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漓:“怕啊,可比起她怨我,我……罢了,你记着我们的约定就好。” 那一日,渐漓没有把话说完。 她离开了敖岸山,回到了那个纷杂,且并不曾善待过她的人界。 亦秋不禁想,渐漓没有说完的话,应是——比起她怨我,我更怕她知道真相后,宁死也要伴着我。 那日后,此处便成了熏池的记忆。 渐漓离开前,让熏池帮忙保守那个秘密,熏池便一直哄着月灼,说渐漓只是去人间游玩。 冬日严寒,虚弱的小黑狗缩在火炉边打着带小火花的喷嚏,见毯子差点燃了起来,连忙慌张地用小爪子扑打了半天。 “渐漓真是的,出去玩儿都不带上我……要是着火了,还得我自己灭。”她小声嘟囔着,向火炉靠了几分,闭目继续睡下。 冬雪化去之时,月灼身子恢复了不少,终于再次化作人形,每天在山里奔来跑去。 初春,寒气未散,花未开。 她仍是那个喜欢调皮捣蛋的小丫头,而且还因为渐漓不在,变得放肆了许多。 熏池又一次头疼了起来,日日追在她屁股后面,就是为了防止她干坏事。 “你就不能听话一点?” “渐漓什么时候回来啊?”月灼抬着脑袋,一双漂亮的红瞳望着熏池,里面满满载着想念,“她回来了,我就不捣乱了。” “熏池,你去把她找回来好不好?”月灼说,“不然你放我出去,我去找她,等她玩够了,我再和她一起回来。” “你为什么不说话?” “再等等吧。”熏池说着,伸手想要揉揉这傻丫头的头发,多少给予几分安慰。 月灼见了,当即俯身,十分灵敏地从熏池抬起的手臂下钻了过去,而后回身冲他做了个鬼脸,嬉笑着大步跑远。 那一瞬,熏池望着月灼的背影,不由轻叹:“渐漓,你写下的每一样她喜欢的东西,我都尽量给了。可你不知道,她其实……并没有多喜欢那些东西。” 天与地在那一刻再次模糊起来。 “她喜欢的,只是会把那些东西送到她面前的渐漓。”亦秋说着,不禁红了双眼。 “真有那么非她不可吗?”幽砚眼底泛起一丝困惑,困惑之中,似又闪烁着什么难辨悲喜的微芒。 纸包不住火,谎言终会有被戳破的一日。 等不到渐漓回来的月灼愈发暴躁起来,她好像回到了最初来此的样子,三天两头地在山中捣乱,且愈发变本加厉。 她吵她闹,没事就追在熏池身后,大喊大叫着想要出去找渐漓。 一时间,宅子里的书画、衣物、各式家具,山中的草木生灵,又一次陷入了不断遭殃的日子。 祸斗心中无善恶。 这世间,她只认夫诸,夫诸就是她心底所有的善恶。
她抱着这样的偏执,在敖岸山中和熏池争执了一年又一年,她渐渐明白,渐漓不是出去玩儿了,只是丢下她了。 终于,百年之后,她冲破了体内的那层封印,逃离了这座没有渐漓的「牢」。 熏池拦不住她,他站在被大火烧毁的结界前,能做的只有无力地叹息。 祸斗要去找夫诸,这世上,没人拦得住。 所有属于敖岸山的记忆,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作万千尘埃。 下一秒,四周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前,依旧是山林,可所生植被皆与敖岸山大有不同。 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天火焚山,浓烟滚滚,所有的生灵都在挣扎、奔逃、哀嚎,用尽全力想要活下去,却偏又无处可逃。 虽然这只是一段两千年前的记忆,可亦秋却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生灵涂炭。 亦秋:“是月灼?她为什么……” 幽砚皱了皱眉,忽而搂住亦秋向天上飞去。 亦秋下意识惊叫了一声,回神之时,竟发现从高处向下眺望,可见此山四面环海,是一座海中孤岛。 “这里是……”亦秋不禁茫然起来。 “若我没猜错,此处应是北海蛇山。”幽砚淡淡说道。 【《山海经中山经》中曾有记载:“北海之内,有蛇山者,蛇水出焉,东入于海。有五采之鸟,飞蔽一乡,名曰翳鸟。”】 系统忽然出来背书,听得亦秋不由一愣。 此处不是熏池的记忆,那便是夫诸的记忆。 可不管是谁的记忆,都与祸斗有关,祸斗一事,牵扯到了蛇山…… 翳鸟郁溯,那个《枯枝瘦》中的恶毒女三,好巧不巧,便是这蛇山神女。 所有的一切,好像忽然都联系起来了。 “夫诸在那里!”亦秋一手紧紧抱着幽砚,一手指向了远方。 远方,四角的白鹿呼风唤雨地踏海而来,她耗损灵力引海水灌向孤岛,却终不及救下这火海之中消亡的生灵。 蛇山余烬之中,再不见一丝生机。 幽砚带着亦秋落于白鹿身旁,隔着两千年的时光,亦能感受那一片荒凉。 大雨倾盆落,白鹿怔怔望着眼前的一切,回身之时,见一神灵,鸟身人面,手捧一只被天火烧得羽翼残缺的五彩之鸟,目光悲悯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许久,她向白鹿轻声问道:“还要逃吗?” 语气之中没有责备,偏却如兵刃般,刺入白鹿心底深处,最不愿面对的那一方柔软天地。 “不逃了。”白鹿说着,回身最后望了一眼被天火焚毁的蛇山。 她的眼中除却哀恸,多了几分坚定。 所有画面的消失的那一刻,亦秋抓紧了幽砚的手臂:“幽砚,渐漓记忆里的那个人,那个人她……” 亦秋冷静下来,改口道:“她好眼熟,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眼熟就对了,你且想想,她与朝云像不像?” “啊!”亦秋表面惊讶,心底却舒了一口长气。 还好还好,幽砚挺给她面子——虽然家底都快被套空了,但是还没真空掉,能捂住一点是一点吧。 “木神句芒……原来,她与翳鸟还有这般过往。”幽砚抬眼望向了那雨中愈渐模糊的天空,短暂沉默后,忽而浅笑一声,道,“我明白了。” “啊?”亦秋眼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你明白什么了?” 鸟女人这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啊,她怎么就还一头雾水,什么都没想明白呢? 作者有话要说:信息量巨大的一章,那么问题来了,有小天使能想明白吗? 补充: 有人说没理清名字,那就理一下。 句芒:朝云。 翳鸟:郁溯。 白鹿夫诸:渐漓。 黑犬祸斗:月灼。 一个身份,一个名字,真有那么难记么……这不和三年二班小张同学差不多概念么。
第81章 不得不说,老天爷对众生真是一点也不公平。 有的人天生强大,有的人天生聪慧,有的人天生美丽,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类很过分的人,生来便将什么好都占完了,恨不得全方位碾压世人。 无疑,幽砚就是这样的人。 就在刚才,亦秋看见蛇山焚毁,看见句芒救下翳鸟出现在夫诸面前,她感觉自己的脑子一下就懵了。 她脑子里明明装了那么多《枯枝瘦》的信息,却都只是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一点点真相的边边角角,而且整个脑子都乱糟糟的,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去理清头绪。 幽砚倒好,只不过是看见了句芒,忽然就说自己明白了。 亦秋一时好奇得不行,连忙追在幽砚身旁问了半天,可最终也就问出了一句话。 幽砚:“芜州石穴那日,是谁救了我们。” 很显然,听这话的尾音便能知道,它并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答案——幽砚知道那一日是谁出手相救了,可她就是不说。 卖什么关子呢! “幽砚,想到什么你就说啊,别让我猜,我脑子不好使,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亦秋抓着幽砚的手腕用力晃了几下,眼里写满了「求知欲」三个大字。 如果没记错,《枯枝瘦》里从未提过蛇山曾经历一场毁灭性的大火。 非但如此,原文之中的蛇山可谓是生机盎然,哪像经历过一场天火? 被天火烧过的地方,应像芜州那样,几乎是草木不生吧? 所以,夫诸与祸斗的故事,在小鸟咕咕飞没能写到的原设定中,到底起着一种怎样的作用呢? 幽砚又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她明白的这些东西,又和原著有着怎样的联系? 这些问题,亦秋是越想越觉头疼。 所以她决定了,她不要面子了,她承认她笨了,她不怕被幽砚笑话了。 此时此刻,她半点也不想独立思考,只想跟着幽砚抄现成的答案。 可就在幽砚张了张嘴,似要说出心底猜测之时,熏池的画中境忽如浓墨遇水,似烟似雾,于她们二人眼前飘然散去。 一道强光闪过,亦秋下意识闭上了双眼,当她再次睁眼之时,自己与幽砚都回到了敖岸山的神鹿池边。 优雅而又洁净的白鹿自池边站起,一道柔白如月的灵光忽而将它重重萦绕裹挟,灵光渐散之时,一白衣女子自光中缓步走了出来,面容清隽,柔似水月,正是熏池的画中境里,那个赠予月灼温柔岁月之人。 “后来,她一直追寻着我的足迹,我不敢与她相见,只得四处躲藏。 可我没有想到,她为了逼我出现,先是为祸人间,后是火烧蛇山……” 渐漓话到此处,苦叹了一声,眼底不知压抑了多少愧疚,她说,“后来,是我们亲手封印了月灼……我与她于芜州大战许久,终于得以将她打败,这才在熏池的帮助下,取出了她的命魂,将她长久封印。” 果然啊,一切都如幽砚所料,两千年前,在芜州封印月灼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个曾经将月灼放在掌心呵护的渐漓。 而自那以后,经过一场大战,从此封印着月灼的芜州,就这样荒芜了两千年,渐渐成为了传说中天火灼烧过的厄运之地。 亦秋不禁皱了皱眉:“为什么不将她带回来,你们也觉得她罪无可赦吗?” 她话未说完,便已明白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当年,熏池顶着来自天界诸神的压力,强硬地留下了祸斗的性命。 仙神并非不能收留凶兽,可他非但没有与之签订血契,加以管束,还在数百年后让它冲破了体内封印,碎傲岸结界,又一次重返了人间。 如此大罪,根本不是他能轻易承担的。 渐漓说:“若有别的选择,我们都不会这么做。” 这样对待月灼,熏池不忍,渐漓更是不忍。 可就算他们不这样做,天界也不会放过祸斗了。 当年一事,直接惊动了天界的四象神兽,熏池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便知若想要保住月灼性命,只能由他与渐漓前去「戴罪立功」。 这些年,他瞒了太多,倒也不差这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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