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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女观察日志

时间:2023-02-26 09:37:43  状态:完结  作者:不识

  但在这件事上,谢祯能体会到蓝蔚有一些矛盾的畏惧和退缩,她卸下心防后确实想把那些未来的好东西努力带给自己,但却从来不敢说明,微末试探就让她倍感紧张顾左右而言他,就像刚才,一被问住,她大半天都没再插上一句话。
  谢祯想,这样蓝蔚应该很难跟自己达成心照不宣的默契进入一种“我知道”、“我知道你知道”的状态,那就总有要戳破的时候。算她自私吧——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光明磊落那挂,直面私欲不符合圣人之言但二十年来她觉得没什么不好,甚至让她更清楚底线在哪了——她自己也没有办法一直假装不知道,然后默许身边最重要的人某一天突然以晦涩莫名的提问充当告别。
  “别慌,蓝蓝。”谢祯把她拢到怀里,出口还是安慰,“我不会因此强求你什么啊,你嫁的人还是很有本事的。”
  谢祯和蓝蔚差不多高,可是蓝蔚总归更武悍一些,也向来是谢祯被抱得多,因此她虚虚抱了一会儿蓝蔚总觉得不太得劲,干脆把脑袋搁在了蓝蔚肩上。蓝蔚的呼吸在耳边深浅错乱,谢祯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能听出她心境的不平稳,但这样抱着她,谢祯就是觉得安定了许多。
  谢祯其实好容易满足啊。她想,自己甚至都不强求苍天后土能把蓝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纵然本性贪婪要奢求最多,她也可以克制,至少克制到蓝蔚离开后再变成求道问佛的愚妄。只是她唯一所求,蓝蔚别有任何瞒天过海后不告而别的心。
  她太恨不告而别了,无论怎样用礼约束自己去成为一个端方之人,那根刺都扎成了流毒的腐疮。宋濂和桂彦良上个折子走人的时候,她都会无法扼制的毒发最后对蓝蔚失态,却还是她已经警醒后的结果。
  蓝蔚不知道,快十年以前,她曾反应更为激烈。
  那是刘基的离开。刘基这个名字,随着离开,随着谢祯的反应,随着他的去世,在燕朝政坛上已经是近乎销声匿迹了。
  刘基更偏向于谋臣军机,似乎不比宋濂他们与谢祯接触多、情谊深。但事实上,刘基虽不是文义典故的讲授者,却是谢祯朝堂上的引路人,是真正第一个主动把谢祯当作政治人物的朝臣。当谢祯觉得内宫不静的时候,他通过手下御史作局和谢祯打配合,他那边检举弹劾,谢祯这边怀柔宿卫、敲打宦侍,最终将惩治权送到了谢祯手上,但同时也以此争取了对御史言论豁免的更多权利。
  谢家是淮西出身,谢祯的玩伴都是淮西人,而她的老师则当然都是浙东大儒。或许只是因为她是稳固的储君,身边亲信天然不需要沾染浙东淮西的集团争斗。但刘基不然,他也许根本不以亲信自居,他是浙东的首领;也可能他首先是浙东的首领,所以他注定只能遥远地引路、遥远地退场。
  长宁四年,刘基在和李善长的赌斗中失败。彼时,李善长有东宫职衔、刘基只挂了弘文馆,但谢祯已经做好准备,如何向父皇拉锯力保刘基。可是,刘基很突然,就告归了,甚至他隐形韬迹,不肯回复谢祯任何的信函。
  那时候,谢祯一开始是不解,但很快,这种不解开始诱发那服她未曾察觉的毒药,自我否定、怀疑、最后是痛恨对方。
  不解:为什么不告而别。
  自我否定、怀疑: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我本身太弱小,他不信任我能有更好的办法处理。
  痛恨:可以理解为一种不理性的、过分的迁怒。当自我怀疑的尽头没有答案,谢祯终于会将那根带来灼痛的刺□□刺向别人。
  其实她早也已经,痛恨郭天惠了。谢祯永远不明白,郭天惠干什么要问自己呢?一个成年的、独当一面的智慧的女人,就非要把一个虚假的决定权抛给自己年幼的孩子吗?这个选择除了让孩子经年后猛然醒悟然后悔恨终身以外有半分意义吗?
  可是将毒刺埋进她血肉的郭天惠不在了,当她遇到相似的情境,一次追问没有答案的不告而别,她就失去了理智,那一年,礼部主事浙江人曾鲁将升礼部侍郎,被驳回,告老不得死于主事任上;刑部尚书班用吉犯小错本应降职,但被直接夺俸放归,如此种种。
  那年浙东集团受到了严重的限制甚至打压,但谢祯其实被打得更惨,长宁帝当时是要抑浙东但不是要搞垮浙东,当他发现自己女儿的脑子显然很不清楚,蓝蔚就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谢祯——没有谢祯传召或允许她是不能直接入东宫的,而长宁帝显然认为脑子不清醒的储君倒值得发烧昏迷一段时间。
  谢祯早就不太怕挨打了,她那时醒来的时候伤怎样叫嚣疼痛,谢祯现在一点也不记得,但她记得那种对自己深刻的厌恶,任性非为、滥用权柄,她怎么会干了她自己最讨厌的事。然后她反而掐着已经暗红深紫痕迹交错的伤处,掐出一片更深的、发乌的颜色,直到一水硬掰松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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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背景补充:
  刘基=刘伯温,剩下的不用说了。
  其他人都不重要,附会登场客串,没什么特别清晰的记载。


第38章 长宁十三年(7)
  谢祯不知觉的时候,脑子里走马观花过完了了那些她感到悲哀的记忆,一些她本来但凡思及细节都会因无力阻止自己失去理智还重蹈覆辙而躁怒的记忆,可抱着蓝蔚的时候,似乎总还有另一种情绪更好地作为主旋律压制着那些负面情绪。
  可如果主旋律戛然而止呢?
  所幸蓝蔚并不残忍,她沉默到最后,终于开口:“我其实没什么特别的,那你知道先太后是怎么回事吗?”
  谢祯不想放开她,闷闷说:“知道——”
  然后突然跳脱了一个想法:“我们摆驾回寝宫吧。”
  “殿下白日......陛下白日宣那什么不可以。”
  谢祯推着蓝蔚的肩膀把上半身向后撑去,算不上拉开多少距离但得以观察蓝蔚的表情,嗯......她看上去很认真。因她这种认真,谢祯心情都轻松下去,竟然有了开玩笑逗她的意思:“怎么?可这次合该你来的,白日久长,你占便宜好不好?”
  “不好。”蓝蔚还挺有底线。
  虽然是逗她,但谢祯也确实不介意献身,因此蓝蔚拒绝自己,谢祯还是有点挫败,直到因为离得太近,谢祯听到蓝蔚的喉咙很明显吞咽了下。
  好吧,只要她确实意动,谢祯就满意了。就是嘛,谢祯早就知道蓝蔚喜欢自己这张脸,还知道她喜欢自己穿朝服——不过即位以后蓝蔚好像就不偏好朝服了,谢祯怀疑是颜色的问题,这不重要,略过——总之,谢祯一直信任自己的外在对蓝蔚的吸引力,要是就因为上次洞房蓝蔚不满意而失去这个优势,谢祯会很头痛的。
  “陛下你听我说,”蓝蔚很无奈,“先太后估计是那种带系统或者空间穿越过来的,能力特别强,可能也有一些任务吧,但我真的就是眼睛一闭一睁莫名其妙从我那个时代到这儿来了。”
  谢祯咀嚼了一下,不太理解:“都分别是哪两个字?我说‘系统’和‘空间’。”
  “呃,怎么说呢?字不重要,系统是一种非常高远的技术,可以理解为某位天上神仙的法器,然后神仙就用它给你远程布置些任务,你完成了就可以获得功德,最后可以凭借功德换取一些想要的东西;空间的话就是一种异能,一般要么是可以把自己那个未来的东西带过来,要么就是贮藏了很多神仙的灵丹妙药或直接药田仙泉这种。”
  谢祯迷茫了:“据我所知,蓝蓝不也是不信神佛的吗?”
  “我不信。”蓝蔚说,“我只是说传闻的通常情况,我和这些又没有关系,说不定我只是半夜被黑洞吸走的呢?”
  谢祯思考了一下,还要再问,可是蓝蔚打断得很快:“陛下陛下陛下.......别跟我讨论黑洞科学道理、神仙宗教逻辑,还有合不合情理,我真不明白,我只能保证——”
  “我不会主动离开你身边,可以吗?”
  谢祯脑子里懵了一下,嘴上已经答了”当然可以“,思绪却像笙簧齐奏后的共鸣,还跟着乐器余震东倒西晃,半天拼凑出一个鸳鸯于飞式的“欢”字,然后她又说:“可以。”
  “陛下怎么说了两遍?”蓝蔚嘟囔,但谢祯却理直气壮地想蓝蔚应该知道为什么呀,哪个做好准备只争朝夕的人听闻对方其实愿意永久能不高兴呢?高兴傻了一点就傻了嘛,又不寒碜。
  谢祯这次圈紧了抱蓝蔚的手,这样抱一位骁勇的武将有点累,但是她就想要这样。
  “陛下快批奏折吧......”蓝蔚说,“如果陛下能早点把工作做完,希望陛下今天给我个久长的机会。”
  谢祯笑了,这是劝我呢威胁我呢还是诱惑我呢?不过——
  “好啊。”
  蓝蔚又问:“陛下希望我坐在这里陪你,还是我给陛下去弄点晚饭的辅菜?”
  谢祯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假装羞赧,但怎么想也没有必要,她本来就是让一水找蓝蔚过来陪自己的,于是很坦荡地回复:“今天想让蓝蓝陪。”
  语气是很坦荡,可是话出口,谢祯感觉自己的声音软成了一滩水,唔,那就当撒娇吧,反正蓝蔚吃那套,为了配合这个“将计就计”,谢祯还故意加了句:“蓝蓝,可惜我是京华口音了,真是纵娇软也不似吴邦,蓝蓝是不是更喜欢诚思那样吴侬软语?你上次回来提了好几次呢......”
  “没有没有,”蓝蔚忍不住抚额,“诚思姐太吵了,没人喜欢。”
  姚诚思人在千里之外,还要无辜受害。谢祯在心里对她抱了个歉,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奏折堆里。
  大概说人坏话总是不好,真是说诚思诚思的折子到,为了不让自己一个人心虚,谢祯就告诉了蓝蔚这封折子的事情,反正不是密折所以和寻常奏折混在一处进来的。姚诚思这封里面报告了晋商的纸币发行,姚诚思要求开具票号的晋商除印章外尽量采用相同的格式花纹印刷币面,因为她经过川商的挫折意识到最终票号还是需要国家担保,然后写了一些章程草拟。
  “陛下是一直觉得,纸币是个好主意吗?”蓝蔚表示了好奇。
  因这措辞,谢祯下意识认为蓝蔚的问题是委婉的否定,毕竟之前宋元的君主都失败得彻底,但她想了想却还算自信:“是的,只要朝廷能不要滥发纸币,以纸币之名敛百姓之财,纸币的轻便只会有助于社会的商业,再者说实在的,铜银实在都太不够了。”
  “我记得陛下是说要准备金的。”
  “也可以这么叫?”谢祯翻了翻折子,找出户部的部分,看有没有报备金银拢聚的事情。
  “以我的见识,应该是再正确不过的了,陛下按准备金发钞就好,总之超印是会很快崩溃的。”蓝蔚说这话却使了好几个眼色,让谢祯乖乖把对于内里缘由的追究吞了回去。
  谢祯觉得既然她之前说了并不逼蓝蔚告知未来,她还得强调一下自己的立场让蓝蔚放心,那她有必要表现一下,告诉她其实她不说,谢祯自己也知道:“南宋会子贬值,是因为朝廷用之自轻,国库自己收税都想要实钱不想要会子,缺钱就给百姓发纸币、掠夺百姓的财富,是薄情没有远见的昏君才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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