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怡汝深吸一口气，拿起座机打给荆芮。
顾怡汝问道：“学习苦还是治病苦？”
“当然是学习苦。”荆芮想都不想的回答道，“生病不苦，它只是一点一点的消磨你的意志。”
“所以……你是准备自暴自弃了。”
“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呢，我干嘛先自我放弃。”荆芮哈哈一笑，“你的湿疹好了没有？”
“快好了，那块皮肤还是有点红红的，不痛不痒，也不化脓。”顾怡汝看看自己的脚踝处。
“我病了，你也跟着病了，虽然不是一种病，但某种程度上咱俩真是有缘。”
顾怡汝：“你能不能有点好的追求。”
荆芮感慨道：“还好有你关心我。”
“不止我，很多人都在关心你，余昔也好，冯杼也好。对了，余昔是不是去做过骨髓匹配？”
荆芮：“嗯，她自己非得跑去做，都跟她说了没用的，一个爹妈生的未必能匹配成功，添乱。”
顾怡汝：“那冯杼呢，你亲口告诉他的？”
荆芮：“不然呢，都追到学校门口了，我能有什么办法，长痛不如短痛。”
顾怡汝：“你对自己可真狠。”
荆芮：“不狠不行啊，零食彻底不让吃了，保命要紧啊现在。”
顾怡汝：“那你现在怎么样？变好了还是老样子？”
荆芮：“变好是不可能了，只能尽量维持，维持到哪天算哪天。”
感觉话题很沉重，荆芮把话题引到顾怡汝身上，“没什么的，我不陪你玩了，冯舒可以啊，想想初三那年你俩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样子，啧啧，羡煞我也，所以我才跟她十分的不对付。”
“怪不得我问她为什么你俩不对付，她说不上来，原来根源在你这。”顾怡汝嘿嘿一笑，“我刚刚认识冯舒的时候，也像你一样很不对付她，相处久了这种感觉就没了。”
“咿~~还是免了吧，我可没你那么好脾气。”荆芮吐槽道，“何况我刚刚甩了她表弟，她现在杀了我的心都有。”
荆芮虽然嘴上一个劲儿的吐槽，却真心替顾怡汝开心，哪怕将来自己有一天撒手人寰，顾怡汝在这世上还是有朋友的，陪她逛街，陪她聊天，分享她的喜怒哀乐……
“这跟脾气好坏没关系，我感觉你俩就像两块磁铁，同级相斥。说到底跟自身气场有关。”顾怡汝自认为分析得头头是道。
荆芮噗嗤一笑，“歪理邪说。”
第46章
荆芮：“你啊，一天总是愁眉苦脸的，终于把自己的免疫力、内分泌搞失调了吧，长出湿疹了吧。你一不去拯救苍生，二有伙计我给你垫底，你能不能不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顾怡汝：“有压力才有动力嘛。”
“你压力这么大，我怎么没见你24小时连轴转呢，还莫名的生了一场病。”荆芮半开玩笑的说：“顾超人，差不多行了，你在我心里的形象永远积极向上，充满正能量。”
还有一个来月冯杼就要中考了，顾怡汝担心荆芮的决绝分手会影响到冯杼，所以第二天一早，顾怡汝打通了冯舒的手机。
电话那头传来冯舒略显疲惫的声音。
顾怡汝：“冯杼……还好吧。”
冯舒：“闹一闹，心里的火发出去就好了。”
顾怡汝：“不会影响他的考试成绩吧？”
冯舒：“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他这辈子只能做一个一事无成、自由自在的废物了。”
顾怡汝：“你辛苦了。”
冯舒：“等冯杼中考完，我们一起去看看荆芮。”
顾怡汝：“好。”
冯杼中考后的第二天，顾怡汝、冯舒和冯杼三人一同前往荆芮的家里探望她。
荆芮看到他们仨来，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呦~今儿刮的什么风啊，一个个都来了，我家蓬荜生辉呀。”
顾怡汝笑道：“拽什么拽，想你了来看看你，你胖了不少。”
荆芮低头看看自己，“我每天吃药吃个半饱，不胖才怪。”
荆芮把顾怡汝三人让进卧室，关上房门，倚在门上道：“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讲，组团跑我家来到底干嘛来了？”
冯杼坐在转椅上，看着荆芮，“我考完了，来看看你。”
荆芮：“有什么好看的，再说咱俩已经分手了，你追到我家里来合适吗？”
冯杼低声道：“我当时没同意。”
荆芮：“好，我再说一遍，我们分手吧。”
当着冯舒和顾怡汝的面，冯杼很无奈，“好吧，你是病人，你最大，你说分手就分手，我不和你计较，我等你康复了，再把你追回来。”
荆芮有些动容，对冯杼说道：“你会考上J市高级中学吧。”
冯杼：“考上了会怎么样？”
荆芮：“不怎么样，让你老姐好好看着你。”
冯杼笑道：“在此之前我不会喜欢别的姑娘的。”
荆芮悄悄红了脸。
冯舒拍拍冯杼的肩膀，目光中满是赞许。
荆芮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扑克，“现在刚好四个人，我们打会儿牌吧，晚上都留在我家吃饭，好久没热闹一下了。”
顾怡汝：“怎么个玩法？”
荆芮：“打对嘛，你和冯舒一组，我和冯杼一组。”
顾怡汝笑道：“别后悔，你会输得很惨的。”
冯杼：“嗯……那个……老姐不会打牌。”
顾怡汝吃惊地看着冯舒，荆芮哈哈大笑。
冯舒故作镇定，“你们谁说下规则。”
没人知道，这短暂温馨的画面竟是四人最后的相聚。
一个月后，冯杼不负众望，顺利考取J市高级中学。家里人都乐坏了，冯杼笑不起来，从小到大他一直跟在冯舒屁股后面，上小学，上初中，他只想证明自己不比老姐差，现如今，冯杼在拿到J市高级中学录取通知书后，却没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只想荆芮能快点好起来，他们可以再续前缘。
一年以后，就在顾怡汝高二结束的那年暑假，荆芮因身体多处器官组织衰竭，悄然离世。
荆芮的死，顾怡汝还是从余昔口中得知的。
顾怡汝没坐稳，从凳子上摔了下来，荆芮到底还是走了，从此世上再无一个人可以让顾怡汝开开心心称呼一声“伙计”。
第二天，顾怡汝没来上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整天。
顾怡汝想过荆芮会有死亡的那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从荆芮患病的那一日起，荆芮就一直极力在回避和顾怡汝见面，俩人一直靠电话联系，要不是上次在医院药房偶遇，顾怡汝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荆芮已经病入膏肓，甚至死亡。
荆芮那么好面子的人，怎么肯给顾怡汝留下面容憔悴的印象。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顾怡汝一直浑浑噩噩的，经常想起以前荆芮在世时和她打打闹闹的时光，每每思及此总是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余昔动不动掉眼泪，大家都理解，毕竟表姐去世了，心里难受，可顾怡汝也跟着以泪洗面，余昔就很纳闷，难不成眼泪可以传染？
余昔递给顾怡汝一张纸巾，“你怎么也哭了？”
顾怡汝关上窗户，“风吹的。”
顾怡汝想起之前荆芮患病在世时，经常跟她叙旧，顾怡汝常调侃荆芮说话声音怪怪的，殊不知那时的荆芮也是泪流满面啊。
下晚自习，顾怡汝在校门口意外的见到了冯舒。
冯舒带着鸭舌帽，双手插进校服上衣口袋里，笔直的站在校门右侧的花坛旁，书包松松垮垮的挂在左肩上，看着校门口出神。
直到看见顾怡汝落寞的身影，眼神才忽然一亮。
顾怡汝也看见了冯舒，她停下脚步。两人隔着熙熙攘攘、喧闹不止的人群，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彼此。顾怡汝压抑多日的悲伤情绪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可以释放的出口，她飞奔过去，一把抱紧冯舒，全然不顾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声泪俱下。
“荆芮走了，她真的走了。”
“不说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她。”冯舒轻声安慰顾怡汝。
冯舒也是刚刚从冯杼的口中得知荆芮去世的消息，她跟荆芮没有过多的接触，对荆芮也是一知半解，不过既然能成为顾怡汝的朋友，冯杼喜欢的人，想必一定有可爱的地方。
这么年轻就……确实可惜。
在此之前，冯舒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顾怡汝朋友不多，荆芮又是她用心交的好朋友、好闺蜜，以顾怡汝的心性，肯定会难过得不得了。
冯舒自认为也算是顾怡汝的朋友，生怕顾怡汝过度伤心难过，特地赶过来安慰她。刚刚顾怡汝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伤心、痛苦、迷茫，冯舒全看在眼里，内心深处竟隐隐有些羡慕起荆芮来。
第47章
冯舒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比较，如果死的是她本人，顾怡汝她会像现在这样伤心吗？
会的……吧，冯舒潜意识里希望道。
顾怡汝扑在冯舒身上哭了个痛快，直到冯舒的肩头被顾怡汝的泪水打湿，顾怡汝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不好意思的松开冯舒。
“对不起，我……”顾怡汝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方才的举动。
“不说了，我都知道。”冯舒拍拍顾怡汝的肩膀，“看你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
“我想荆芮在天上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副落魄的样子。”冯舒用袖子轻轻擦掉顾怡汝眼角的泪水。
冯舒：“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有一点，你要明白，荆芮虽然走了，但你不会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冯舒：“你还要高考，没有多少时间让你一蹶不振。”
是的，冯舒说得没错，这个节骨眼上自己确实不该这样，顾怡汝默默地看着冯舒，看着这个关键时候总能提醒自己、做起事来总能让自己意外的冯舒。
渐渐的，心里滋生出一种名为“依赖”的情愫。
冯舒不知道顾怡汝在想什么，但她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顾怡汝，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的目光，此时的顾怡汝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野猫，冯舒心里涌起一种想要把顾怡汝揉成团，揣进校服口袋里的冲动。
在街角碰见这样的小野猫，冯舒根本看都不看一眼，但这样的顾怡汝，冯舒只想一人独自欣赏。
冯舒心里一句国骂，在认识顾怡汝的第五个年头，她被顾怡汝的眼睛成功吸引。
来来往往的学生走得差不多了，校门口恢复了宁静，冯舒紧紧地握着顾怡汝的手，往车站走去。
冯舒觉得自己今晚一定是吃错药了，干嘛不好好坐在教室里上晚自习，非要巴巴地跑来这里，校服被某人的眼泪弄潮了不说，大街上无缘无故拉着一个女生的手不放，心里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冲动，无论哪一样似乎都印证了冯舒的不正常。
荆芮这一去世，顾怡汝伤了心，冯舒失了心。
顾怡汝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慢慢从荆芮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全身心投入到高考复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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