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座小镇待了四年,这场戏也看过了四遍。唯一知道的是,谢槐本来不叫谢槐,而是谢青。 然而,镇上的其他人都对此唏嘘不已,毕竟绝世祸水槐花夫人到底爱谁,依旧是天下人津津乐道的事情。 谢青这个天纵之才建立上燮的时候,一定想不到短短七十年,他那绝世的才华和力量便无人继承,当初打下的基业也被他人篡取。 戏台上还在继续着人们所想象的故事,一队着装整齐的官兵出现在了镇口,然而明净翡竟身在其中,脸色严肃。 少女的身份,果然不一般。谢玄濯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敲响了警钟。 这些官兵是驻守边境的防卫军,他们进镇子的目的除了招兵买马,就是......查户籍。 往日里谢玄濯都尽量躲着他们,因为自己并没有合法的户籍,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提前躲进山里,避免被他们撞见。 然而,这次距离上次明查户籍才过去堪堪三年,怎会如此频繁。难道说赵勿尘把国库挥霍光了,现在又想多收税来弥补吗? 不管出于哪种原因,谢玄濯都想尽快离开这里。于是,她矮下身子,就往小镇西方走去。 “是那个人吗?” 一道有些粗犷雄浑的男声从谢玄濯身后传来,接着便是整齐有序的脚步声朝她而来。 闻言,谢玄濯身体僵了一瞬,接着便蹲了下去,玩起地上的沙土来。她心念电转,叹道这官兵若是冲自己来的,凭自己现在的能力,到底有几分把握能够逃出生天。 可恨自己的警惕性太低,这些日子以来更是分了三分心思在少女的身上。随着脚步声的靠近,谢玄濯握紧了地上一块尖锐的石头。 “就是那个穿黑衣服的,对对对。”明净翡踮起脚来,冲谢玄濯挥手,“小乌龟,姐姐在这里呢。” 镶着几颗红宝石的踏鞋出现在谢玄濯眼前,明净翡眉目清冷,以手遮眉轻轻笑着,指间一点翡翠,在秋日深红的阳光下透着苍翠清澈的水绿色。 “姐姐不是说过要你待在家里吗?怎么就是不乖啊,可让姐姐心疼死了。” “姐......姐?”手里的石头应声落地,谢玄濯这回是真呆了,完全不明白明净翡要做什么。 少女不是去找张猛报仇么,怎么倒像是领着一群官兵要来剿匪。 没有给谢玄濯太多反应的机会,明净翡一把搂住谢玄濯,硬是把她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 “圣女,这位便是您刚才所说患病的妹妹?”肩上有兰花军徽的军官仔细打量着谢玄濯,他突然啧啧出声,“这张脸,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221:33:29~2021-09-2323:5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蜉蝣20瓶;卡夫卡的下午茶、479646672瓶;陈边边o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不好听不给钱 “不瞒您说,我这些年走南闯北,就是为了寻药治好她的病。最近才与妹妹团聚。”明净翡捻着袖边给自己拭泪,再一把将谢玄濯抓到怀里,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这孩子,长得傻,说她眼熟的人不止您一个啊。而且啊,她从小多灾多难,怪毛病一堆。” 明净翡表面维持着矜贵端丽的模样,实则左手暗暗使劲,攥拳狠狠地捅在了谢玄濯的胃上。 “呕......”谢玄濯条件反射地干呕了起来。 “您看看,她又犯病了啊这是。”明净翡微笑着收回手,面上的神情十分悲悯。 谢玄濯好不容易从明净翡怀里挣脱出来,已经是呼吸困难,泪眼婆娑。实在是因为那一拳的力道着实不小,她毫无防备地去了半条命。 “圣女您果然人美心善,”为首的官兵做骑将打扮,他显然已经信了明净翡的话,颇有些遗憾地看着谢玄濯,“照顾这样的孩子太辛苦了。” “将军您过奖了,”明净翡色如白玉的手指缓缓穿梭在谢玄濯的乌发之中,她轻轻眨眼,略带歉意道: “我会不会耽误了您的正经事?” “当然没有,天梧宫就快要成为上燮的国教了,圣女的事自然就是我们的事。” 天梧宫的圣女?谢玄濯有些惊讶,在她的记忆中天梧宫一向高高在上,不理凡尘俗事,又怎么会成为上燮的国教。 “那此次明查户籍的事情......”明净翡撩开额前的发丝别在耳后,语气有些苦恼。 “你们并非青羽小镇的人,自然记在属于天梧宫的黄籍上。自然不需要再查户籍了,而且这儿的税收和征兵入伍与你们无关。” “征兵?”看着骑将说漏嘴后有些尴尬的神色,明净翡了然一笑,没有再过多询问。 其实,八荒大陆上群雄四起,地处中部的上燮因为高山和大江的天然地理屏障,而战争较少。其他的国家在此时都或多或少地陷入了战火中,上燮这边加入战争也是迟早的事。 更何况,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日后也是个杀人放火、捭阖四野的主。所以,这天下能不乱吗? “对了,将军,我出现在这里的事还请您代为保密。毕竟舍妹不想受到任何的打扰。”
“圣女不必忧心,我们自然省得。听说镇上有人惹您不快,需不需要咱们几个为您......” “将军,你的心真好。可是,找回场子这种事情,还是亲自上手比较有意思,您说是不是呢?” 这人明明只是个统领百人的骑兵小将,明净翡却故意娇滴滴地称他为将军,直让此人受用无比。 “圣女果然有趣,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行告辞了。”骑将临走时盯着谢玄濯看了一会儿,淡淡说了句可怜,便带队干活去了。 “呼,累死啦,回家,”明净翡揉揉眼睛,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谢玄濯身上,不满地嘟囔道:“运气真背,要不是遇上这群官兵,我早让那个废物生不如死了。” 被迫承受着明净翡的体重和体香,谢玄濯觉得自己颈部的牙印又隐隐作痛起来。从各方各面来说,这个少女都实在是太过危险了,她必须摆脱掉才行。 还有她无辜被打的胃正疼得直抽抽。 一旁的明净翡还沉浸在自己的“复仇大计”中,并未发现她的猎物已经生出了逃离她的心思。 “小乌龟,现在户籍上,你可都是我的人了。”回到小院里,明净翡进屋坐在小桌旁,气呼呼地喝下一杯酒,“那帮兵可真不是东西,收了我十五个银钱才同意给我们办的典籍。黑心。” 见谢玄濯不说话,明净翡觉得这人可真闷,为了装傻要么不说话,要么就说傻话。 以前在皇宫里,谢玄濯要是不高兴了,更是闷着不说话,结果自己哄一哄,她又高兴了。 别扭,这人别扭死了。每次就像那种快要熄灭的火苗,不摇不晃。旁人吹上一口气,火苗就稍微明亮几分,多燃上那么一会儿。 只是,火苗一直都孤伶伶地燃着,明净翡不知道,其实火苗是不是希望就那样熄灭了更好。 陷入回忆中的明净翡不说话,房间就寂静了下去,一盏弱弱的灯火轻轻摇曳,真的就有那么寂寞。 “小乌龟,好无聊啊,”过了许久,还是明净翡静不下来,她扯扯谢玄濯的袖子,“你不是有笛子吗?吹一曲来听听。” 被明净翡拉住,谢玄濯想挣脱也无法,她只能口齿不清地嘟囔几句,歪着头企图蒙混过关。 “笛笛。” “嗯,吹笛子,”明净翡准确地伸进谢玄濯的衣裳深处——她知道谢玄濯惯常放笛子的位置。“吹一曲。” 谢玄濯发现少女眼巴巴瞧着自己,细长而妩媚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像是小动物找到好吃的食物了似的那般雀跃期待。 冰冰凉凉的笛子压上了谢玄濯的嘴唇,谢玄濯望见少女轻轻噘着嘴,仿佛自己不吹,她就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吹笛,她以前都是吹给母后听的,照着曲谱,一首一首地吹下去。母后总说她曲声空空,无情无绪,仅仅吹了个调。 以前她不懂,现在却很难过自己懂了。 “哎,你还嫌脏啊,”明净翡拿出一块丝帛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笛子,又递回到谢玄濯嘴边,“拿去吹。吹好听点,不好听不给钱。” 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谢玄濯双手握着玉笛,有些不知所措。按理说,傻子是不会吹笛的,所以...... 不成调的笛声响起,偶尔还有几个锋利尖锐的气音让人生出几分抓耳挠腮的焦躁感。谢玄濯胡乱按着气孔,断断续续吹奏着不成调的曲子。 然而,如霜的月光悄然透窗而过,明净翡双手抱膝,不时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凉风吹乱了青丝也无甚在意。 她静静听着不成调的笛声,呜呜咽咽的声音并不好听,却仿佛看见上一世的谢玄濯正独坐城头,横吹玉笛。而那时的她,只能远远听着笛声,看着那人明月下的背影。 谢玄濯永远不会知道,城下有她这么一位听众。 明净翡轻巧地起身,不知从哪处拿出了一张古琴来。她随意坐下,搭琴于双膝上,信手弹奏。 琴声幽幽,似乎与城头的那人隔世相和,偶尔叮叮咚咚欢快的曲调,像是雨水打在竹叶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谢玄濯面前弹琴,以前她总担心自己的琴声太差,会扰了谢玄濯的笛声和心境。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痴傻,谢玄濯那时已经鹰扬天下、四野宾服,依旧愁得跟无依无靠的乞丐一样。是她谢玄濯活该一辈子开心不起来,自己跟着悲伤个什么劲啊。 回过头来看,自己就是那种野史里为君王生为君王死,到最后还无名无姓的蠢人。 “行了,不要吹了,难听得要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在送葬呢。”明净翡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倦怠和慵懒,她双手按弦,琴声戛然而止,再仔细将古琴收好。 听着明静翡又用绵绵软软的调子,说着凶巴巴的话,谢玄濯颇有些懵,叫自己吹笛的是她,不让吹的人也是她。就算自己的确吹得难听,也犯不着这么阴晴不定吧。 虽然心有波动,但谢玄濯还是维持着眼眸中的迷蒙。其实她在想,连青羽小镇都出现了这么多的兵卒,这里是不是就快要待不下去了。 七年的流浪生涯,她去过许多地方,南方云国地大物博,多地靠近海域。她见识过海啸和洪水顷刻间夺人性命,也见过上燮燕云关外因饥荒旱灾,人易子相食。 有时,她觉得与那些人比起来,自己何其幸运还留有一条命在。可是,命运到底是什么呢? 人命如草芥,可草芥在成为草芥前,总归还有种子。 若种子被风播撒到美好的春光里,来年便顺利开出了花。有的种子恰好落进了阴沟中,就活该一年一年待在潮湿和恶臭里,等待腐坏吗? 都是种子,在遇见风的那一刻,便被决定了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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