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下,晚饭还没吃吧?我很快就做好。” 陶野坐下,轻笑着说:“看不出,您这样的大忙人还会做饭。” 夏星眠盯着陶野,意有所指:“之前有人做给我吃的时候,确实还不会。不过后来一个人在国外,没人照顾了,只能自己学着做给自己吃。” 陶野点点头,“这样啊……” 夏星眠知道陶野只是在客套,不会对自己的回答做过多回应。她也不在意,继续去厨房忙了。 煮好粥,她便端过来给陶野,细心地在旁边放上一碟小咸菜和一杯花茶。 “还有点烫呢,吃的时候小心一点。” 她递上汤匙。 陶野接过去,很给面子地舀起小半勺,吹凉了放入口中。 夏星眠期待地看着她,“这是我第一次做给别人吃,之前都是自己吃。不过自己吃自己做的饭,评价难免不客观。怎么样?你觉得好吃吗?” 陶野点头,“还不错……” 夏星眠:“真的?” 陶野又吃了一口,“嗯……” 夏星眠曲起膝盖,在沙发边的地板上慢慢地坐下,仰头看着坐在沙发边沿的陶野,浅浅笑着,闲话家常的随意语气。 “以前有个人,她说她在做粥的时候会想我。但我那时候太忙,也太笨,总是忘记做粥的意思就是「想念」。” 陶野重复:“做粥的意思是想念?” “对我和她来说是这样。”夏星眠又问,“姐姐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会做什么呢?” 陶野想了一会儿,回答:“之前还不知道要做什么,不过今天之后,应该也会做粥吧。” 夏星眠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无意间又见证了一次因果循环。 因既是果,果也是因。 她释然地笑了笑,已经渐渐学会习惯不再去在意这些。 “听唐黎说你最近很累,总是熬夜。吃完粥以后,去我床上睡一会儿吧。” 陶野听了,指尖紧缩住汤匙柄,“这……不合适吧?” 夏星眠知道她想歪了,忙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让你跟我一起睡!” “……”空气沉默了片刻。 “你……”夏星眠犹豫了一下,开始试探,“你这么注意和我保持距离,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吗?” 陶野低头搅弄着碗里的粥,不置可否。 夏星眠追问:“是那个你想要雇去你咖啡店的人吗?” 陶野:“……” 夏星眠紧逼不放:“你喜欢她对不对?” 陶野的唇角弯起,似笑非笑,端着粥碗抬眸看着眼前的人。 “陆总,您应该明白。我这样的人,不配去喜欢任何人。” 夏星眠执拗地说:“我问的不是你配不配,我问的是:你到底喜不喜欢她?” 陶野:“……” 这一次,陶野什么都没有回答。 她只是低垂着睫毛。 傍晚的夕阳薄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淌进来,流过窗旁安静的钢琴,给所经之处的所有流域染上一层橘粉的暖光后,拂到了陶野的侧脸上。 柔美皙白的下巴绷得微紧,漂亮的嫣红唇瓣上还浮抹着湿润的水痕。 她沉默地握着汤匙的样子,看起来有种很孤独的脆弱。 像一支被铁链锁起来的,稍微再勒紧些,就会全部破碎的浪蘂浮花。 . 到了父亲忌日这一天,夏星眠带上唐黎前往南山墓园祭拜。 21岁时的这一天,在她的记忆里有着非常清晰的轮廓。 因为前一天晚上她把她的第一次给了陶野。她还几次三番试图邀请陶野陪她一起来扫墓,但陶野都拒绝了。 然后她那颗年轻脆弱的心就碎成了玻璃渣。 那时候,她还以为陶野瞧不上她这个小孩子,失眠了一整晚。 夏星眠叹着气,站在父亲的墓碑前,撑着一把黑伞。 今天的天气尤其冷,又是山上,雪一直不停。过了一阵子,伞面就积累起了一层绒绒的雪。 正在出神时,忽然有踩雪的脚步声咯吱咯吱靠近。 她抬起眼,意料之中地看到了来祭拜的小夏星眠,语气平淡地说:“来都来了,就过来吧。” 小夏星眠看到她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过来了。站到她身边,静默了一阵,问:“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是特别恨我爸吗?” 夏星眠盯着墓碑上夏英博的名字,沉声说:“我父亲也葬在这里。” 小夏星眠说不论以前发生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她说,过不去的。 她看向身边还年轻的自己。 ——等你成为我,你就会明白,真的过不去。 ——可你还没成为我的时候,又怎么能够去明白呢? 夏星眠又默默叹气,提出多给她一些钱。小夏星眠不领情,还尖牙利嘴地反呛她。什么「你是不是人格分裂呀」,什么「我不需要你可怜」。 夏星眠无语。 她最明白她自己当时有多穷,有多么希望能早点攒够钱给陶野买耳环。明明缺钱缺成这样,还是要傲气地和她顶嘴。 “滚!” 她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 小夏星眠也不想跟她多纠缠,转身就走了。 一旁的唐黎走上前,劝道:“夏小姐她就是这个脾气,您别生气。” 夏星眠面无表情地说:“她什么脾气,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唐黎:“那您……” 夏星眠:“清楚也不妨碍我讨厌她。” 唐黎:“……” 又站了一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夏星眠打算打道回府。 她叫唐黎先去停车场开车,她自己去旁边找找扫帚,想最后再把父亲的墓周围打扫一下。 附近没找到,她又走远了一些,问环卫工人借了一把,拎着从小道回来。 拂开小路上丛生的灌木叶,眼眸一抬,正要继续的脚步忽然就停了。 她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背影,四肢瞬时僵住,两眼不住地睁大。 不远处,夏英博的墓前,正有一个女人往地上放一束新鲜的白百合花。 那么熟悉的身影。 不可能认错,更不是幻觉。 陶野微微侧过一点脸,鼻尖冻得有些红,呼吸时,有白气从她唇缝里散出。 她低着腰,小心地将那捧百合放好,指尖一点一点理好鲜花包装纸的纹理,伴着细碎的窸窣声,长发的发尾晃晃悠悠地轻扫过嫩白的花蕊。 ! 原来父亲墓前的那捧百合花是—— 夏星眠愣在原地,一时间,许多记忆开始在大脑里肆意翻涌。 深处的,浅处的,全部翻涌而来。 - 那一年。 漆黑不见五指的深夜,陶野背对着她,很轻地说:“那是你的父亲,我去做什么呢。” 她又蜷起来,拥紧了被子,像是笑了一下,语气依旧那么温柔:“想要朋友陪的话,就找个同学陪你去吧。” - 那一天。 夕阳里,她低头捧着粥碗说:“我不配……”
第71章 如此贪婪 从南山墓园回来的那晚,陶野先去酒吧工作。 她一直在走神,跳舞的时候也是,虽然动作都很完美地展现出来,但那双眼睛很明显是涣散的,在想别的事。 赵雯注意到了,在她休息时问她怎么了,她也没直面回答。 下班后,赵雯主动提出陪她走一段。 陶野笑道:“我没事啊。” “你以为我是担心你过马路发呆被车撞?”赵雯撕开一根棒棒糖含嘴里,“我单纯晚饭吃多了,想消消食。” “嗯……谢谢赵姐。” 她们走着走着,路过一个烧烤摊。之前也来过这儿,不过这一次,竟意外地遇见了正在刷盘子打零工的夏星眠。
大冬天,小姑娘沉默地站在水泥池子边,细嫩的双手被凉水打得通红。 明明穿着最普通的棉衣外套,但那朴素颜色的布料里露出的脖颈与手腕都漂亮得紧,白腻腻的,像粗粝砂壶里倒出的牛奶。 赵雯都看得出来,这人身上有一种落魄的贵气。 赵雯又看向身边的陶野。 如果说夏星眠给人的感觉是「贵」,那么陶野给人的感觉就是「廉价」。 她知道说人廉价不太好,不过事实就是如此。陶野就像地摊上一块钱一大把的玻璃石头,漂亮是真的漂亮,不值钱也是真的不值钱。 当不值钱的女人看着昂贵的女孩,眼里弥漫了一整晚的迷茫终于消散而去时,赵雯便明白了一些事。 陶野留了下来,坐在油污都包了浆的矮桌旁,等夏星眠给她端上一盘炒面。 吃完面,等到夏星眠下班,两个人一起回家。 走在路上,陶野拉着夏星眠的手,鼓起了十二万分的勇气般,问夏星眠,会不会来酒吧弹琴。 伴奏缺人、时薪很高、有一台电子琴…… 她话都没说完,夏星眠就一口答应了。 陶野看她答应得毫不犹豫的样子,心里默默想: 她应该是真的很缺钱吧。 不过,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以后见到她的次数会变得很多很多。 接夏星眠去酒吧上班的第一天,夏星眠让她进学校去接。 陶野很开心,因为这大概说明夏星眠并不介意让她的同学们看到她。 她还专门去把头发染回了黑色,拉直了。特地没化妆,穿了最简单朴素的白色大衣与藕色围巾,让自己看上去更贴近一个正常人的样子。 夏星眠看见她时的眼神果然很惊喜,还拉她一起上楼听完后面的半节课。教授讲完课后,她又和她一起在纸上下五子棋。 下棋的时候,夏星眠的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年轻女孩温热的体温,逐渐黏糊的汗,还有很不老实地摩擦她手指的微小动作。 陶野知道,夏星眠是故意摸自己手的。她也知道夏星眠迷恋她,渴望着能和她有肢体上的亲密接触,握手,亲吻,上床。 她们每一次见面几乎都要上床。夏星眠看她的眼神,也总是带着暗涌的欲望。 陶野一直不太愿意承认的一件事,就是:其实她总在勾引夏星眠。 她大概了解夏星眠的弱点,她知道夏星眠前半辈子是个克己守礼的富家小姐,守惯了规矩的人,其实最耐不住的就是游曳在规矩之外的撩拨与疯狂。 所以她利用着自己身上的风尘感,勾引她。 勾引…… 很不齿的两个字。 可她好像只能通过这样不齿的手段,把她留住。 陶野之前不会妄图留住太多东西,她早已习惯了人们在她的生命中来了又去的过程。 在遇到夏星眠之前,她觉得大家在属于自己的站点下车再正常不过了,她不会贪得无厌地想要他们多陪她一程。 可是遇到夏星眠之后,她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不贪心,只是因为还没有遇到真正想要留住的人或物。 她居然也会变得这么贪得无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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