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要到学堂教书,也只因他并没有那本事担负起这家,最后竟是逼得要我出去赚钱养家。甚至他在这时候,还要去找红颜知己。” 陈晓笙的冷笑,不知何时已变成凄然苦笑。 “颦儿,你说若女子嫁人,最后嫁出的是如此结局,这嫁人又有何意义?如我这般的,固然是少数,但真正恩爱和美的夫妻又有多少?能彼此各不干扰,已是难得。若家中连生计都艰难,那更不知要惹出多少问题。” “不过你不必担心这些问题。你父亲与你弟弟定然不会让你陷入这等局面。”陈晓笙再想想,却是忍不住叹了一声,“迎丫头却未必如此了。” 贾家如今的风评早不比过往。陈晓笙日常出入不多,但也有些听闻。贾家男儿本身就有些问题,自然难以指望他们替家中女儿择婿时会选择如何品性毫无问题之人。 陈晓笙与迎春相识,知迎春懦弱,只要所嫁之人品性稍有不佳,以迎春一贯的逆来顺受,怕不需多时就会令对方得寸进尺。 至于惜春,年龄最小,但也有几分刚性,前面又有两个姐姐,婚事并不急,因此陈晓笙并不担心她。 黛玉听得心头一紧。 她起初因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苦闷,方想着来西琼院走走。因见崇玉送自己回来立刻又出门,才走了神,呆立半晌,被陈晓笙撞见。 本以为凭陈晓笙的见识,多半能替她解答疑惑,谁知道只惹得她又添了心事。 她不是不清楚,任自己如何替迎春担心,也帮不得迎春什么。若迎春自己改不掉个性,旁人再如何助她,也难以真正改变她的命运。 “颦丫头?” 陈晓笙的呼唤打断黛玉思绪。 她靠向陈晓笙,低声问∶“先生,当初你诗社的姐妹们各自出阁……你可曾觉得不舍?甚至恨不得她们一直不嫁人?” 陈晓笙方要回答,黛玉又问∶“但不是对所有人都有这感受,仅仅对其中某一人如此。只盼着她一直陪着自己,怎么都舍不得她离开,甚至哪怕知道她嫁人后多半都能过得很好,可依旧不愿意看到那天到来……” 黛玉声音越来越低。 如迎春般一直在父母亲人庇护下才可能过得好一些的,她都没有这种强烈的不愿对方嫁人的心思。 怎么面对应当无论在如何环境中都能过好的宝钗,她却会这样想呢? “你这……”陈晓笙狐疑地看着她,“说的是宝钗?” 黛玉怔了怔,才在陈晓笙怀中轻轻点头。 且说崇玉,自出了林府,便与在府外候着的薛蝌会合,两人同去许晴妍租住的宅子。 宅院并不大,里面住着的人也不多,小小一所宅子,幽静整洁。 听到敲门声,有个容颜清秀的小丫头出来开门,见是薛蝌,便欢欢喜喜地把人请进去。 崇玉是第一次来,她不认得,在前带路时还忍不住回头悄悄望了几眼。 屋子里的许晴妍已得到消息,忙迎了出来。 只是一个薛蝌还不值得她如此,毕竟只等她和薛蟠成亲,她就是薛蝌大嫂。 但下人传来的消息说还有一不曾见过少年陪着薛蝌一起来,许晴妍自然猜出是崇玉。 许晴妍满脸是笑走过来时,崇玉正暗暗打量着她。 锦香楼不愧是自命风流之人最爱的风月场所,前任头牌妍儿姑娘举止间看不出丝毫风尘气,倒更像哪家深闺千金,举止文雅又不失风流,尚未开口,只是颦笑,已索人心魂。 许晴妍越出众,崇玉就越纳罕。 此等佳人,要摆脱风月场所也多得是选择,为何却是还要请人帮忙的薛蟠最后得了如此殊荣? 但足以解释缘何薛蟠非她不娶了。 崇玉打量许晴妍之时,许晴妍也正打量着他。 进了屋,上了茶,听着薛蝌介绍了崇玉姓名,许晴妍笑道∶“当初文起拿着林公子的书画,要到锦香楼上见我,我已好奇林公子是何等人物,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文起乃薛蟠的表字。 当初崇玉替薛蟠作画,画上并没有任何足以表露崇玉身份的信息。然而后来许晴妍与薛蟠坦陈自己早已看出那些书画并非薛蟠所作,要问作者是谁,薛蟠早就将崇玉说了出来。 崇玉眉头一扬,瞧瞧还在一旁侍候的小丫头,笑道∶“我也好奇许姑娘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让薛大哥哥如此在意。今日见了,方知缘由。” 这小丫头应该是薛蟠后来才替许晴妍买来的,许晴妍当初孤身一人从锦香楼离开,崇玉本以为她会对现今侍候在身边的人都隐藏自己真实身份,谁曾想她竟如此坦然。 许晴妍偏头看了眼小丫头,淡淡道∶“有些事若只想着如何隐瞒别人,怕是越要瞒着,反而越容易被人揭穿。当日见过我的人也不在少数,我便是要瞒,又当真捂得住天底下那么多张嘴么?且这丫头已经跟了我一段时间,我看着也是可信的。” “我那等过往,只需在我替薛家留下骨肉前瞒着我准婆婆罢了。待哪天我有了骨肉,甚至孩子再长大些,我便是直接说出我身世,又会如何呢?再添一段风流佳话而已。” “哦?”崇玉更为诧异,“这事薛大哥哥可知道?” 许晴妍低头浅笑,愈发温柔可人∶“我早已和他说过,他也同意的。” 崇玉虽还在与许晴妍、薛蝌说说笑笑,心底却早已布满疑惑。 若非许晴妍本身如此特立独行,他就只当许晴妍想见他,单纯想感激他帮助自己离开锦香楼。但见到了,还从许晴妍口中听到一些惊人之论,崇玉就不相信许晴妍目的如此单纯了。 又说了会儿话,许晴妍忽将这小丫头打发出去买菜,准备回来做午饭。 她又看着薛蝌问崇玉∶“若是和忠顺王爷有关的事,现在可方便说?” 薛蝌自觉地匆匆起身往外走,嘴上嚷着∶“只那丫头出去买菜,怕也想不到买些酒的,我出去寻些好酒来。” 许晴妍看着他出去,掩唇笑道∶“文起的这弟弟比文起识趣不少呢。” 崇玉不作声,静静看着她。 她自顾自笑了会,仍不见崇玉回答,室内又没有其他人在,饶是她如此独自表演片刻,也不由得添了几分尴尬。 她轻轻垂下手,笑意悉数敛去。 “想必林公子有耐心先听我说吧?若听完了,还有什么地方不清楚的,我再替公子解惑。” “你说。” 崇玉心底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林家与忠顺王府走得密切些,也不是多罕为人知的事。 然而许晴妍又从何处得知和忠顺亲王有关的事?若只是当初在锦香楼上,听到那些王孙公子提起,想必许晴妍清楚,那些能被人拿来当谈资的信息并无多大价值。 “我幼年就已父母双亡,而今跟着我的这位嬷嬷,当真是我幼年的奶娘。”许晴妍不紧不慢道,“我本名也确实是许晴妍。我爹是武将,我娘是一举人家的姑娘。前些年北方边境出了点问题,虽没引发足以让边境之外的人在意的战乱,但足够让镇守边境的一些人失去至亲。” “战乱,或者说敌国入侵得突然。当时边境的人都以为会一直太平,我爹甚至将我娘和我接了过去。于是,在战乱起时,又怀了孕的我娘和我爹都死了,只有我被我娘藏了起来,勉强算躲过一劫,并等到了南安郡王派来的援兵。” “我爹娘给我留下的财产不多,只剩我奶娘带着我,一老一幼,要度日也难。我唯一有的,也就这点姿色。南安郡王派来的人虽救了我,但也没想着帮我太多。一直到我自愿入了锦香楼,接受着锦香楼的训练,我才知道,锦香楼幕后的大老板就是南安郡王。” “是他?”饶是崇玉早已做好准备,在听到许晴妍如此说,还是忍不住惊呼一声。 许晴妍颔首∶“我起初也不相信,然而告诉我锦香楼的存在,并介绍我加入锦香楼的人,就是当初南安郡王派往边境的援军之一。虽然只是一个小统领,但要没有地位更高的人同意,我爹生前又和他没有什么交情,我不觉得他会为了我这么一个孤儿如此尽心尽力。” 崇玉本还想问为何南安郡王或者说他的下属当年会对许晴妍有兴趣,但看眼前女子娇媚容颜,答案就出来了。 许晴妍轻轻拨弄了下耳边的发,笑容中添了几分恨意。 “我刚加入锦香楼时,还只当真是寻常卖艺。然而后来我提出要挑选客人,甚至制定种种苛刻条件,锦香楼的妈妈都痛快答应,甚至还主动替我出谋划策,帮着我选定一些条件极为优渥的王孙公子见面……然而这些人,往往在见我之前,还要先与妈妈见面一面。那时起,我就开始觉得有些古怪了。”
第104章 “说到底锦香楼是个周旋于贵人之间的风月场所,哪怕背后的主子有些手段,若不能再从来锦香楼的人中得到某些信息,好权衡各方利弊,它大概也不能存在这么长时间。所以起初,我对妈妈的做法也无太大怀疑。” “直到某日早上,我迷糊间醒来,觉得身子不适。如我们这等姑娘,往往下午乃至黄昏才起,早上一向没什么事。我在楼中地位高些,往日侍候我的丫头不敢怠慢,可在早上也会偷个懒。” “我寻不着我的丫头,就准备去找云儿。她极可能成为锦香楼下一任头牌,旁人都以为我俩时常争锋,关系定然恶劣,实则我与她是极要好的姐妹。我当时浑身不适,就只想到去寻她,” “孰料她房中有男子说话声,我以为是她客人未走,也不敢进去打扰,又想着已是这时间了,客人应当不会停留太久,我又浑身乏力不愿再走动,索性躲在一旁等客人离开。” “结果里面还有妈妈的声音传来。我听妈妈称呼才知,那男子乃南安郡王之孙屈祥丰,他来锦香楼也不是走的门,而是走地道。地道并非直接通往南安郡王府,而是他在锦香楼附近的一家当铺。” “他每每到锦香楼,皆以查账等为由,光明正大进了当铺里面,再悄悄走地道过来。那当铺本就有不少阔绰人家周转艰难之际都会去当些奇珍异宝,因此他在里面待的时间长些,旁人也不会轻易起疑。” “他就借此一次次来到锦香楼,收取妈妈利用楼中女子收集到的各种信息,甚至偶尔会让妈妈派一部分有跟随某些王孙公子外出规矩的女子,主动到楼外搜集信息。” “云儿不同于我,她和南安郡王府的关系更为密切,且立下过某些功劳。我当时偷听仅听得她过去与冯紫英公子等人走得近,因此从他们那儿知道了不少隐秘消息,甚至连冯公子与仇公子间的一些矛盾,背地里也有她的影子。” “我听了一会,意识到不妥,忙走远了些,再加重脚步边走边大声咳嗽过来,好歹惊动了里面的他们,让云儿出来查看。”说到此,许晴妍苦笑道,“虽没有将他们说的所有信息都停了,但好歹没让他们知道,我将他们说的话偷听了好大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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