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手中的力度逐渐减弱,萧幼清慌张的问道:“孙太医,她...” “怎么先露的是手臂。”两个坐婆大惊。 孙鸿达挑着眉头,汗珠从下颚滴落,“用力不对,是横产!” “横产?”萧幼清听后深深皱起眉,“有办法么?” 孙鸿达点头,“杨太医在横产论中有写到,不过我...” 孙鸿达起身,“先停下,留些力气,”于是转身快步走出,朝房外道:“煎的药熬好没有。” 女使端着药入轻轻推开门,楚王便也凑上前,“里面情况如何?”她端着一盘酸味的果脯递上,“她一天一夜都没吃东西了。” 孙鸿达知道楚王的用意,便将药与果脯一起接下,“下官,一定会竭尽全力。” 孙鸿达将刚熬好的汤药放置在一边,又将果脯放到楚王妃身侧的榻上,低声道:“她让我拿来的。” 孙鸿达旋即又朝两位坐婆道:“仍旧是我说你们照着做。” “是。” “扶着她仰卧。” “好。” “先推孩子的手让其回去,直上,渐渐逼身。” 其中一个坐婆听着他的话照做,她们接生过无数,这种血淋淋的场面也不是第一次见,便也没有诸多顾忌,萧幼清不敢不去看那血腥的场面,便紧紧握着李姝的手。 产房外大多等候的人都只盼生子之喜,却不知产子的痛苦。 孙鸿达继续道:“然后以中指轻轻摩着婴儿的肩膀推上让其身正。” “此过程不要慌张,慢慢来就好。”又朝李姝道:“会有些疼,娘子请忍耐些。” “官人,接下来呢?” 孙鸿达将那一碗已经变得温热的汤药端给萧幼清,“扶她喝下。” 萧幼清接过药碗,轻轻托扶起李姝,“阿姊。” 一剂汤药喝下,又休息了片刻,孙鸿达见她慢慢恢复体力,便对着两个坐婆点点头,“现在可以让娘子用力了。” 李姝便下意识的抓握住身旁的萧幼清,感受手中的力道由重逐渐减轻,萧幼清便慌忙的俯身低声道:“若二王在,定希望您平安无事。” 这句话,使得萧幼清吃了痛。 一直到入夜,皇城东北侧位于大内钟楼之西的鼓楼敲响,暮鼓之声由内传到外响彻天际,白日便这么过去了。 “楚王府喜报!” 掌管宫门启闭的皇城司监门得到天子旨意后将宫门打开,内侍从晨晖门一路小跑至内宫,将一份记录的册子呈上。 “陛下,楚王府大喜。”赵慈急忙将这一喜报转呈,“小人恭喜陛下喜得皇孙,楚王府诞下嫡嗣。” 没有因为长子之死而悲伤的皇帝,自然也没有因为这一喜事而高兴,淡然着脸色伸手打开那份太医写的详录。 “丁未年子月初八,戌时七刻。”皇帝盯着孩子的出生年月,微微低眉。 “官家也是戌时所生,太史令曾说过戌时出生的人,多是命中有福之人。” 皇帝旋即将册子扔至一边,侧躺下缓缓道:“将这份喜报快马加鞭送到边境隆德开国公手中。” “是。” ———————————————— 楚王府的产房内,坐婆抱着血淋淋的新生儿用沸腾的水泡过的绸缎拧干后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水逐渐混浊而婴儿的肤色逐渐呈现出了黝黑。 “他怎么不哭啊?” 孙鸿达洗干净手起身瞧了瞧新生的婴儿,“将他倒转过来,轻轻弹一下脚板。” 片刻后洪亮的啼哭声从房间里传出,孙鸿达便再次瘫倒下,轻呼了一口气,“应该是被异物堵住了。” “孙太医,你快来看看娘子她!”萧幼清怀中的人突然松了手,连呼吸也微弱下去了。 ———————— 戌时七刻,产房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让外面的女使以及楚王都卸了一口气,同时又重新提起了心焦急的盯着房门。 “都说妇人产子犹如过鬼门关...” “呸呸呸,咱们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是诞下了一个健健康康的小郡王,母子平安。” ———吱———房门由内打开。 楚王连走上前焦急道:“怎么样了,她们还好吗?” 孙鸿达凑在楚王耳畔小声道:“是男婴,但殿下的情况很不好,王妃说等里面处理完将坐婆送走就让您进去。” 孙鸿达旋即又拱手躬身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顺利产下一位小郎君,母子平安。” 听到此话,竟是两个女使相拥而哭,孙鸿达将写有婴儿生辰详细的册子呈上。 楚王接过唤道府中的内侍,“着人送去大内。” “是。” 房中忙碌了将近半个时辰,里面的啼哭声一直没有断过,房门再一次被打开时两个妇人蒙着头从内摸出。 楚王便朝庭院外守着的数十名护卫吩咐道:“将她们先送去邸舍歇息,明日城门下钥再遣人送回,记住,好生伺候,切勿怠慢。” “是。” “六王,王妃请您进去。”孙鸿达传完话后将两个欲跟随入内的女使拦在门外,“王妃只唤了六王进去,两位姑娘就先在门外候着吧。” 里屋中,萧幼清哄着刚刚才睡下的婴儿,看见楚王进来酸涩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撇头看向榻上已经奄奄一息的人。 孙鸿达入内,凑近楚王小声道:“太子妃殿下腹中的孩子其实并非寒食节怀的,而是要比这之前更早...”孙鸿达深意的看着楚王。 “本王知道她故意说成是寒食节的用意,这一点不用你告诉。” 孙鸿达便又道:“殿下因为知道了东宫蒙难之事一时急火攻心,下官赶到时发现孩子是横产,便用了杨太医所著的横产论中的法子,但太子妃殿晗晗弱,产后大出血,失血过多下官无力回天,如果孙太医还在...”孙鸿达说着旋即跪下,“下官无能,医术不精,还请六王治罪。” 楚王上前将其扶起,轻轻摇头道:“这两日辛苦了,孙叔叔先出去吧。” “是。” 萧幼清抱着孩子坐起,“妾也先到外房等候。”走到楚王身侧时站定低头道:“殿下有话要妾转达,但是妾和殿下说王爷已经回来了,所以你过去吧。” 楚王轻轻捏住萧幼清的衣裳,紧皱着眉毛,“姐姐就这么喜欢自作主张替别人选择么?” 萧幼清腾出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这个孩子的生母,最后一程。” “你放心,殿下来时是裹着狐裘与面巾,之后妾又让殿下的女使与其对换衣服代替殿下回去了,那两个接生的妇人也是江宁乡下来的,都是从未进过京的孤寡之人。” 楚王松开手,旋即无力的垂下,抬起头朝床榻缓缓走去。 等到楚王靠近时,榻上的人脸色惨白看着毫无气血,李姝睁着微眯的双眼,看到眼前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坐下。 楚王强忍者酸涩的泪水,反握住李姝伸过来的手,“阿姊有什么想说的,我听着。” 见榻上的人蠕动着嘴唇,楚王便俯下身凑在唇前听着那极为细微的声音。 “二...郎,是你...来...接...我...了...吗?” 强忍的泪水在顷刻间顺着眼角往下滴落,楚王抽着鼻子紧握起李姝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是我,是二郎,二郎来接姝儿回家了。” 楚王俯下身凑在她的耳畔小声道:“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你听见了吗?” 楚王缓缓坐起轻轻拍着李姝的手,回忆着十几年前在寒香阁里少年给他们唱过的词,“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低头看到惨白的唇角微微上扬,而掌心中轻轻反握着的手却再也没有了任何反应,楚王张着颤抖的嘴,“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第104章 克定厥家 建平九年冬,楚王府诞下嫡长。 通进司所刊行的邸报只有喜报,而无废太子病故的消息,除却朝廷通进司所刊行的邸报,各商贾也将此消息刊行成报,喜事很快就传遍。 时间又推半月,端明学士李宅传出前废太子妃病故的消息,废太子刚离去不久,让朝臣与百姓误以为是夫死妻随,夫无情而妻有义,便也让许多人为此惋惜不已。 建平九年末,正旦前夕,岁除夜。 “那两个人以及县主的女使,是不是都是你?” 她并不否认的点头,“我知道姐姐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是...”楚王转过头,“哪怕是一丁点风险,我不能涉。” “你在岐山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我觉得你回来后就变了,还是太子妃殿下与你说了什么?”萧幼清盯着她深邃的眸子,突然有些害怕,又瞧见脖子上那已经被冲淡的隐隐约约的痕迹,“你这是怎么弄的,连声音都沉了这么多?” 马车出了昭庆坊,往一处瓦子行驶去,楚王轻轻摇头,旋即将脑袋低下,“我没有变,是阿姊她…把我当成二哥了。” 楚王伸手搭在她的手上,“从今往后,就再没有人能够动摇你的位置,也不会有人疑心我。” 她又冷笑了笑,深深叹道:“赵王连太子的一个庶出孩子都不放过,却对你...我想他对你,仍是有一份情在的吧。” “你...” “六王,到了。” 楚王呼了一口气,紧握着萧幼清的手,“从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深究,姐姐对我的好,这些年我都记在心里,我知道姐姐心中一直有疑惑。”她拉着萧幼清下了马车,两个便装出行的人,在这年夜里与一堆达官贵人站在一处并无差别。 “这是什么地方?” 楚王笑道:“城北瓦子,是你们这些世家小娘子不会来的地方。” 刚一下车便看见许多穿着异域服饰的人在一个小摊贩前扎堆停留,他们的手里还拿着绘有奇怪纹路的陶茶壶,当朝喝茶皆以点茶,故而窑厂中不生产茶壶。 “这些人...” “是夏国人,正在售卖茶壶讲价钱呢。” 萧幼清诧异的看着楚王,“你听得懂他们的语言?” 楚王拉着她离开,一边点头道:“扶风郡是中原与西部通商的必经之路,岐山县不单有夏国的人还有更远的于阗国人途径,主薄正好会讲夏国语言我便让他闲暇时教会了我,兴许将来用得着呢。”说罢楚王浅浅一笑,拉着她走到一座大别院门口。 宅门口两旁围墙极长,看着像是个大户人家屋子,可在瞧见了门口那带盖头的红栀子灯后,萧幼清转头一笑,伸手扯向她的耳朵,“好啊,陋习不改,今夜你就留在这里陪小姐们过夜吧,我回家带大郎去了。” 楚王便一把将她拦住,“姐姐想到哪里去了?”旋即俯身凑到她的耳畔道:“姐姐心里不是一直有疑惑吗?” 楚王的话让萧幼清好像明白了什么,旋即看着这座花院,扭捏着脸不情愿的跟她走进。 “今夜岁除,大臣们都在家中围着炉子,赵王被禁足了,没人会盯着我弹劾我的,再说了,我这点破事,东京城谁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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