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这一拖就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想起他们那个年轻的夫子, 褚石叹了叹气还是站了起来,若是晚太长时间怕是会惹得他们说闲话吧。 饶是如此,他们四人还是比其他考生早了许多时间,和上一场一样,李同知完全不必费力去找他们的试卷,因为只有他们四个提前半晌的时间交了卷。 三月十五,育林县,县学学堂里,除了县令林之理,县丞和学正柳大郎以及府里新来的同知李大人都在这里,除去那些字迹潦草、污了试卷和没答完题的试卷。 李锱是同知,虽名为视察,实际上却是主考官,按理一个小小县试本不该惊动同知大人,谁料到这李大人新官上任就来到了育林县。 上面传了话来,这同知大人专司教化一事,乃是京官外调,虽然算是贬官,但也是一府同知,妥妥的襄南府二把手,正五品。怕是府台大人也要给他几分薄面,这京里过来的官到底和他们小地方的不一样,背靠的大树也不知道有几颗。 县令私下里给自己的两位老搭档通了个气,这次收的银子怕是不好交代了,选中的人须得多少有些真材实料才行。 柳大郎连夜把银子又一家一家送回去,剩下几家数额巨大的,他咬了咬牙分别去找了县令和县丞,又给县学的几位夫子送去几封信。 于是三月十五日这一天,他们一众人看了眼坐在上位的同知大人,心照不宣的开始批阅考卷,本次考生有两百多名,除去那些个有问题的,答完题目、字迹清晰的仅剩一半。 李锱看了眼台下忙碌的几人,他贵为主考只要看前十名的试卷,点一下名次就可以了,所以他不急不慢的站起来走了出去,在学堂里转了一圈,欣赏了一下墙上的丹青墨宝,看来这县学里的夫子还算有些本事。 他点了点头,脑海里又想起那四人的试卷,想着该点谁做头名,他一厢情愿的在这想着名次,满怀焦灼的不知道该倾向哪个,不料都成了空想,他看好的四个人,甚至当为案首的试卷竟然连前十名都没有进。 三月十七日,县学学堂,一切安排妥当,柳大郎以为做的滴水不漏,然而当主考官看过县试前十名的考卷和名次的时候,当场就黑了脸。 李同知看到名次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毕竟他不知那四人姓谁名谁,所以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猜测的案首是那四个中的哪一个,他把十份试卷翻了一遍,一个没找到,倒是有一份试卷上的字迹有些熟悉,仔细一看这个考生的答卷,诗里竟另有乾坤,是一首藏头诗,四个字连起来为:县试舞弊。
他记得前日在县学里散步的时候,还曾驻足品味过,那是一位姓郭的夫子贴在墙上的佳作,看来是有不知死活的人要顶风作案呀。 李锱皱了皱眉毛,依次翻阅起手里的考卷,虽然字迹工整,经义答题和策问破题也准确,但这水准只能算平平,都是些庸才,于平庸之辈中取有才之士尽是无能,倒是谋算的好。 “来人,将考生的试卷速速拿来,一个都不许漏,再令参与此次县试的诸位考官和县学先生统统来待命。”李锱拿出令牌给自己的随从,调动的是随自己来的府兵,他本想轻车简装,奈何府台想与他交好,竟拨了两百府兵护送,如今倒派上了用场。 “是”,两百府兵分成两列领命而去,一刻钟后,相关人等都跪在了学堂里。 看了眼前面身子发抖的上司,郭学意的嘴角悄悄的扯了扯,他本是县学里的夫子,想自己苦读一生,最后却止步于举人,他自问学识不差,奈何家世贫寒,便少了与人竞争的资本。 只能郁郁不得志的做一个夫子,所以平日里对贫寒学子多有偏爱,谁知自己看好的学子美美都名落孙山,倒是县学里的一群愚笨跋扈的富家子弟一个个高中。 他位卑言轻,自此便只做分内之事,谁知这次学正柳大郎竟松了县令手谕来,要求学堂的夫子们每人做出一份答卷,且要求字迹清晰,水平泛泛即可。 郭学意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参与阅卷看过此次应试者中有不凡之辈,那么学正与县令此举就显而易见了。 把鹤立鸡群的有能之士去掉,换上资质平平的考卷,差中取优,不过是看谁差的少一点,那些个考的太差的富家子弟们又有夫子们代笔,自然皆大欢喜。 想起县令手谕里最后几个字:阅后毁之。郭学意笑了笑,他把那几张纸放在了书房的桌案上,用砚台稳稳的压着,不用搜就看得见。 所以当府兵来请他的时候,他假装藏匿跑到书房,引导着官差发现了桌案上的书信,我们县令大人的手谕,恐怕此刻已经在同知的手里了。若不是此刻还跪着,他几乎要仰天长啸几声,尔等误人子弟的老匹夫,你们也有今天。 李锱听完府兵的报告,接过那几张纸,看完上面的内容后,然后看向下首跪着的人:“郭学意郭夫子何在?” “老夫叩见学正大人。”他是正儿八经的举人,无需自称草民,若是没有犯事,便是学正大人自己也无需跪拜,只是这次自己也有过,哪怕检举有功也是参与了,所以他一直同那群老匹夫一起跪着。 “寻可靠的夫子与我一同阅卷。”李锱看着台下的颇有些文人风骨的老夫子,赞赏的点了点头,他愿意相信这样一位举人。 同一时间,小客栈里,常墨看着自己的四个弟子,默默的叹了口气,今日必定不会放榜了,如果她没有记错,当年的县试舞弊大案从县令到学正,育林县的三个当家人都定了罪,而本应今日放榜的县试名单也托到了第二天。 据说是那位雷厉风行的同知大人与几位没被拉下水的县学夫子,不眠不休连夜将考卷又重新批阅了一遍。 “夫子不与我们同去吗。”褚砚见常墨坐在那里不起身,语气闷闷的开了口,他今天情绪不高,因为自己私藏的牛肉和馒头被夫子发现了,还被夫子给吃了,虽然知道不该怨夫子,再放下去或许真的就坏了,可他就是不舍得,就是心酸,那是留给爹娘的呀。 常墨的思绪被打断,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像个小媳妇一样满脸幽怨的褚砚,想起昨日整理他们的书箱时发现的馒头和牛肉,她好笑的扬了扬眉,促狭的道:“为师掐指一算,砚儿今日是看不到自己的名字咯,为师心里痛啊,所以就不去了。” “你…你,夫子你……。”褚砚‘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狠话来,倒是把自己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夫子莫要开玩笑了,四弟肯定能中的。”褚石微微皱了下眉,觉得夫子这玩笑开过了,不就是两个馒头的事,何至于与自己的学生计较。 “谁说他考不中了?我只是说他今日榜上无名,放心,虽然你们今日都看不到自己的名字,但明日肯定是都能中的。”常墨老神在在的打着哑迷,看着四个弟子都一副看病人的样子,她眉毛一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便不再言语。 褚石没有再与莫名其妙的夫子说下去,二十和其他三人对视一眼,一同出了客栈,一路上默默的赶到县衙门前,等着看榜的人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褚源与褚志相视而笑,怕是这才是夫子不愿来的理由,虽然夫子今日说话有些奇怪,但他们觉得夫子不是那种寡情之人,许是故意在逗他们呢。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日薄西山,大家什么都每看到,反而步子从哪听说的出事了,县学里的夫子们都被抓起来了,学堂外面也围满了官差,据说是出了舞弊案,一时间众考生人心惶惶。 褚源与褚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错愕,难道说他们都想岔了,夫子不是怕麻烦,而是早就知晓了此事? ※※※※※※※※※※※※※※※※※※※※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晚上还有一更~
第34章 第三碗汤 07: 客栈里, 老掌柜听完小伙计打听来的消息, 惊诧的看了一眼淡定喝茶的常墨, 他原本也奇怪这个对学生上心的夫子怎么不去看榜,现在看人家的样子, 难不成是料定了今日不会出结果? 常墨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想着那四个小子该回来了,便点了几个菜,估计她那几个节省的学生们连午饭都没舍得吃吧。 不同于褚石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样子, 性子最跳脱的褚志忍不住和褚砚交头接耳的说着话。 “你说夫子是不是猜到了。” “难道夫子还会算命吗” 回到客栈里,店里的小伙计不等人吩咐就去后厨端菜了,虽然为人处世不及老掌柜, 但做跑堂的伙计,他自认还是有点眼力见的。 “快坐下吃饭。”常墨在这等了一天,中午也只是自己一个人凑活吃了一点, 现在肚中也是饥饿, 便没有再多说话。 待到饭后, 接到三哥褚志眼神示意的褚砚, 薄唇微抿,想起早上还在取笑自己的夫子,他低下头去,小声嘟囔了句:“夫子你怎么知道今日不放榜呀。” 常墨闻言笑了, 不是因为自己猜中了, 二十这个最小的孩子太可爱了, 到底才是十四岁的少年啊, 虽然说是十五岁了,但十四岁生日都没过呢。 她看了眼脸皮薄,兀自低着头的人,忍不住又起了逗他的意思,到底是男孩,她私心里希望自己的学生的性格开朗些,褚砚有点太乖巧了,显得像个姑娘:“因为为师能知天命,砚儿要不要算算姻缘啊?” 褚砚脸色一红,头刚抬起来又低了下去,他就知道夫子不正经,顿了顿他又抬起头,鼓起勇气道:“学生家境贫寒,娶不起媳妇,请老师算算这次中了还是…还是。” “哈哈哈……。”经久不息的笑声响起,引得其他三人也跟着笑了,褚砚脸上一热,自知他又被夫子耍了。 “哈哈,你还真信夫子有知天命的本事,四弟你太好笑了。”褚志毫不留情的继续笑着,还不忘出口吐槽几句他们天真的四弟。 “三哥,这不是你让我问夫子的吗?”褚砚将天真发扬到底,对取笑自己的叛徒翻了个白眼。 褚志不笑了,他才想起来自己要问的是正事,虽然不知道夫子怎么事先知晓了今天的事,但明天能否放榜才是他们这几人最关心的。 “先生,你说明日会放榜吗?”褚志问的忐忑,他们都是普通人家,没什么背景,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家里上上下下都在等这一天,若是因为舞弊而影响了这次放榜的事,他们岂不是又要再等两年,自己倒还好,可其他三个兄弟家中就不一定能供的起了,对于天天和土地打交道的农户之家来说,读书太费银钱了。 这话一问出啦,别说他们兄弟四个,就连一旁的小伙计都伸长了耳朵,对于八卦消息,有些本能是天性使然,作为一个跑堂的,他对这些新事物和新消息是最好奇的。 常墨收了开玩笑的心思,本朝乡试和县试都是张榜公布,而府试和会试则是有差官报喜,是以他们才在这县城多住了几天,若是再托下去,怕是盘缠就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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