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处洞穴,森冷无比,烛火通明,十足宽敞,周围山壁上,还有数个小洞穴,里面黑黢黢的,视线看不进去。但在一块平坦的山壁上,被斧头劈刻有“天斧会”三字,张牙舞爪,威风凌凌。 在大洞穴中,摆了三桌酒宴,每桌都摆有一盘通红的寿桃。眼下,英雄好汉们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热议政事,狂骂郡王,喷溅的口水都洒到了一边服侍倒酒的苏延音的手背上。 她在心里嫌弃地“呕”了一声,瞄了眼被围住敬酒的寿星,天斧会会长:庹天彪,又瞄了眼好汉们别在腰间的斧头。见他们个个喝得脸红上头,觉得时机已到,便将小手讨好地搭在那位断眉年轻男人的肩膀,不着痕迹地将口水擦在了他衣服上,笑道:“各位好汉,我有位好姐妹,也加入了像你们这样的英雄起义组织。现在失去了联系,好汉们见多识广,能否帮我打听打听?” 云巅市四通八达,叛族聚集,消息应该也灵通。 好酒喝着,又被好生伺候着,好汉们都很满意,也愿意搭理苏延音。 庹天彪停下手中的酒,沉声道:“你姐妹叫什么名?” 会长发话,在场好汉们都瞬间安静,投来注目礼。 孤身一人投入虎穴,心中难免有些发怵,苏延音强定心神,脸上露出担忧姐妹的神色:“叫林阑,十七岁,眼下有颗泪痣。” 庹天彪略微诧异,面漏凶光:“你说林阑,是你姐妹?” 不知是不是说错话了,莫非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林阑是他们的仇家,要连自己也被连累不成?苏延音暗中运灵,随时做好战斗准备,脸上却故作惊喜,笑道:“是呀,会长,你可知道她?” “哈哈哈——”好汉们又一通前仰后翻的大笑,让苏延音不禁怀疑,这趟古酒是不是误送成了喝了引人发笑的趣酒,她定睛看了眼倒了一地,被喝空的酒桶上的标识,没错啊,是古酒。而且,这伙人定是知道了有古酒运往的消息,才特意埋伏劫酒的。 断眉年轻男人,色眯眯地摸上苏延音垂放在肩头的手,反复摩挲道:“哎呀,姑娘,咱们可真是太有缘啦,你的好姐妹,今日会长寿宴可姗姗来迟,我们所有人都在等她。”
第49章 新人酒 庹天彪嘟哝一声,铜眼鼓出厉色,显然很是不满,侧面也看出对林阑的看重。 苏延音心中一惊,本以为人海难寻,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所寻之人一下逼近到眼皮底下,竟然有些慌神。不过从安无樱那里学来的演戏演全套,好歹也是同她一起演过戏的表演艺术家了,苏延音万分惊喜,甚至有点喜极而泣的意思,虚掩住脸,哭腔道:“真的吗,……” 可下一句憋不出来。抱着酒桶一起被劫走,本也是仓促冲动之举。 有好汉豪爽回道:“真的啊,我们天斧会,高举神斧,替天行道,行得端,坐得正,干嘛哄你这丫头片子。” 此话引得其他弟兄们热血附和,创立天斧会的会长庹天彪颇为欣慰地点头,肥腻的唇角又那么标志性地一勾。苏延音腹诽:放你妈的屁,一群抢酒贼。 苏延音百般恭敬地挨个斟满酒:“是是是,好汉们说得极是,小女久仰天斧会盛名,今日有缘终得一见,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此时,一道洪亮正气的女声从天而降。 “会长,对不住,哥哥们,对不住,林阑有事缠身,来晚了——”一位英姿飒爽,衣袍飘飘的活力少女,高昂着一张小麦肤色的俏脸大步流星走来,她眸子漆黑,鼻梁挺直,嘴唇削薄,耳朵打着数个耳洞,戴满了充满异域风情的金属耳饰,边走近,边张开一口雪白的牙齿,拱手贺道:“恭祝会长,贺喜会长,祝会长福如浩海,寿与天齐。” 晚到的林阑来了,场子一下又热腾起来,像满锅吵闹的热油,又荡进一勺水。 不待寒暄完,林阑警惕地注意到哥哥们中间,多出来一个高挑匀称,英气与妩媚同时外扬的美女子。 助兴的舞女不像,她看似热情谄媚,眼底却透出清冷自傲的气质。侍酒的女佣不像,她看似专心酒事,举手投足之间又像暗藏着别的目的,供人玩乐的妓/女更不像,她虽贴身侍酒,却总能巧妙的游走,避开那些源源伸来的咸猪手。 林阑迷惑道:“这位是……” 话音未落,苏延音就激动地扔下酒壶,奔来抱住林阑,对她飞快耳语:“你爷爷收了我作义孙女,现在我们是姐妹,受爷爷之命,我要带你重归正途。” 下一秒,苏延音感觉前胸受到重力,人竟一下被推翻在地,屁股好疼。天斧会的人看得目瞪口呆,个别警惕的,已腾地站了起来。 林阑高扬斧头,厉声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有喝得上头的好汉,绕着手指,替苏延音委屈难过道:“林阑妹妹,你的暴脾气能不能改改,干嘛推你的好姐妹……” 苏延音直接愣在地上,见庹天彪那双可怕的铜铃眼朝自己落来,顿时反应过来,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继续瘫倒在地,甚至干脆四仰八叉,还耍赖蹬了个腿儿:“妹妹,我知道你恨我,怪我没有照顾好爷爷,不肯与我相认……” 下一秒,她的声音是真的难过:“爷爷被该死的官府抓走,背上叛族的冤名,已经……已经不在了……” 闻言,林阑瞳孔骤缩,顿时失了三魂七魄,扬起的斧头缓缓垂下,最后“咣当”一声,跌落在地,地面被砍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 林阑薄唇泛白,怔怔道:“……是狗郡王杀了他。” 天斧会的人一边又开始喝酒,一边劝林阑节哀顺变。 断眉男人扬脖痛饮完一杯,砸了下嘴,吊儿郎当道:“阑儿不必伤心,待我们大计告成,杀了狗郡王,踏平安灵王殿,替你爷爷报仇雪恨!” 苏延音从地上爬起,拍了拍灰,脸色阴郁地走来,不容分说,抓起林阑的手,哑声道:“爷爷死前,有话让我带给你。” 说着,苏延音就要将林阑带去洞穴外,有人前来阻止,苏延音冷眼冒着杀气,仿佛在警告那人莫管家事。她想好了,无论如何,不能让老犯人白死,如果林阑能幡然醒悟,自主脱离危境,捡回一命,遂了老犯人的心愿,就再好不过。 庹天彪没让人再拦,森冷看了苏延音和林阑一眼,回头又和弟兄们喝酒去了。 眼下,已是深夜,子时初刻。 郡主宫中,沁人心脾的香氛缭绕,小雨来点亮了一盏仙舟灯,让屋子更亮堂些,又满心期待地回到郡主身边。摆满瓜果点心的圆桌旁,坐着安无樱,站着金月,小雨也回来乖乖地依靠在安无樱身边,三人一齐看向漂浮在前方的安灵眼,等待着苏延音念响口诀。 等了半天,安灵眼依然紧紧闭合,通体灰暗,毫无反应。 安无音神色冰冷,冷得可怕,旁边的金月和小雨承受着这股寒气,夏日里也简直要抱在一起嗦嗦发抖了。
小雨学着主人德行,咧嘴一笑:“嘿嘿,郡主别急,主人一定是没记住口诀,在那边着急地念呢,很快就好啦。”说完,暗中传去心音:“主人,主人,你怎么迟到啦!” 安无樱漫不经心地一摇团扇,嗓音慵懒又隐着一股酸味:“我不急。” 金月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小心留神着,郡主能让她来,她已感激不尽了。 终于,苏延音那边有了回音,只听她沉声道:“小雨,明日我们再见。” 即刻,再无声响,匆匆收音。 小雨一脸懵逼,见状,安无樱猜个大概,倏地站起,朝床榻而去,留下一句:“大□□子。” 小雨与金月面面相觑,金月识趣地赶忙退出寝房,小雨熟练地化回盆栽。 落下的床帘,被撩开一条缝:“小雨,过来。” 于是,小雨又飘进床帘,落在安无樱怀中入睡,一切如往常那样。 天斧会的老巢洞穴外,伸手不见五指。夏日虫鸣微微,山林间的萤火虫漫空飞舞,方才带来些些光亮。 借着光亮,苏延音盯着林阑眼下的泪痣出神,不断有眼泪流过那颗小小的,好看的泪痣,林阑回过神后,就一直在哭,边哭边骂,骂安灵王殿、骂文武百官、骂残暴无脑的狗郡王、骂郡主安无樱…… 苏延音佯咳两声,劝道:“全灭叛族的政令是郡王一人所下,郡主并未参与。” 林阑哭红眼,恨恨道:“天下谁不知道,她深受郡王宠爱,若她睁眼看看这些冤杀错杀的安灵百姓,动动金口,稍劝两句,郡王还会一意孤行吗?” 苏延音无奈道:“你我不是郡主,怎知她没说呢?” 林阑一愣,冷眼道:“呵呵,我知道你,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苏延音,郡主从垃圾堆里捡回的著名走狗,可你在郡主面前摇摇尾巴,献献殷勤就罢了,怎么就这么爱多管闲事,还管到你林阑姑奶□□上来了?” 苏延音无语,暗骂要不是你爷爷死前扔给老子血写的遗言纸条,让我这个大慈大悲的苏延音菩萨于心不忍出手相救,谁还他妈在这燥热的深山老林,活活喂蚊子。老子早就热炕头上和想见的人视频了。 苏延音冷道:“林阑姑娘,该说的,我都说了,若不是你没轻没重,加入叛族天斧会,连累了你爷爷,他怎会背上叛族嫌疑,被官府抓去丢了性命?” 林阑提起斧头,又要砍:“你说我害死了爷爷?” 苏延音挑眉:“难道不是?” 林阑无言,痛苦又涌上心头。 苏延音趁胜追击:“郡王如此高压手段,残暴不仁,不惜背上错杀罪名,就是势必不放过任何一个叛族。你们最后的下场,都是惨死,无一例外,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还未被抓,赶紧脱离天斧会,逃到安灵郡外,甚至仙舟国外。唯有如此,你才能保住性命,了你爷爷生前遗愿。” 见林阑神情有所动容,苏延音眼眸深沉,黯然道:“……你的死罪,爷爷已替你顶了。接下来,你该替你爷爷好好活着。” 说完,苏延音转身便走。 林阑低垂着头,缓缓张开拳头,里面老犯人的血字遗言已被汗水浸湿,化在孙女的掌纹中。 过了片刻,林阑猛抬头:“安灵不能这么下去。” 前方的苏延音脚步一滞,又继续走。 林阑眉梢闪过一丝少女的天真,道:“也不全如你说的那般悲观,我不会死,就像你能从死牢出来一样。” 苏延音微微回头:“我那不一样。” 林阑:“怎么不一样!” 挂念着家中的父母还在急盼自己归家,苏延音懒得再多言,继续走自己的。 林阑扬起斧头,指着她:“站住,你以为你走得出去?” 苏延音头也不回:“那我试试。” 林阑冷笑一声:“你已知道洞中那些人的身份,喝完酒,他们就会杀了你,将你尸首扔进荒野里喂狗,就算你现在走出去,追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会杀你灭口,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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