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说了,我脚又要开始软了!”亦秋咬牙说着,目光望向了远方。 此时此刻,洛溟渊已再无力支撑,昏迷在了夫诸的身旁。 而那断崖的对岸,已全然化作一幅巨大的水墨画卷。 瓢泼的大雨,四周的草木,甚至于祸斗的火焰,于这画卷之中都变成了一抹墨色,更有无数墨点自四面八方缠斗着身形庞大的祸斗。 “这什么招式啊……”亦秋不由惊叹,看起来好厉害。 然而下一秒,祸斗便用事实证明了一个真理,一切花里胡哨的招式,都没有最朴实无华的攻击来得实在。 身处熏池的水墨领域之中,任何人的灵力都受到大幅衰减,可祸斗只是向前一扑,如同猛兽一般,用着最最原始的方式进攻着眼前之人,没多会儿,便将其踩在脚下,尖利的爪刺,扎穿了熏池的肩膀。 那柔和的墨色,只在瞬间,便于天地之中消散无形。 “别再挑战我的耐性了!别逼我杀你!”祸斗咬牙说着,用力将熏池震了数米远。 祸斗回过身来,望向那个此时此刻仍旧守着那座木桥的夫诸,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你还真是执着啊……你保护这些凡人样子,和当年封印我时,真是一模一样。” “月灼,不要再造杀孽了!”夫诸护着身后众人,哀声祈求道,“这一次,你若想去魔界,我便随你去魔界,你若想回敖岸,我便带你回敖岸!天地之大,我们不是无处可去的,你不要再受人利用了!” “你要我怎么信你?” “你封住我的力量,我绝不反抗!”夫诸说着,再一次鼓起勇气,向祸斗走去。 祸斗沉默许久,冷冷问道:“若我出尔反尔,失去了力量的你,又该如何?” “你不会!”夫诸说着,步步向前,“我知道你,我熟悉你,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曾经的所作所为……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夫诸说着,身上泛起了一阵柔光,随着一步步地向前,她幻出了那一副纤弱的人类身形,一袭白衣,恍似当年旧模样。 祸斗赤红的双瞳里,不由得添了几分迷惘。 纤瘦的女子一步一步向祸斗靠近,最后停在了那无比庞大的身躯边上。 她向祸斗伸出了一只右手,指尖轻轻抚过祸斗腿上那被大雨淋透的皮毛,那么温柔,却又那么小心翼翼。 “你都这么高了。”女子仰头望着祸斗低垂的眼眸,轻声笑道,“我都抱不住你了。”她说着,轻轻拥住了祸斗的前肢。 祸斗身形不由得微微一颤,眼底的怒意,终是一点一点消散而去。 所有人都屏息望着那个庞然大物,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出声将她惊扰。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而将四方天火吞噬入腹,化作一团火光,将那女子从众人视线之中掳走。 那一夜,祸斗带走了夫诸,只留下了一场彻夜的雨。 亦秋眯起双眼,遥望着她们远去,再回头时,木桥已然消失不见,江羽遥站在断崖的另一端,身后唯余一片大火烧过的废墟。 熏池捂着肩上的伤口站起身来,缓步走至亦秋和幽砚的身前,苦笑道:“月灼那孩子,总是四处闯祸……” “她不是孩子了。”幽砚淡淡说道。 熏池一时语塞,好半天才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月灼不懂善恶,不辨是非,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渐漓,只要渐漓尚在,这世上,就还有一盏明灯能为她引路……可渐漓,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水火不相容,夫诸与祸斗本应是宿敌,力量失衡之时,强大者吞噬弱小者,力量相衡之时,便是彼此伤害。 两千多年前,祸斗力量弱于夫诸,险些被夫诸之力吞噬。 今时今日,祸斗破除封印再次入世,心底早已生出了太多怨气,力量强过往昔太多,夫诸又自损半数修为,此刻随祸斗而去,必然是被吞噬的一方。 当年夫诸已经学会了如何控制、收敛自己的天赋力量,这才能大大减缓她伤害祸斗的速度。 可祸斗不一样,祸斗从始至终都没学会如何控制力量,如今她强过夫诸那么多,那么她伤害夫诸的速度,必然也会比两千多年前在敖岸山平静度日之时的快上不少。 以夫诸的性子,或许依旧不会告诉祸斗真相,只会再像当年那样,若无其事地陪伴在祸斗身旁,等待一场注定到来的别离。 只是祸斗到底还是会知道真相的,那时的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不想一个人独活,却又注定不能与所爱之人相守……只怕到时,她会再次陷入疯狂。 “熏池上神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幽砚说着,抬眼望向了祸斗离去的远方,“祸斗祸乱人间与我何干?她烧了谁的住处,你便向谁去道歉。” “是,是啊……今日之事,我定会给仙麓门一个交代。” 熏池沉声说着,回身对江轩等人鞠了一躬,“我定助诸位重建山门,所需钱财我出,断去的云桥与损毁的结界,也都由我来修复。” 一时之间,仙麓门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知如何应答。 片刻沉默后,江轩站了出来:“仙人不必如此愧疚,此番灾劫,我门中弟子并无死伤,仙人来此相助,已是我们不幸中的万幸…… 我今日方知,小女原是天界仙神,既来历劫,只怕这也是逃不开的劫难。”
“无论如何,此事与我有关,仙麓门日后有何需要,只管开口便是。” 熏池说罢,为众人竖起一道挡风遮雨的结界,转身长叹一声,立于此夜沉思许久,再不言语。 江羽遥飞身越过断崖,扶起了重伤的洛溟渊,仙麓门人也开始相互疗伤。 亦秋不禁上前追问:“那渐漓与月灼……” “我会寻到她们,有些事,总是需要做个了结。这一切因我一念心慈而起,我必不会放任不管…… 只是,我希望她们能最后过上一段平平淡淡的生活,待到渐漓撑不住时,我定诛杀月灼,再回天界领罚。从此往后,我亦将离开敖岸,行遍人间,为她们的过往赎罪……” 幽砚沉默许久,不禁闭上双眼,感受了一下这终于渐渐冰凉起来的雨水。 末了,她轻声道:“夫诸未必不可救。” 熏池黯淡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了一丝光亮:“魔尊的意思是,她们之间真有能够共生的办法?” 幽砚睁眼望向亦秋,道:“她不是说过有法子吗?” 熏池:“……” 亦秋愣了一下,仰头道:“有啊!当然有!” 先前她还对系统的提示感到迷迷糊糊的,直到刚才看见天火根本点不燃扶桑之木,她便瞬间想明白了。 那宝才系统虽然废,但它的提示还是挺到位的,想要打破夫诸祸斗之间水火永不相容的宿命,其中关键,就在扶桑的身上! “水火相克,可刚才大家都看见了,扶桑不惧烈火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渐漓获得扶桑的守护呢?” 作者有话要说:补个作话,都问鹿为啥不说清楚,前面其实前面写挺清楚了。 当年是因为她不怕祸斗怨她、误会她,就怕祸斗知道真相后心甘情愿死在她的身旁。 但她并不知道逃避和隐瞒会造成后面那种糟糕的结果,要知道当年就不会这么做。 而如今继续隐瞒,是因为她已经知道祸斗没了她会疯掉,她怕自己说出真相,祸斗会当场破罐破摔拉所有人陪葬,所以拖一时是一时。 这一切都是性格使然,夫诸温柔却也怯懦,祸斗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凶兽,如果有神能将她感化,那对她而言,这世上唯一的神就是夫诸。 有人一直说祸斗不配he,可如果换位思考一下呢? 前面提过,人间分三界,神据天,魔据地,人间界原本是没有人的,只有妖兽,是女娲造了人,又为了保护人类,不断驱逐甚至杀妖兽,夫诸也好祸斗也罢,她们都和幽砚一样。 因为身怀强大的力量,被定义为「恶」,不管伤人不伤人,这世间的「善」都没打算放过她们,谁又是绝对无辜的呢? 祸斗是一出生就为世所不容的存在,又凭什么要对世间抱有善意?如果幽砚不曾遇见亦秋,也不会对世间抱有任何善意。 要说无辜,夫诸害过人,幽砚害过人,金乌也弄出十个太阳害过人,这里只是恰好写出了祸斗的过往,要真把所有人害过的人拽出来比一比,谁又比谁更配善终呢? 妖魔对人类本也没有同理心,换句话说,老虎吃人前,不会考虑这人是不是无辜的。妖魔的人性,是要修出来的。
第88章 亦秋的话语,让熏池将目光移向了江羽遥。 此时此刻,江羽遥正在沐清霜的帮忙下,为洛溟渊简单处理着身上的伤口。 “怎么伤得这么重?”江轩站在旁侧,望见洛溟渊的一身新伤旧伤,不由得拧起了眉心。 “上次师弟为鸟妖所伤,一直没能痊愈,半月前,我们寻着鸟妖足迹前往芜州,曾与那祸斗交过一次手,险些丢了性命……” 江羽遥说着,泛红的眼底满是心疼,“昨夜,也不知何人四下散布消息,说是祸斗欲灭仙麓门,师弟怕赶不及,一路带我飞了回来,身上伤势已然加重,又……” 江羽遥话到此处,忽然没好再说下去。 可有些话就算不说,大家也都明白,洛溟渊本就负伤,又带了那么多人过山崖,还与那祸斗缠斗许久。 他伤成这样,都是为了保护大家,只笑曾经的仙麓门,可没多少人善待过他。 一时间,包括仙麓三尊在内的不少人都陷入了沉思。 熏池走至洛溟渊的身侧,缓缓蹲下身来,将灵力渡送至他的体内。 江羽遥分外感激,却又忍不住问道:“仙上,您还有伤在身,如此为我师弟损耗灵力,是否……” 熏池沉默许久,轻声叹道:“不必介怀,我本应救他,更何况,我有求于你。” 江羽遥神色坚毅道:“今日多亏仙上带神鹿来此相助,仙上若有吩咐,江羽遥定竭尽全力!” 熏池抬眼问道:“你已觉醒部分神力,可有忆起什么?” 江羽遥蹙眉思虑片刻,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只知,我原是一座仙岛上的一株神木。除此之外,再不曾忆起任何。” 熏池听了,不由叹道:“先将伤势养好,他日再说吧。” 仙麓门人死里逃生,曾经居住的地方化为一片灰烬,想要重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便只能暂时下山,于陌水城中包下了两间客栈。 这些个一门心思斩妖除魔的仙门中人,小妖小鬼见过不少,却从不曾见过仙神,如今遇见了,一个个都兴奋得不行。 对于这场无妄之灾,以及灾中前来救人的仙神,他们脑子里有数不清的问号,偏又没人敢去打扰,一时间奇奇怪怪的故事便在无数种猜测中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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