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帝王之爱可长久。我也曾以为,你的出生象征了这点。但终究还是错付了。” 她的母亲,她血缘的另一半,曾经爱怜的抚摸过卫昭幼小的脸颊。 当初的卫昭并不太懂,只是遵从本能的安慰自己的母亲:“母亲,你还有我啊。” “是的,我还有你,还有这后位。可是,我却没有了自己。我的理想,我的抱负,我曾经想过的一切美好,都没有了。”她的母亲冲她笑了笑。 那是卫昭记忆中母亲最后的笑,后来母亲的脸都被悬梁上那一具摇摇晃晃,惨白的尸骨所替代。回忆中的美好都被那可怖的,翻白的眼睛,长长的,垂下的舌头所打碎。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卫昭甚至无法回忆起自己母亲的模样,因为只要她试图去回去,母亲去世时那可怖的尸体就会在她眼前摇摇晃晃。 她厌恶母亲,也厌恶母皇,更厌恶自己。 这种日子,是卫昭不愿回想的。可是在一个又一个没有回应的日子里,卫昭又忍不住去想起那些日子。她怕自己变成母亲那样的人,去依靠回忆去挽留另一个人。可是她又怕自己变成母皇那样的人,在看到曾经爱人的尸骨后,只有满脸的嫌弃和恐惧。 “快快挪开!!!这样的仪容,这样的仪容又怎能随朕入陵寝之中!!” 那么法伊莲呢?她死了吗?她死于海上,尸体会不会变得肿大难看,就如她的母亲那样?那么到时候,她又会露出怎样的反应,是和她母皇一样的厌恶与避之不及吗? 卫昭按住了自己的头,她的头整夜整夜的痛,过往的时间,法伊莲的笑容,还有那些不安的猜想,交替在她脑海中晃过,就好像一个顽劣的孩童,把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塞进脑子里。
“真是难受。”卫昭想。 可是她别无办法。 而现在,兰度的话,让卫昭有种自己终于解脱的感觉……不过,她隐隐约约的,又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真的是法伊莲,那么兰度也会带上她。神都中认识卫昭的,没有人不知道法伊莲,从某种意义上,法伊莲就像是卫昭身上黏上的一块脏污。 “殿下?” 兰度的声音唤回了卫昭乱七八糟的神思。卫昭勉强笑了笑,按住自己又隐隐发痛的脑袋。 “你的脸色很白,臣有携太医来,要不……”兰度担忧的说道。 \"不用,你先说事。\"卫昭则道。 兰度吐出一口长气,于是说道:“我看见一个自称阿棕的异族人。她说是奉了你的命令去寻找那个奴隶的踪影的。” 卫昭哦了一声,她看了兰度一眼,到底还是没有忍住:“然后呢?她……找到了吗?” “没有,她们只找到了此前战斗的残骸……”兰度将一切都细细道来,又打量着卫昭的神情,见她眉头紧锁,末了又吐出一口长气的模样。兰度小心的说道,“殿下,不知如今你与那奴隶……” 卫昭有些发愣,直到兰度又重新问了一次,她才回过头来,对上兰度的眼睛:“她以后,不是奴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点之前的往事,卫昭对感情是非常不信任的
第70章 但是, 结果的结果,还是让卫昭感到了失望。 法伊莲和朱迪斯不知所踪。阿棕为了她当初一句话,就带着船和人漂流大海,若要知道结果, 至少也得等上足足七日, 或许更久也说不定。阿棕是个执拗的性子, 卫昭知道。在失望之余, 她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羡慕阿棕。阿棕是自由的, 可以自由的随着自己的心意,在大海上寻找,哪怕只是寻求心理上的一种安慰。 卫昭也难以避免的有这样的感觉,她也想要不顾一切一次。 她身边从未如此的孤独过。 在每一个失眠到头疼的夜晚, 在每一个和人虚与委蛇的白天。卫昭的身边再也没有让她可以一眼看过去, 心绪宁静的人,也没有一个总是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到她意思的人。 得到时总是不懂珍惜。而失去才会追悔莫及。这样的蠢人, 是每个皇家子弟从小学习时,就鄙夷的存在。而卫昭陡然发现, 原来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她藏在袖中的手冰冷, 微微颤抖。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日。法伊莲她, 还活着么?随着时间的过去,这种可能只会越来越低。 卫昭深吸了一口气, 看向面露担忧的兰度:“我没事, 阿迢,你来了,我心也就安生了。” 兰度那张白净的脸庞上顿时流露出光彩来,他笑起来:“你放心,我定不负圣人和殿下的期待。” 卫昭回之一笑, 但转过身,又长长叹息。此间事可说是安生,可是自己的心,又怎会得平静呢,都是欺人,可欺骗了别人,却也骗不了自己。 兰度抵达海州城,也为海州城中带来了新的消息和希望。第二日,他主动请缨,护卫商会商队。这话一放出来,商会的商人们弹冠相庆,而王佑之见状,也是不甘其后。余锦业在一旁抱着手不说话,卫昭一问,他便全凭卫昭做主,就差将刺史之位拱手相送。 这事卫昭自然是知晓的,兰度初来乍到,是需要一些“功绩”震撼宵小,只是王佑之凑这个热闹…… 卫昭扫一眼王佑之,见他对着兰度吹胡子瞪眼,兰度却是一脸光风霁月。卫昭眼珠一转也就明白了过来,兰度年轻俊美,是圣人身边的人,又手握重兵,再加上自己对兰度另眼相看,王佑之自然将兰度当成了竞争的对象,定要将对方打压下去。思及此,卫昭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心中只觉王佑之是个蠢货。她自是不会表露,也是轻飘飘的同意下来。 既然是大周海师,那也应当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才对。 只是有的事情,当真不应该想应当两字。此后又过了数日,阿棕托人来信说自己一无所获,但还是想寻找下去。卫昭提笔的手一顿,她沉默着,最终回了一句:“所需事物尽管提来就是。” 哪怕只有一个缥缈希望,卫昭也下意识的认为,或许一直寻找下去,法伊莲就会一直活在某个地方。 数日后兰度得胜回归,但王佑之率领的海师却出了事。而且还是出事后第五日,所有人才都知道的,因为兰度回程后救了把王佑之,将狼狈至极的王佑之带回了海州城。 王佑之又是羞愧,又是惭愧。他在海州城中,带着海师来回海上,从未遭遇过这样的事。若不是因为兰度才刚到海州城不就,王佑之就要怀疑兰度是与海贼勾结,刻意给自己下绊子了。 但正因为知晓并非如此,王佑之的心中羞恼就更是深重,他甚至不远去看卫昭——这自然并非他能决定的。在卫昭过来时,王佑之露出了一脸的羞愧来,低声道:“臣有负殿下信任,实在是……” 卫昭见状,心中不禁长叹。王佑之此人,心无大志,偏生气量狭小,卫昭实在不愿与这样的人多接触。但眼下海州城还需要他,卫昭自然不能眼睁睁两人之间起什么争执,损伤大局。若是法伊莲在此便好了,卫昭便忍不住想,无论出去剿匪,又或是代替卫昭看望,法伊莲都可以很好的达成卫昭的意愿。 更重要的…… 卫昭垂下眼,哪怕是生气也好,不满也罢,回到房中,法伊莲便总有法子转移她的注意,又或是,光是靠在一出,就能让卫昭安静下来。 “此事予觉得有些问题。”卫昭抬眼,强压下心中那一点酸楚,耐着性子哄人。 这样奶孩子的事情,为什么非得她来做呢。 卫昭漫不经心的想着,嘴里还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如今正是张扬威势之时,他们选在这样的日子自然是想对大周下一个下马威。他们一向都对大周海师呈回避的态度,这次为何偏偏这样笃定?而且王督军是旧人,兰度是新人,按理说,正当去打新人才对。” 王佑之瞪大了眼,立刻应和:“殿下说的不错!我也是打退过海贼的,他们这次有些不同,臣恐怕是积攒了不少人手,又或是刻意为之,挑着我来打!” 说到此处,王佑之越想越对,他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是技不如人,而顺着卫昭的说法一想,原本三四分的怀疑顿时就变成了十成。 卫昭见状,勾起一点浅笑,点头:“是了,我们定要抓住这种居心叵测的人才是。” 王佑之顿时应道:“正是!” 卫昭松了口气,再出门时,见到兰度早就在门口等着自己了,只是以往风度翩翩的人如今有点尴尬。卫昭见他怀中捧着不少瓜果鲜花,忍不住笑了一声来:“看来将军是很受欢迎呐。这里的姑娘们很是热情,将军还是尽快习惯为佳。” 兰度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殿下就莫要说了。” 卫昭刚刚解决了王佑之的问题,心情正好,她刚要开几句玩笑,又觉得身后似乎有人在看自己。她拧眉转头,之间茫茫人海,什么人都没有看见。卫昭回转回来,手轻轻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引来兰度关切的问询:“怎么了?” “无事……或是我自己……”卫昭露出一点苦笑来。 而兰度则目色柔和,带着担忧:“殿下眼下的青黑是越来越明显了。真的不用召唤太医么?” 卫昭摇了摇头,她想了想,这才道:“待到日常诊平安脉时再说。” 若是轻易传出卫昭召唤太医,不管有事无事,都怕是有人浑水摸鱼,传出些什么闲话来。卫昭这话一出口,兰度就垂头告罪:“是臣关心则乱了。” “无妨。”卫昭应了一声,他们两人并肩朝前。 难得悠闲时光,他们也没有坐车回去,只是戴上了幕篱遮掩面容,又有侍卫暗中跟随,两人一起走在海州城的街上,远远看去,倒是如同一对璧人一般。 兰度还是第一次这样走在海州城的街面上,他带着几分好奇的看着左右:“此处虽比不得神都,但街上珍稀也是不少……民风民俗也是有趣。”说话间,又有一个少女粉着一张脸冲上来朝兰度扔了一个蛇果。若不是兰度的身手还算不错,他恐怕眼眶都要被这硬邦邦的蛇果给打肿了。 兰度哭笑不得的看着手中红彤彤的蛇果,又看了眼卫昭。卫昭笑:“不吃么?此处的水果可是神都比不上的,香甜可口。” 兰度摇了摇头,顺手将水果交给一旁卖水果的人,又拍了拍衣裳,随在卫昭身边:“臣不吃。” 卫昭并不在意,她扭过头去看周围,又朝兰度介绍起海州城来。兰度专注的听着,他发现卫昭对海州城已经极为熟悉,无论什么细微之处都可以一一道来,好似一个在海州城中生活了许多年的老人一般。这样的张公主殿下,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殿下。 兰度的眼神更是柔和几分,他左右环顾,突然咦了一声:“怎么成衣店和酒店这般多。” “海上海盗众多,其实是很难断绝的事,只是海盗不事生产,总归是要吃饭穿衣的不是。”卫昭说道,她朝兰度露出了一个笑容,“因此市面上的需求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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