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槐序从窗口看到马路上车辆一片红灯:“林总,刚刚散场,外面车流密集,我们等等再出去吧。” “好” 音乐厅人越来越少,易老板摘下墨镜站起来,默默想:这陆小姐万一真的没戏了会不会不给票钱?毕竟这陆小姐白嫖了她不少好酒,前科实在太多。 金主八成是不会回来的,还是拍拍屁股走人算了,易老板身后突然射来一道视线,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又敬业地把墨镜生生按回去,演技精湛,扮演一个眼睛不太好使的姑娘。 音乐大厅里有个人孤零零站了很久,安槐序上前一瞧,发现是陆林钟带来的那个女孩,她转身对林于斯道:“林总,一会儿我们顺便送那位小姐一程吧,她,她的朋友好像不在这里了,而且她眼睛好像也不是很方便。歌德剧院这个地方晚上很难打到车。” 林于斯点点头。 安槐序走过去,在女孩面前试探性挥手,等等,这张脸怎么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这墨镜太大,挡住大半张脸,也没法认得出。 “您好,陆副总她好像不在这里了,你需要我们送你回家吗?” 易老板警觉地往后退。 安槐序摆手,“我们没有恶意的,也不会伤害你,只是单纯觉得这边打车不方便所以······” 易老板想回答,可开口说话会暴露吗?不说话安槐序会不会以为她是哑巴?还是用咳的吧。 “咳咳咳” 安槐序:“你还好吗?” 易老板脸咳得通红,转过脸看见一道深红色的影子往这边闪过来,作势捏着嗓子继续大声咳。 陆林钟走过来反应很快:“啊,她,她感冒了嗓子哑了,讲不出话。” 易老板:“······” 易老板不得不配合陆林钟说的话继续咳,偌大的外厅里,回荡着她的咳嗽声。 安槐序看着突然出现的陆林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陆林钟看着林于斯道:“林总是打算送安小姐回家吗?” 林于斯颔首,算是默认。 陆林钟从第一眼看到林于斯就知道此人家教素养绝佳,所以她现在决定利用这一点,必要时,她就是会不择手段。何况这事关她今后的幸福,怎能不利用一些对自己有利的条件呢。 “我刚好要到安小姐住的云山墅区办事,我想麻烦林总帮我把朋友送回家,作为交换,我也会帮林总把安小姐安全地送回家,您看怎么样?” 林于斯看向安槐序准备征求她的意见,而安槐序此时正看着地面入神,良久,林于斯还是答应了陆林钟的提议。 陆林钟很快就跟林于斯交代了把易老板送回云顶花园。易老板皮笑肉不笑地瞟了陆林钟一眼,这个不择手段的女人。 林于斯和易老板先进了电梯,陆林钟和安槐站在电梯前,陆林钟拿出身后的购物袋,蹲下身。安槐序的第一反应是往后退,陆林钟留意到安槐序的动作,嘴角的那抹笑里掺足了苦涩,连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陆林钟把纸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鞋盒,鞋盒再打开来,是一双浅米色的平跟单鞋。她把鞋从鞋盒里拿出来摆在了安槐序面前,动作温和,连声音都很轻地对安槐序道:“换上吧。” 安槐序站着没有动。 陆林钟没有抬头,声音带着柔软:“不是不习惯穿高跟鞋吗?那就不穿。” 安槐序看着蹲在她面前的陆林钟,心里五味陈杂。这么多年来并不是她不喜欢什么,就可以拒绝什么。她今天不习惯高跟鞋选择了不穿,那以后呢? 如果她成为了林于斯的妻子,她每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穿上她不喜欢的衣服和鞋去喝下午茶,参加酒会,那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办呢?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是她不喜欢什么,就可以拒绝什么。安槐序把下唇咬得发白:“你不要这样。” 她的心里只剩一声叹息,她希望陆林钟不要再这样,陆林钟是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能为了自己这样。 陆林钟紧握的手不经意松开,她知道自己的举动不被安槐序所接受,或许还给安槐序造成了困扰。 但她不希望安槐序看她的目光里带了同情,哪怕一丝一毫。 她要的,从来不是安槐序的同情和不忍,她要的是炽热的火焰,炽烈的太阳,炽诚的爱情。 陆林钟终于站起身,缓缓道:“先换上吧,我送你回家。你继续穿着脚上的这双鞋一会儿摔跤了我未必能扶得住你,到时候林总生气了,我担不起。” 安槐序轻轻脱掉高跟鞋,伸进浅米色平跟单鞋里,纯牛皮质地的内里和鞋底,柔软舒适,也是她正好贴合脚长度的码数。 她没有看见陆林钟嘴边噙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容。 这一路她们什么都没有说。
第29章 车在云山墅区的门口停下,安槐序盯着脚下,小声道:“买鞋的钱我等会儿转账给你。” 陆林钟用力紧握方向盘,任凭上面的纹路铬着手心,脸上散漫的笑了笑,遮盖住眼底的哀戚。 她想说,不好。 没有等到陆林钟说话,安槐序径直打开了车门,盛夏的热浪朝她涌来,却丝毫没有让她的情绪回暖。 “小序——” 身后的人终于说话了。 安槐序拉开车门,背对着陆林钟。 陆林钟的声音低哑而温柔:“以后不想穿高跟鞋的时候,可以不必勉强自己,以后有任何不想做的事情的时候也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安槐序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打转,陆林钟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让她动心的话。陆林钟懂她,会陪伴她,了解与陪伴是她二十几年一直渴望拥有的,遇见这个人何其珍贵,可她却要错过陆林钟,她不甘心,可又能怎么办?她没有选择啊。 陆林钟的语调渐渐低沉,甚至带了一点卑微:“小序,到我身边来。” 眼眶里的一滴眼泪在安槐序没有提防时,出其不意地打落在了脸颊上。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所有,只要你愿——”意。 安槐序用力地关上了车门,一路小跑,刷了小区的门禁卡,沿着陆林钟看不见的石子路跑开了。 鹅卵石铺就的路面十分硌脚,她觉得好疼,就是因为觉得疼,她才能压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害怕陆林钟,像寒冰惧怕火焰,汲汲地渴望温暖,却也知道靠近了温暖寒冰也就化作了一滩水了。 不是怕陆林钟那个人,而是怕陆林钟深情的语气,怕她幽邃的目光,怕她因为自己而失去骄傲,变得卑微。 陆林钟应该是摆在专柜玻璃橱窗中央那颗最为耀眼的钻石,所有人因她的美丽而不由自主地注视她,甚至仰视她,想要得到她。 而她怎么能成为将那钻石光芒掩盖下来的人呢? 陆林钟就该骄傲地被欣赏,被喜爱,被聚光灯照耀,被捧在天之骄子的手心里,百般呵护,万般娇宠都不为过。 陆林钟怎么能为了自己,变得卑微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是她的罪过,是她用一把困厄的长弓,抹杀了陆林钟这份勾魂夺魄的美丽。 安槐序望着平静的银湖,湖面上倒映这天上半圆的月,陆林钟如月,可她不是星辰。她在路边的灯下站了好久,脸上的泪被风吹干了。 她深知陆林钟的万般好,可上天没有理由这样眷顾她。平凡如她,终究不是那个可以拥有钻石的人。 车停在云山墅区的大门口很久没有启动,陆林钟从车里找到一包还没打开过的香烟,犹豫了很久她又放了回去。 颈间的吊坠折射着路灯的光芒,所有的光鲜亮丽,难道都只在钻石折射的光芒里吗?她不相信。 明明就已经是伸手可以触及的幸福,她为什么要错过?只要她想,她就一定可以抓住。 她一定是那个可以把所有幻影变成真实存在的人,一定。
客厅里萦绕着一股醇郁悠长的红茶香,安槐序目光淡淡一扫,看见茶几上摆着一套咬鹃绿珐琅彩茶具,杯里的红茶汤色漂亮。 蒋慕听见了关门的声音从厨房走出来,看着妆容已经花了一半的安槐序问道:“小序,于斯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安槐序哦了一声,解释道:“他有别的事情。” 蒋慕坐回客厅里,端起茶几上的红茶,“于斯上次送的红茶很不错。” 安槐序看见蒋慕坐在沙发上,有点不敢走过去。 蒋慕看着女儿一身狼狈的样子,脚下已经不是出门时候穿的那双鞋,不由问道:“你的鞋呢?” “丢了。”安槐序习惯性低下头,赶忙换好了拖鞋。 “小序,你怎么回事?” 安槐序抬眸看着蒋慕,装作一脸茫然来迎接长辈的训斥。反正她从小到大,从来都不是父母期盼中的那个样子。 她家和许家是多年世交,她和许终玄从很小就相识,许终玄才是父母心里理想的孩子,在长辈面前彬彬有礼,学习成绩优异,思维敏捷,谈吐得当,弹钢琴的时候姿态优雅,所有的能想象出来的优秀,许终玄几乎都有,而她永远离父母的期望差很大一截,不过就是个跟在许终玄身后不断仰视那份优秀的小矮子罢了。 蒋慕看着女儿一脸茫然,不由皱眉:“你已经二十五岁了,为什么总是毛毛躁躁地折腾出各种各样的状况?” 安槐序盯着茶几的边缘,十指绞在一起背在身后。 “唉。”蒋慕叹了一口气。 安槐序宁可母亲语气严厉地训斥她,也不想听见母亲的叹气。毕竟生气和失望是不同的,她最害怕的就是父母失望。 她其实真的有很努力在成为父母喜欢的样子了。装作乖巧听话,收起那些吊儿郎当不正经,端端正正做个名门闺秀。去学各种各样的课程,不断完善自己,可是她能力很有限,她会胆怯,会自卑,会丧气,她跳起来去够父母期望的那根横梁时,就是一个不断不断失败的过程。 小时候,父母很忙,她总是见不到他们。母亲给她买了一把小提琴,只有她表现得很出色,父母带她去参加比赛的时候才有时间陪伴她。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子,虽然她真的不喜欢小提琴。 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练琴的最大期望是能够多见父母几次。从前是小提琴,现在是那双高跟鞋,她真的很努力在成为父母期盼的模样。 蒋慕看着安槐序委屈的样子,示意她坐过来,轻轻抚上她的背:“小序,你还是要早些习惯。” 安槐序吸了吸鼻子,即将滚落的眼泪瞬间就被压了回去,她提起裙摆走回房间,轻轻关上了门,缓缓坐到带着森森凉意的地上。 她的选择只有一个,就是不断去适应,不断去习惯,不断去改变自己。 她想要让父母满意。 可平凡,是她的原罪。 鲜花在九点钟准时摆在了客厅里的长桌上,林于斯和蒋慕坐在客厅里,和鲜花一起出现的还有摆在古董架上的一只青白釉堆花带底座梅瓶,折枝梅花纹线条流畅,气韵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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