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后院宁静,参天古树遮天蔽日,秋日里落叶不断,洒扫的僧人不断清扫,来回忙碌。 望着这番萧索,她脑海里响起陆思贤的一颦一笑,单纯而清澈,染着云山上独有的纯洁,遗世而独立般美好。 在树下坐了许久,午后的阳光从树的缝隙里渗出,打在的发髻的步摇上,熠熠生辉,小跑着过来的陆思贤见到这般美景,唇角弯了弯,趋步近前。 眼前忽而多了一人,模样可人,眼睛灵动,陆安枝寻常般问好,陆思贤却步步凑前,恐吓到她,就道:“我们去屋里说?” 见面第一句话就说去屋里,引起了陆安枝的反感,她睨了一眼,拒绝道:“姑娘有话在这里说也成。” “这里容易被人发现,去屋里说。”陆思贤习惯性去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你且松手。”陆安枝微恼,清水眸子横生漠视。 陆思贤只好松手,二姐明明是直女,怎么还怕被人欺负,她理屈,不能大声说话,掀了面纱说话:“认识我吗?” 少女肤色白皙,唇角嫣红,五官精致,眉梢眼角带着熟悉感,就连说话的神色都很熟悉,像极了阿贤。 阿贤……陆安枝脑海里倏而一片空白,泪水就这么流了下来,滑过唇角,将口脂染上水泽,怔怔出神。 “你哭了……”陆思贤大惊失色,不就失踪几天,怎地人人见她都哭。 秦若浅哭是因为喜欢她,这二姐哭又是因为啥子? 她最见不得女孩子哭,连忙将人拉进屋里,手忙脚乱地给陆安枝擦眼泪,急躁道:“我错了,不该失踪几天,别哭了。” 她头疼,陆安枝哭得更厉害,见到阿贤一身女儿家的装束,更掀起了那些血腥,茫然摇首,哭得难以自抑:“对不起、对不起,陆家对不起你。” “原来你都知道了,正好省得我那么多话了,长话短说,让阿爹别死脑筋,赶紧想好退路。”陆思贤知晓她的心思,无非是觉得她爹做错了事情而已。 错不在刀,只错在拿刀的人。 陆安枝渐渐止住了哭声,泪眼望着她:“你怎地穿了这些衣裳,不怕被人发现吗?” “已然被发现了,你且回去替我传话,让阿爹务必将两座大营都控制住,架空镇北侯,不然陆家保不住,就连皇后也是如此。” 说完,发现陆安枝紧紧拽着她的手,她小心地将手拿开,她一心正经。 她这厢刚松开手,陆安枝就激动地抱住她,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她的脊背:“阿贤,阿爹愧疚,定会保你平安,真不行,我陪你离开这里,回云山定居。” 陆安枝整个人都靠着陆思贤的身上,肢体相触,让陆思贤整个人皮肤发麻,她对陆安枝无男女欲色之求。 身体相依,气息相交。 陆安枝身上一股香气,透着清新,一只手还在她背上不停地拍打…… “别、别,我们还是远点好。”她立即警惕,退后半步,忙走到桌旁坐下。 无意识的举止里透着疏离,让陆安枝的心沉得更加厉害,低眸不敢看她,声音都软了下来:“你怎地不回家?” “想回不能回,我的处境有些艰难,你若有事可去刑部尚书张正的府邸寻我,那里很安全。另外阿娘若问,你就说南间的花草好看,我给她摘几朵看看。”陆思贤随口胡扯,陆家母女心思单纯,不到最后还是不能将她们牵扯进来。 陆安枝点头答应了,望着陆思贤展笑的容颜,心里柔软了不少,“你且放心,我会照顾好阿娘,你自己也要注意些。” “我得回去了。”陆思贤将面纱戴了起来,趁着左右无人,照旧小心地离开寺庙。
陆安枝一路目送她离开,愁绪顿生。 **** 令人闻风害怕的大理寺卿魏云在摘星楼内住了几日,直到荷包空空,一文钱不剩,无奈令人去取,谁知夫人管家,一文钱不给。 无奈下,小魏大人下衙后,只能回家。 路上偶遇出宫的秦若浅,魏云话里话外都在怪她,害得自己毫无底气。 青竹好笑,耿直道:“小魏大人自己打开心结,对夫人多有爱意,应当是好事,怎地怪起殿下。” 魏云长眉一挑,不乐意:“有家回不得,你觉得是好事?” 秦若浅倚靠着车窗,笑意顿生,浓长的眼睫染着笑意,将魏云唤近,低声说了一番话,而后拍了拍她阿肩膀:“可要借银子,借一还三,如何?” 魏云不愁银子,毕竟她曾将家产从叔父手里讨来了,可是要真那么做,后果不堪设想,她摇首不肯。 秦若浅无奈:“那孤就没有办法了,小魏大人自己回府吧。”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她还得先回公主府,而后再去张府见小世子,数日不见,不知她在忙什么。 有些牵挂得很。 眼看没有退路,魏云还是犹豫不决,秦若浅又道:“你且试试,事情闹大了无非是让人笑一笑,比起有家无处回,要好得多了。” 魏云思索再三,冲着秦若浅揖礼:“臣谢殿下,烦请殿下借我些银子。” “可。”秦若浅从车中暗柜里取了银子给她。 魏云道谢,转身领着小厮离开。 青竹不解,“殿下这是何故?” 秦若浅懒散一笑:“闲来无事,孤就是试探试探女子相恋的坚韧度罢了。” 都道男子多寡情,若是女子遇到相同的问题又该如何? 她对情爱一事懵懂,陆思贤给她的感觉若即若离,总感觉不踏实,梦里和好,梦外冷情,她好像对陆思贤太热切了。 这几日来她忙着宫里的事,无暇分身,也不见没良心的小世子给她传个只言片语。 越想越气,索性不去张府,自己乐得轻松,省得□□,累得一身疼。 秦若浅打定主意不去张府,而魏云一夜快活后,将一舞姬领回府。 见到妩媚姿态的女子,诸葛卿卿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盯着两人看了许久,气得握拳之际,发觉哪里不对。 魏云虽说是大理寺卿,可她并非男子,女子身份是个秘密,如何会让人碰她,别说是□□好的舞姬,就算曾经是她,也未必这么主动过。 且观舞姬样貌与眼中的得意,她忽而明白过来,这二人根本不存在一夜情分。 魏云还没有那个胆子在外沾花惹草,瞬息间想通之后,她就笑了笑,装得温柔善良:“既然大人说要纳妾,那便纳妾,妾室无异议。” 魏云被她笑得一筹莫展,怎地和七公主想得不一样,不该是勃然大怒吗? 怎么还主动给她纳妾了,她什么时候说过要纳妾? 她登时忘了说话,诸葛卿卿拉着舞姬的手亲切地喊着妹妹,还要亲自给她选院子,眼中丝毫没有她。 不仅如此,晚上直接将她赶出房间,催促她去妾室的屋里过夜,大度又贤良,她后悔了,强按着门框:“你闹什么,再闹、我、我就要……” 诸葛卿卿如今不惧,反扬起修长的玉颈:“怎地,你要休妻吗?” “我、没说,那你再闹,我就真的要休了……”魏云心里敲着小鼓,与诸葛卿卿时间相处长了,每次都是她占着上风,如今被她这轻蔑的眼神一激,就有些口不择言了。 她说完就后悔了,相反,诸葛卿卿并没有恼怒,反而凑到她眼前,瞅着她柔软的胸口:“你有胆子就休妻,我买好院子了,马上就给你腾地方。” 魏云:“……” 诸葛卿卿雷厉风行,说走就走,收拾几件简单的衣裳,唤来马车,不顾魏云的阻挡,登上马车就走了。 翌日,一夜未睡的七公主就遇到抑郁不振的大理寺卿,别说查案,就连与人说话都没有什么精神,眼下乌青,袖口还染了些脏污,像是受到一番折磨。 她在含元殿外站定,轻轻一笑,“魏夫人离家出走了?” 魏云两眼放光:“您怎地知晓?” “瞧魏大人这些脏衣服,就可知今日出门未曾更换衣袍,没有了魏夫人,您连自己都整理不好了。”秦若浅笑意绵绵,那日初见就知诸葛卿卿非寻常女子,略有手腕,且脾气不大好,性子极烈。 午后的日头映在眼前,亮丽而澄澈。 魏云头痛,抬手轻轻压住眉心,不知不觉间说出真心话来:“她与之前不大一样了。” 秦若浅淡笑:“她与之前一般,以往不过压着自己的性子来迎合你,如今只想被你宠一回罢了,偏偏你又识趣,办差虽好,可也要顾及她。” “臣谢殿下开解。”魏云还是愁眉不展,苦着一张脸离开。 须臾后,内侍传话,皇帝召见。 秦若浅面上的笑意再度深了深,扫了一眼内侍后,抬脚入殿。 皇后身子好了不少,皇帝心情不错,待人也多了几分笑意,秦若浅小心应对。 皇帝赐座,她则坐下,与以往一样说着趣事逗他。 话过片刻,皇帝开口问起七驸马:“近日不见你的驸马,你们二人又闹不愉快了?” “这倒未曾有,也不知她抽得哪门子疯,听说南间的花开得好,给儿臣留了口信就去南间玩,随她去了。”秦若浅余光扫了一眼上座的皇帝,大大咧咧地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夸道:“阿爹这里的茶好香。” “是不错,待会取些走。”皇帝探寻的视线落在女儿身上,见她模样不在意,就连语气都不带伤心,反觉觉得庆幸,不像是伤心隐忍。 秦若浅起身道谢,又缠着皇帝道:“听说母后身子好了不少,儿臣去看看,就是不知她可见儿臣,儿臣去过几次,都被阻挡在外。” 皇后闭门谢客不是什么秘密,除去皇帝外一人都不见。皇帝闻言,将心思从陆思贤身上抽了回来,故作慈爱地拍了拍女儿的手:“你为小,多走几趟,正好我这里有些补品,你且带回去。” 皇后最近不仅不见人,就连他都不见了。 无非为的是那个小杂种。 秦若浅领着礼品跨入中宫,今日而来,是有要事而谈。 皇后闷闷不乐,坐在窗下,凝视外间浮云。 秦若浅开门见山:“皇后该知圣上发现阿贤的身份了,长此以往,她必然不会保命。” “你拿着阿贤做借口,我如何信你?怎知你不是利用阿贤?”皇后转动轮椅,质疑地看向她。 眼前的七公主沉着大气,就连那股子算计都与皇帝相似,以前是不在意,如今事到临头,她自然要为阿贤多考虑一二。 秦若浅在一侧坐下,乌黑的眼仁里隐约划过一丝阴沉,指尖点了点靠着的凭几,“无论我是不是在利用阿贤,皇后都已无路可走,您活到如今,为的不是云山的仇恨,若为仇恨,这么多年来无数次的机会摆在您的面前,您却没有动手,可见您的心思只在阿贤身上。” 按理,那么大的仇恨在,凭借着皇后的性子,早就手刃仇人,相反,她安好活到现在,可见只为一人。 慈母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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