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偶然相遇联手重创魔君之后,秋山君和陈长生二人被黑袍逼入一方空间碎片之中,不得不携手前行,以求破境而出。
第一章 乌云丛中一道霹雳,世界下起了雨。 树荫下,两个青年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此雨有古怪。” 秋山君抬手探去,雨滴落在他的手掌上,发出“嘶嘶”的声响,化作几缕白烟袅袅升起,显然是具有腐蚀能力。若非秋山君引真元在手掌上包裹一层,此时湮灭的恐怕就不是雨水,而是他的血肉了。 “有些难办。” 他喃喃道,似是与同伴说道,又似是自言自语。 雨虽毒雨,却也远非不能解决的剧毒;二人虽伤,却也远非连点雨水都不能抵御的重伤。 秋山君烦恼的,并非是自己不知此雨的解决之法,恰恰是他再清楚不过最好的解决之法。 ——轻轻一声叩响,陈长生打起了伞。 黄纸伞。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两个人得打一把伞,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问题在于,这两个人是秋山君和陈长生,离山大师兄和国教教宗。 更糟糕的是,世人皆知,二人是情敌。 秋山君默默地看着陈长生,陈长生默默地看着秋山君。 牙疼。 然而后有魔族追兵,想矫情也没法儿矫情,何况他俩都不是矫情的人。心下轻叹,秋山君几步上前,主动消去了从进入这方世界起便刻意保持的距离,自然而然地接过陈长生手中的黄纸伞。 伞下罩着两个人,并肩向密林的远方前去。从云端看过去,就像一颗飘忽不定的蘑菇。 伞,是一种很奇妙的物品。伞面,伞骨,伞柄,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东西,撑起来,却可以将世界分成两半。 伞外的世界,伞内的世界。 就像此刻,伞外的树林中淅淅沥沥,陈长生和秋山君所在的伞内,气氛却是尴尬得无以复加。 相比一般的伞而言,黄纸伞已算得上极大,然而就算是它,要完全笼罩住两个男人,也显得颇为困难。 更遑论这还是两个极力保持距离的男人。 但仔细追究的话,刻意保持距离的主要是秋山君,陈长生自从把伞柄交出去之后便老老实实地维持着与伞的相对位置,基本没挪动过;倒是秋山君面色如常,身体却是能隔多开隔多开。身体离远了,握着伞的手却原地不动地将陈长生罩了个严严实实,看上去微有些滑稽。 不难理解,再是尴尬,徐有容也是陈长生的未婚妻;在这件事上,陈长生可谓是胜者。 虽然这个胜者仰慕情敌风度,对两人无法做朋友而稍稍感到遗憾,又有些微妙的愧疚;败者怀有同样的遗憾,但还有那么一些不服。 不是对着陈长生,而是对着永远看不清的爱情和命运。 “你肩膀露在外面了。” 陈长生转过头去,正好对上秋山君有意无意看过来的双眼,不知怎的心头一颤,强作镇定地把伞往秋山君的方向推了推。秋山君任他动作,没说什么,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默契地同时偏过头去,看洒漫在这个世界的雨。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场雨一直下到了傍晚;也就是说,这种奇妙的相处模式也持续到了傍晚。 “这刺有毒。” “好像是陷阱。” “食人花。” 明明是互相示警,两人偏偏说得像是单口相声。唯一一次秋山君情急之下拽着陈长生的手往旁边避开,危机消除之后两人则是尴尬得身体都僵硬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再次偏过头去,两个脾气极好的人竟忍不住在心里对着黑袍破口大骂。 ——把我和谁扔进来不好,怎么就偏偏是他! 眼看着夜晚即将降临,两人估摸着短时间内出不去,太赶也没用,干脆找了个山洞暂且避进去。秋山君抱了捆柴放地上,陈长生则从剑柄里拿出套新衣服递给他。秋山君接过道了声谢,转身换下湿透的衣袍。陈长生低头不看他,掏出一些干粮和盛具准备造饭。结果才把火升起来手里的盆就被秋山君拿了过去。 “我来吧。” 秋山君平静道,陈长生这才忽然想起来,他的厨艺是极好的。 “哔剥、哔剥” 陈长生局促地坐着,一时无事可做,只好掏出本泛黄的书来看。偏偏这本书他又早已烂熟于心,看了半天竟生了些烦躁之意。 真的是因此而烦躁吗? 不,不对。 陈长生闭上眼,明白烦躁不是来源于这本书已读过,而是他的心本来就不静。心不静,因为他的心思原本就不在书本。 既然心不在此,那么不看也罢。他修的是顺心意,哪里会不懂得这个道理。抬起头,隔着明亮的篝火,陈长生顺从自己的心意,开始看秋山君。 眨着眼看,目不转睛地看,歪头看,托着腮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他,但他知道他想看。 就像一条清澈的溪水注视着一座巍峨的远山,静静地看,痴痴地看,几乎是有些呆头呆脑。 被看了许久的秋山君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我脸上有什么好看的么?” 只是出声,没有抬头——他的头皮有些发麻。 陈长生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秋山君在跟自己说话,“啊”了一声,面皮涨得通红。他想辩解,但却不知道有什么可辩解的:他不知道秋山君脸上有什么好看,但他就是想看。 正在脑海中组织着语言,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句话: “我没偷吃你的酸奶。” 话音方落,两人俱是一愣,神思不约而同地回到了阪崖的马场。在那里,不知身份的二人也是如同今日这般,一同围绕篝火旁边,谈天说地,度过了非常舒适的一晚。 可惜相见不相识,幸好相见不相识。 秋山君抬起头,与陈长生目光相对,脸色在火光的摇晃下更显复杂,似是有些慨然,又像是有些遗憾,最终却是化为唇边一抹淡泊的笑意。 “你吃便吃了,我又不会说些什么。” 他说完便又低下头去摆弄吃的,教宗大人听见这句“大度”的话却差点忍不住跳起来。 “我没吃,我只是看看。”陈长生睁大眼睛,诚恳地说。 “嗯,看看。” “我真的没吃。” “没关系,一碗酸奶而已,我并不是很在意。” “我真的……” 着急的教宗大人还欲辩驳,仔细一看,却发现秋山君没掩饰好的笑容,准备说的话瞬间飞到九霄云外,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同时心中还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那个仿佛汇集了人世间所有美德的秋山君,居然捉弄我。 不要说他奇怪,连秋山君本人都感到不可思议:他明明是最讨厌这种行为的,以前他的士兵捉弄陈长生他便不喜欢,谁知道今日自己倒作弄起人来。 不过…… 抬头瞥了眼小脸通红的教宗大人,秋山君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情挺好,连带着那种面对“情敌”的不爽和尴尬都少了许多。 “趁热吃吧。” 他把调好的干粮递过去,陈长生闷闷接过,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像控诉。 逗得秋山君直乐。 ——简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然而就是这个此刻纯净得仿佛稚童的教宗大人,却获得了师妹的青睐。 秋山君唇边的笑容淡了下来,看着有些自嘲。 直到陈长生冷不丁地开口。 “很好吃,”他端起手上的碗向秋山君示意,“谢谢。” “……不客气。” 陈长生扫了眼他身前分毫未动的晚饭:“你不吃吗?” “不急。” “哦。” 冷场。下午时的那种尴尬再次在沉默中蔓延,陈长生埋头吃饭,开始在心中默念《离山总诀》。至于这么多剑法中为什么偏偏就选到了这一部,教宗大人拒绝去想。 就在两人周围的空气即将冷冻成冰的时候,秋山君终于主动说话了。 “依你看,我们走出这方世界得多久?” 陈长生先是一愣,紧接着便老实回答道:“少说十天,多则半月。” 秋山君挑眉:“凭据?” “猜的。” 对这个看似荒谬的回答,秋山君点点头,没说什么。他用剑算出来也大概是这个数。 “明日往东北走?”他继续问。 “明日往东北走。”陈长生继续答。 ——这便达成一致了。 秋山君端起碗,开始动筷,洞穴里唯余食物声和火星迸裂声。 半晌,陈长生搁碗。秋山君也搁碗。 陈长生有些奇怪:“为什么你吃得这么快?” “在军队待久了,难免沾了些那里的习性,”秋山君这次的笑容终于自然不少,“都说你们学院的折袖是狼崽子,其实士兵抢饭的时候才像狼崽子,一个个都饿狼似的。” “折袖吃得也多,”陈长生回忆着国教学院里被哄抢的蓝色小龙虾,含笑道,“好像有妖族血统的人都吃得很多。” “妖族重肉体修炼,在食物摄取上自然要看重一些。” “嗯,你说得对。” 两人相视笑着,笑着……不笑了,各自移开目光,都有些不自在。 沉默许久。 “我出去看看情况,万一后面有魔族追上来。” 秋山君起身欲向洞口走去,说出来的话却好没有道理。白天这么久都没发现魔族,晚上黑咕隆咚的,能看见什么?若是唐三十六在,必不会放过这个嘲笑他的机会,可陈长生却只是微一愣神,并没有多想。 因为他在想别的。 比如,一个一直悬而未决的问题。 “叫我长生吧。”年轻的教宗大人抬起头,在火光映照下,他的眉目越发柔和。只见他的目光在秋山君变幻不定的脸上移动着,神情既诚恳,又带了些死不回头的执拗。 咽了咽喉咙,他盯着秋山君的眼睛说。 “师兄。” ——他曾经对自己说,他和秋山君做不了朋友,这句话可能是对的,但现在,陈长生改变主意了。 或许是因为今夜的篝火太温暖,或许是因为秋山君的笑容很好看,又或许,是因为陈长生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看秋山君。在外界的时候,因着所有人对“你们是情敌”的关注,也因为内心的那点儿别扭,两人面对对方时会感到尴尬是很正常的事。 可现在他们被困在一个世界碎片里,除了他俩,这里没有别人。 这里很安静,安静到陈长生可以静下心来倾听自己内心真正的声音。 他发现,他很喜欢秋山君。 他想跟他做朋友。 这才是他在说出“可惜我们做不了朋友”时内心真正想说的。 顺心意,便是如此。 ——那么秋山君呢?他那张看似平静的脸下又在想什么?陈长生对他释放的善意和对友谊的渴求,他听到了吗? 他当然听到了。 此刻,秋山君静静地望着陈长生那双曾经被他评价为像镜子的双眸,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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