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了这一句,她就后悔了,不是因为自己泄露了沈枕隐私,而是因为沈枕刚刚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这会让这个小妹妹打电话,岂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不,就凭刚刚沈枕的脸黑的样子,这就是把人往火坑里踹啊…… 万一被沈医生知道了也有自己的份,那自己这一大脚,算是把自己也给绊火坑里去了。 “打电话……”程之扬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就看对面的小医生突然变了脸色。 “你不能打!” “为什么?” “沈医生她超级生气的,就刚刚,走的时候脸还是黑的,你这会可千万别去找她,没碰到她倒是你幸运呢小妹妹。” 还在生气?程之扬委屈的不行,就算是她不对,可她那时候是真的没醒,这怎么能怪她呢?而且她等沈枕那么久,就为了来和她道歉,这态度诚恳的都能刷新她程之扬的有生之年记录了,对方竟然还在生他自己的气。 她咬着舌尖,强忍住眼眶里滚来滚去的泪珠,没让它们掉下来。 * “老师,您认识她?” “我……”女人支吾了一声,脸上露出了难得窘迫,不过下一刻,女人的神色又强自镇定,露出一个沈枕觉得很勉强的笑容。 “……没事,没事。” “……”沈枕没见过老师这幅表情,还是在提到那个人的名字之后,这种反应就很耐人寻味了。 “阿枕,你先去客房休息一下,中午我和你去吃个饭。” “不用了老……”沈枕起身,想说如果您有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没得商量!” 女人语气凶巴巴的,推着比她高快一头的沈枕进了房间,“你必须补个觉。” “老师……”沈枕面露难色,“我可以回……” “回什么回,我还不知道你!”女人气势汹汹,将沈枕推进了房间然后关上了门,有种母鸡赶小鸡仔的架势。 “就在这,睡觉!” * 把沈枕推进了房间后,女人的脸上那点勉强出来的那点可怜笑容也消失不见,她的嘴唇有些轻颤,目光空洞而又沮丧,原本还挺直的清瘦身形此刻却也有些颓然。 “之扬……怎么会是之扬……这怎么会……怎么可能……” 又在房间门口愣了半晌,她突然一个机灵,掏出手机。 ——郑院,阿枕在我这里,你别担心。 消息回的很快。 ——陈教,有您招呼阿枕我担心什么,改天一块聚聚,我做东啊。 ——那个,阿枕上次带回来那个小姑娘走了没? ——嗯?我也不太清楚啊,应该没走吧?还住着呢,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她是几号房? ——好像是八楼吧,具体我也记不清,陈教你去问问小枕,她应该知道。 八楼啊…… 女人摁灭手机,她不打算问沈枕,她知道沈枕没她的同意,就算睡不着也不会走。 她便悄悄的离了家,老旧小区里黑的发亮的奔驰一骑绝尘,直奔上院。 * 程之扬本想扭头就走,病房里那些东西也不要了,她再也不要回来这个地方。 可才走了两步,耳边又想起沈枕那句“赖在医院”里,她咬咬牙,不蒸馒头也争口气,要是就这么走了,那个女人不知道会怎么想自己。 于是程之扬便撑着最后一口尊严,下楼去住院部缴清费用,排了半天队,然后在对方愕然的目光里,把支票“啪”的一声甩的坚决。 “不用找了。” “不好意思,小姐,现金或银联。” 玻璃罩子里,带着酒瓶底的眼镜的男人推了下眼睛,将支票递出。 “我艹!”程之扬又气又委屈,却又无力辩驳,这一瞬间,她恨透了这个城市,这个医院,这个不识货的酒瓶底。 但鼓着眼睛半天,程之扬又泄气似得摸出手机。 “手机支付可以?” 隔着酒瓶底,男人白了程之扬一眼,抬手敲了敲上面的标示牌。 “小姐?这边窗口是现金银联,手机是那边。” 艹艹艹艹艹 “喂!小姑娘你弄完了没有,完了不要站在这!看不见后面好多人等着呢吗?” 程之扬抖着一只手,把支票捏的“吱呀吱呀”直响,终究是又走向旁边队伍的末尾。 出了住院部缴费处,程之扬仿佛被断掉了电源的机器,她昏昏沉沉的回了病房,想着再也不回来这里。 可才刚进了病房,就听身后有人叫她。 “之扬……” 短短两个字却是满载着情绪。 程之扬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的小声应了一声“妈”,太熟悉的声音,是属于她黄金岁月的那些记忆。 明媚却短暂。 她转过身,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对上了女人的脸。 “之扬……竟……真的是你……” 声音里有惊喜,有意外,有心疼,还有浓的化不开的关切。 “你……桦姨?” 女人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不等程之扬动作,女人已经率先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女人怀抱很温暖,带着些外面空气的湿冷,身上却是如阳光一般的温暖好闻味道,她抱的太紧了,程之扬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被压进胸膛里,心跳贴着心跳,“扑通扑通”的撞在一处。 安心又踏实。 “之扬……你……还好么。” 程之扬憋了很久很久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停不下。就像是山洪,要倾泄尽她心中所有的委屈似得。 就像小时候,每每摔倒蹭破皮肤那样。 肆无忌惮,再不用伪装,也再不用逞强。 * 陈桦与程之扬的关系匪浅。 许多年前,陈桦还是b大的常任教授,也曾作为程家的私人医生,定居b市,与程之扬的母亲宋薏舒交好。 程家虽也是b市有头有脸的商业巨贾,但终究只是在某一领域内风生水起的新生代企业,无论是实力还是底蕴终究是没法与像宁氏,颜氏那种在各行各业都有所涉的世家大族相提并论。 按理说,以陈桦在b市地位,别说是来程家,就是去b市宁家老宅,给宁老太太服务,那都是屈才。在程家更是大材小用的厉害,可偏偏陈桦却没一点架子,她待人平和,没有老学究的死板固执,明明是俗事缠身挺忙的一个医学院教授,可跑程家的次数却只多不少,事必躬亲。 程之扬对陈桦的印象就是一个爱笑的大姐姐,每次来程家都会给她带一些稀奇古怪的礼物。别人给小女孩的东西不是小衣服很多娃娃就是亮闪闪能戴在身上的东西。 可陈桦不一样。 程之扬但现在还清楚记得她的第一样礼物好像是个精致的听诊器,并不是小孩子玩具那种只是形状类似的东西,而是真的能将声音放大数倍的静谧仪器,却小巧许多。 程之扬还记得那时候她喜欢的不得了,挂着听诊器,没放过宅子里任何一个活人的肚皮。 就连家里的赛级波斯猫也没放过,生生让她骑着压着听了心跳。 那时候宋薏舒还在,程之扬还是被全家人宠在密罐子里的小天使。 别说是生病,就是平常小伤小痛都哭闹着要妈妈抱,宋薏舒被这粘人孩子缠的烦了,便让小家伙打电话给陈桦。 “宝宝,你桦阿姨可是特别特别厉害的大英雄哦。” “有、有多厉害?”程之扬一双大眼睛里都是星星。 “不要说宝宝的小痛痛,就是那些生病的人的大痛痛,也最怕桦阿姨了,她一来,痛痛就都吓跑了哦。” 宋薏舒把陈桦的电话号码存进了女儿的手机,于是,程之扬便经常给陈桦打电话,无论大事小事,甚至只是午饭吃的撑到了肚皮,都要叫陈桦过来。 她声音甜软的,每每软磨硬泡总能把这个大忙人从百忙之中给叫来,帮她贴创可贴,或是用温暖的手给她一下一下揉着肚皮。 宋薏舒就坐在一旁的躺椅上,懒洋洋的看着一大一小二人,笑容像是发着光,全身都是暖洋洋的。 有时候,桦阿姨一抬头,正对上母亲的眸子,脸会一下子变得红彤彤的,像是熟透的苹果。 那时候的生活里还没有苦辣,只有酸甜。 不过,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宋薏舒还在世的时候。 * 程之扬像是变成了个小哭包,将小半生的压抑,连着在沈枕这里受的委屈,一下子释放了个干净,任陈桦如何温柔哄劝都停不下来。 陈桦虽然桃李满天下,却是应了医生这个职业的通病:大龄单身,无儿亦无女,即便是和关系最近的学生,尚不可能有这般亲昵举止,更不要说和外人。 程之扬这种情况她从没遇到过,比对着一台大手术还有压力。 程之扬窝在她怀里这一哭闹,陈桦的心都快被解离了,她手忙脚乱的一边帮人拍背,一边用纸巾揩去程之扬脸上的泪水,恨不得身边来个副手和她配合。 “不哭不哭,扬扬乖,让我们扬扬在这里委屈了……” 陈桦是真的没办法了,都搬出几十年前程之扬的小名了。 程之扬想到沈枕,嚎的更凶了。 “扬扬乖,谁惹你,桦姨给你出气!以后桦姨再也不让你受委屈。” 程之扬又想到了沈枕,都怪沈枕,沈枕是大混蛋。她哭上气不接下气,身子都控制不住的一抽一抽,因为没吃早饭,这会都有些喘不上气了。 “妈……妈死了……你也不要我了……你们都走了……丢我一个人……你狠心……” 陈桦的脸肉眼可见的一白,虽然是医生,却像是听不得“死了”这两个字似得,她把唇抿的紧紧,心如刀绞。 “桦姨……” 程之扬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身子一僵,扬起了脸,还是一抽一抽的。 陈桦只觉得心疼,抱着程之扬身子的手臂更是紧了紧。 “扬扬,你过得不好么?能和我说说么,你为什么会在s市?你不是在b市的程,”陈桦说到这,眼神微变,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原样,“程家么?” “我……”程之扬迟疑了一下,却没有撒谎,但也没详细说。“家里变故,程宏立程启明,然后发生了些事,总之……我被程家赶出来了……” “谁敢赶你!”陈桦顿时火冒三丈,“呵,程宏有出息了,竟然让私生子接/班?” 她这话一出口,才想起程宏是程之扬的父亲。 “嗯……”程之扬却没什么反应,却并不很想提,只淡淡说一句,“我女的么,不稀奇。” “……” 那个傻逼。陈桦在心里想。
“当初你为什么走了……”程之扬声音低低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 陈桦沉默了片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薏舒的死给她的打击太大么,那些日子她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还是说她其实心里有恨,很程宏,恨程家,连带程之扬这个干净无辜的可怜孩子,也被她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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