地上忏悔自己的过错,好像叫什么蜘蛛,我不太认识他,只用我自觉冷漠的目光看他对着白胡子的碑哭得稀里哗啦的。 很多人来了又去,像世间大部分人的相遇与离散。 最后这片草地上只剩下红发海贼团的人和白胡子海贼团的几个番队队长。 我在其中最熟悉的是马尔科,他有些憔悴,看得出来他也受了很多伤,但到底是神色的低落更明显一些。 我走到他身边抬起头:“节哀。” 所有的言语都失去色彩,除了节哀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他默默地看着我,用手捋了捋我头发上垂下来的黑色流苏,用同样安慰的拥抱回应我。 我从他怀抱的缝隙中追寻挂在白色碑面上的闪烁着的红光,那串明显被人重新接上的断过的长琉珠让我忍不住流泪。 那是艾斯出海后收到的他说的最喜欢的礼物。 我抓着马尔科的衬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马尔科拍着我的背一言不发。 我想我现在肯定很奇怪,有些丢脸。但没人说我哭得丑也没人嫌我不讲礼数。 挂在上面的帽子上是熟悉的笑脸和呲牙,泪光朦胧中仿佛是艾斯做了同样的表情在逗我笑。 那些青涩的时光里,少年总是放肆不驯的骄傲的抬头。或者他站在小船上即将奔向崭新的世界时,眼里闪烁光芒犹如清澈的镜面。 幽暗的深海牢笼里,他感激又抗拒,矛盾地接受我的关心,头低的好像要把自己埋在一个孤独的空间里。他以前把那些负面情绪藏得很好,以至于在行刑台上对着白胡子吼出声后我才看清楚那道被他化开的界线。 原来这个笨蛋一直一直是个缺爱的孩子,那些血缘上的关爱,我给不了,卡普不能,路飞萨博也不能。 我从马尔科的怀抱里退开,他应该也有很多事要做,仅仅与我寒暄几句就带着其他队长离开了。 战后忙的不只是海军,也不只是白胡子海贼团,更是这一整片由人组成的海洋与陆地。 香克斯很有默契地把一个手绢递给我,我认出来这是从前我落在雷德弗斯号上的一张,一晃十年过去,这个手帕却还像新的一样,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但红发海贼团的人都被他先赶回了船上,香克斯退得远了点,对我说:“你应该也有些话想跟他说吧。” 我确实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忍,忍住不想暴露我的怯弱与痛苦。 “那个时候你把头埋在处刑台冷硬的木质地板上时,究竟是在哭什么呢,艾斯?” 他才二十岁,苦乐悲欢却一一尝了遍。 他在他的路上骄傲又自卑地走着,我总以为这条年轻热血的路会走得更久、更久一些。 我蹲在冰冷的碑前,碑后是荡着波纹的无际的海洋。突如其来的熟悉感令我愣在原地。 “西亚……” 香克斯的声音从身后吹来,我抱着膝盖把脸埋下去。 “你出来够久了,玛丽乔亚那边没关系吗?” 他把手搭在我的背上,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这边会不会有人发现我不在家。 我被他拉起来,打了个喷嚏。 香克斯伸出食指点了点我的鼻子:“西亚的鼻头红红的。”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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