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木都忘了心里那点小九九,听着三年级小男孩淳朴的一番话瞠目结舌,但手心里的小脑袋受了刺激似的猛地扬起,冲着对面嘁了一声,很轻蔑地大声喊: “芳芳妹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反正不是你,你给她买再多零食、长再高,她也不会喜欢你的,缺牙怪!” 男孩黑黑的面皮涨得通红,一弹身从木凳上跳下来,张着缺牙的嘴冲过来捶了姐姐两拳,两个人很快扭打在一起,桌上的作业被扫了一地,拥挤的房间一下子陷入了混乱。 夏晚木揪着这个顾不上那个,徒劳地劝了好久的架,身上还惨遭流弹袭击,一时间狼狈得不行。手忙脚乱中,只听见书本摔在桌上一声重响,几人都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望向声源处。 郁清歌抱着双臂面沉如水,狭长的眼睛漠然地盯着两个小孩,语气冰冷。 “把东西都捡起来,作业写完了再打。” 姐弟俩老实地照做,坐回凳子上安静得像两只鹌鹑。夏晚木站在一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愣愣地望着第一次在她面前发脾气的人,大脑一片空白。 郁清歌抬头看了看她,眸子里似有水光。 “坐过来烤火吧,站着冷。” 她敏锐地捕捉到话里那几不可闻的颤音,于是整个人变得更加茫然了。 屋子里静了下来,寒风像只手时而叩击着不慎牢固的玻璃窗,发出呼呼的响声。煤炭燃烧的气味弥漫四周,废气含量过多,逼得人呼吸困难。
第96章 惊吓 经过这一次的阴影后,第二天在吃饭顺便分配任务的早晨会议上,夏晚木对再去老乡家带小孩写作业一事表达了强烈的抗议。 “我不去了,两小孩儿太皮,我管不过来,捞鱼或者做饭都可以,反正村上是不会去了。” 说完她还偷偷打量了眼郁清歌,那人没什么表情,静静地扒着碗里的面条,好像桌上不过是在讨论天气之类无关紧要的话题,没有任何插嘴的必要。 “嗯……行吧,那换我和小陆去村上,剩下的任务你们小姑娘自己商量着分派吧。”居正鑫望见她抗拒的脸色也没多说什么,沉吟一会儿便主动担纲了。季明照与小伙伴对视一眼,本来还待说些什么,想起前两天惹下的祸便收了声,闷着头默默吸溜着面条,焉头耷脑的样子看得夏晚木气不打一处来。 该表现的时候一声不吭,整天闲得发慌就知道惹事,把俩小孩儿带坏了不说,还连累到她和郁清歌身上,真是罪孽深重。 好在她家小徒弟马上接了话茬,免了一桌人的尴尬:“那我和明照今天试着做做饭吧,老师们可以去塘边玩玩,捞鱼还是很有意思的。” 居正鑫哼了一声,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完,抹着嘴角朝她叮嘱:“会穿防水衣不?回房去换套紧身一点的衣服来,我教你穿。” “不用了,我会。”一直沉默不语的人把瓷碗推到一边站起了身,礼貌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我帮她穿。”说完她便朝夏晚木点点头,语气温和地问:“现在去吗?换好就可以走了。” ---------------------------zzzzzzzzzzzzzz----------------------------- 帮忙换衣服这回事,很多年前就有了,工作性质使然再加上内心对于其他人靠近恋人的抗拒,大部分时候这种事都是她们俩内部消化的。但经年已过,就算再背上个“为了工作不得不如此”的名头,她望着围着自己转来转去这边整一下衣领那边撩一下头发的人,还是忍不住可耻地红透了脸。 唯一可以放下心来的一点就是房里没有装摄像头,因此这副丢脸的样子也不至于放到网上被公开处刑,但另一个人又不是瞎子,就算眼观鼻鼻观心认认真真地忙碌,大概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早就把她飘红的脸收入眼底了。 “好、好了吗?”为避免与人目光相撞徒增尴尬,夏晚木保持着平举双手的姿势,仰着头紧紧地盯着天花板,声音小得像蚊子在叫。 郁清歌站得很近,再往前一步两人就要贴在一起了,但她完全没工夫琢磨这样近的距离对于帮忙穿衣是否真的有必要,一门心思都落在胸口正上方停留着的那双手上。 咔哒一声脆响,防水背带裤的搭扣被扣好了,身前的人退后两步,收回去的手有些迟疑,还带着恋恋不舍的意味。 “你走两步试试。” 她甩甩手动了动肩背,背带的长度调得刚刚好,但走起来就有点笨重,里头衣服穿太多,跟外面防水服的皮层卡得紧紧的,稍微迈两步感觉都挺费劲。 “走不太动,是不是要再脱两件。”她照实说着,扭了两下腰,防水服变形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听着还挺新奇。 “下了水会轻松一点的。塘里冷,穿少了容易感冒。”
郁清歌解释了两句,望着她发现新大陆般好玩的样子眼神宠溺,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收拾起自己那件来。夏晚木甩着腿老太太似的又晃悠了几步,回头一看,发现瘦削的人只套了件羊毛衫就往防水服里钻,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 “你怎么就穿这么点??” 郁清歌刚把右脚伸进裤腿,闻言停顿了一下,接着便浑不在意地继续动作着,嘴上说得很轻松:“已经够了,穿着不冷。” “不冷?”她冷笑一声,走上去捏住了那只细瘦的手腕,果不其然是一片寒凉,于是便举到两人中间脸色沉沉地反问:“这是不冷吗?你刚才还说穿少了容易感冒,怎么轮到自己就又不同了呢?” 郁清歌怔怔地看着她,像是没料到她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好半天才嗫喏道:“穿多了等会不够灵活,捞不到鱼。” “塘里鱼都是你家养的?就准你一个人捞?”她都懒得戳穿这人的小心思,缩手回来就把肩带扣给解了:“好啊,那我也脱两件,省得到时候什么都捞不着别人又骂我没用。” 背带皮裤应声落地,她泄愤一样抓着棉服拉链往下一扯,还没拉到底就被另一个人拦住了。郁清歌握着她的手,垂着眼妥协道:“……知道了,我再加件衣服。” 夏晚木没有再动,静静地在原地站了好半天,过往的回忆席卷而来,与眼前的画面相似极了。隔了八年时间,她久违地回想起了曾经那已随岁月模糊却直插心扉的无力感,不由得再次痛恨起这个人的顽固和自私来。 “郁清歌。”她张开唇,凉凉地喊了声另一个人的名字。 ——我不需要你来保护。 但这话到底没有说出口。她闭上了嘴,甩开还握着自己不放的那只手,抓起滑到地上的防水服重新穿好,之后也不再管始终低着头呆立的人,自顾自地推门而去。 冬天水塘里的水冷得刺骨,即使南方的水面鲜少结冰,人若要下到塘里去,总还是要吃一番苦头。夏晚木在几个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平安入水,靠在岸边抖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了寒凉的水温。 山上的这一块水面被她们寄住的那户人家承包了,长宽均不超过十米的小塘里水色幽绿,据导演组说深度不超过一米八。中心那一块是不用过去的了,夏晚木看了看将将没至大腿的水面,撑着岸边的手放开,鼓起勇气试探性地往里走了两步。 浮力的影响下身上反而比在地上走要轻松许多,但湖底淤泥绊脚,她挪得小心翼翼,绷紧了神经一直走到水面没过小腹,慢慢习惯了水里行走的感觉。 最初的恐惧感稍稍减弱,很快被蓬勃生长的好奇心取代。随着她的走动,塘底沉寂的淤泥被翻了起来,搅得本来还算清澈的水面一片黄浊。身后因此与岸边连起了一条翻滚着尘泥的水路,像飞机在天空留下的白色尾迹。她兴奋地转头去看,不经意间却望见从一旁下来在后面跟得紧紧的郁清歌脸色凝重,担忧的眼神始终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她不知该作何表情,很快便扭回头,不知所措间又往前走了两步。胸口一阵闷闷地疼,她抿抿唇角,忽地被一股不明来由的难过给兜头罩住了。 “别往前走了,那里水深,不安全。”郁清歌赶了上来,迫于手上拿的两个网兜没法拉人,只能用眼神和音量阻拦,“你小心衣服进水,这个防水服太短了,只遮到胸口。” 怎么关键时刻一个字不肯说,这时候就唠叨个没完呢。夏晚木停下脚步,在心里又把闷葫芦默默吐槽一遍,出于敬业精神抓着网兜回过身不情不愿地开口: “知道了。现在要怎么办?” “就从这里往岸边走,网兜伸开一点,把鱼赶到塘边就好捞了。”闷葫芦似是忘记了刚才在室内发生的不快,腾出一只手指了条路线出来:“你走这边去,我从那边赶,在刚才下来的地方会和。” 她点点头,张开双臂摇摇晃晃地往回走,也没注意到底有没有鱼的影子,只是很出神地想——好像郁清歌在她面前总是很温柔体贴,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也没有记过仇。 虽然她们之间也没什么“仇”。但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总有小吵一架拌过嘴的时候,每次郁清歌都不甚在意的样子,既不在乎到底是哪方比较占理,也不在乎她情急时发的脾气,好像一团棉花似的,总是以最柔软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她也说不清这算好还是不好,如果是最亲近的人,不是理应展现出最真实的一面吗?她能感受到郁清歌对她满到要溢出来的珍惜,也相信那足够真诚,但剩余的被藏起来的部分呢?她也想包容郁清歌的缺点和小性子,想知道这个人全部的心事,大概只有等到这句话能够实现的那一天,她们两个才能得到真正圆满的结局吧。 而现在……只是到达那条终点线前的反复拉扯和竞速而已。 她在起伏的水面里艰难地摇晃,在此刻终于肯承认心中的天平自始至终都是向某个人倾斜的。郁清歌对她而言是异名磁极,在完全隔绝的环境里或许影响细微,一旦接近却会迸发强大的吸引力,无论她怎样抵抗也只是徒劳无功。 离岸边越来越近,塘里的水也被搅得愈发浑浊。随着水面渐浅,几条鱼影也慢慢清晰起来,昏黄的水里几抹黑色蹿来蹿去,将出神的某人一把从精神世界里拖了出来。 夏晚木张开嘴,喊了一半就憋了回去,生怕吓跑了那几条肥鱼。郁清歌听见她短促的一声,又望了眼水中的黑影,了然地朝这边包了过来。两人难得抛开私情专注在打捞成果上,几个眼神来回便配合默契地越靠越近。鱼儿们被逼得走投无路,胆大的几只跃过水面用力一扑腾逃出了包围圈,剩下的呆子都挤作一团,毫无意外地落入网里。 “哇!”生平第一次下塘就能有这样的收获,她忍不住惊呼一声,吃力地兜着两条鱼举到了半空,细细地观察起自己的猎物来。郁清歌情绪就比较淡薄了,也没见多高兴,把鱼倒进了岸边的桶里就靠了过来。 “你小心摔了,先放桶里再看吧。” 她也明白不是拖沓的时候,水里冻得要死,穿再多衣服也抵挡不住寒气。两条肥鱼落进桶里扑通两声,沉重的响声激发了内心的喜悦之情,乐极生悲,她转身太猛,脚下踩着的淤泥滑得要死,于是一个刺溜便失去了平衡,直直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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