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蛋里的东西依旧没有动静,似乎动上一动就要歇个地老天荒一般。 红蕖回头瞅了一眼,只见这入魔神裔面色不善,像是被谁惹怒了一样。可这一路上,除了她,就没有别的什么人了,她哪敢再说话,恨不得将步伐再加快一些。 过了静水,看见不啼鸟,再往前一步就是问心岩。 红蕖猝然停下脚步,鞋尖再往前一些,就会碰到这守岩的禁制,这阵寻常人不能碰触,擅闯者必死无疑。 渚幽抱着那颗和这问心岩一样静悄悄的蛋,仰头看向了面前那奇形怪状的岩石。 这些岩石像是胡乱叠放的一般,或是圆如柿果,或是尖如笋子,又或者扁平似圆盘,摆放得好不雅观。 渚幽看得眼睛难受,目光从那墨黑的“问心岩”三字上一扫而过,“就是这了?” 红蕖不敢再往前一步了,低着头软声说:“就是这了,在这喊上一声,骆二主就能听到。” “喊。”渚幽言简意赅。 红蕖双目一瞪,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别耽搁了,快些。”渚幽催促道。 红蕖压低了声音,柔声细语地说:“我喊得哪有大人喊的好听呢。” “若要好听,我不会找只鸟儿来,还要你作甚。”渚幽话语中带了点嫌弃。 红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喊道:“骆清大人,这……” 渚幽在一旁低声接道:“杂毛鸟。” 红蕖心说这坑可真够深啊,她非摔死不可。她眼眶差点都湿润了,接着喊道:“这杂毛鸟我给您……” “求。”渚幽冷不丁又道。 红蕖欲哭无泪,“给您求过来了——” 渚幽满意地微微颔首,银白的发在这黑暗之中像是发着光一般,明明该是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可却比这的魔还像魔。 那被逼着一字不差开口的荷花妖在心里嘀咕道,真是段位好高一入魔神裔,一边贬损自己,还一边抬高身价,就离谱。 喊声刚落,面前不到三尺远的地方似有一幅流光晃了过去—— 是禁制。 渚幽抱着她的龙蛋踏进了那禁制之中,回头朝荷花妖勾了勾手指。 素白的脸,眉眼皆好看却不张扬,独那漆黑的凤纹似乎有些不相称。 她勾着手指的时候,确实像是撼竹声称的那般,令人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忘怀。明明身在魔墟,却让人如临仙泽一般,天上美人,大抵如此。 红蕖一时间被蛊惑了心志,跟着往前踏了一步,这一踏,整个人撞上了那又凝起的禁制。 像被雷劈一般,她连头发都焦了,差点口吐白沫。 红蕖整个人被电到清醒,她怎就忘了,自己的本体就是被这入魔神裔给挖走的呢。 渚幽嗤了一声,摸了摸手里那颗凉飕飕的龙蛋,转身就往问心岩深处走。 站在树杈上的不啼鸟歪着脑袋,紧闭的喙张了张,却点丁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嶙峋的怪石四处耸立着,那千奇百怪的模样真像是凡人所臆造的魔,歪鼻子歪脸的,奇丑无比。 可魔又怎会丑,魔最擅长蛊惑人心,最会诱生人之法障,恼乱人之心绪,若是丑了,又怎么蛊惑得到。 渚幽在一大片焦黑的枯树后站了一会,树上的不啼鸟因有人来而纷纷振翅高飞。 呼啦一声,树枝被踩得咯吱了一下。 越发熟悉了,真像是什么时候来过一样,这一丛丛飞远的叫不出声的鸟,还有面前这半人高的洞窟,都极其熟悉。 她确信自己没有来过,万不可能来过。 正想弯腰迈进那乌漆墨黑的洞口时,怀里的龙蛋忽然咔的又裂开了一个口。 渚幽心说,这蛋好巧不巧,怎在这时候裂了,难不成是因此处灵气充沛? 一低头,她便被这裂得毫无章法可言的蛋给惊到了。 原先碎开的那个口子没有加宽,反倒在不远处又裂开了一个口,两个黑漆漆的洞,怪像是一双眼的。 两个尾指指头大的窟窿里边依旧黑得看不出什么,也许里边的龙本就是黑的。 渚幽抬了头,弯着腰迈进了那矮得出奇的洞口,心说东海龙王的真身浑身雪白,就连不久前成婚的龙太子芒风也是白里透蓝的,这数百年间,就没有谁家的龙是长这颜色的。 阴晦如墨,像什么正经龙。 只这奇形怪状的洞口稍矮一些,迈进里边后,周遭还算是宽敞。 里边晶莹剔透的灵石攀附在石壁上,似是随意劈砍出来的一般,不甚平整,处处是尖锐的棱角。 成片的灵石好似冰晶,难怪灵气如此充沛。 骆清等候多时,他盘腿坐在一池黝黑的水边,那池子里露出了大片纹路模糊的木板。 其实也不是什么木板,而是放着魔主肉身的棺材盖。 那池子里的水是静水,无论怎么折腾都不会响起水声,水还沉得很,这么一桶下来,能把一个凡人压死。 “还请大人助我。”骆清连忙起身,低头拱手。 渚幽摆摆手,示意他避开点儿。 骆清立刻偏了身,往后退了一步。 池子里只有那棺材露了个顶,却不见那藏了魔主一魂的法晶。 渚幽只手抱着龙蛋,另一只手微微抬起,似掌中托着什么重物一样,每抬起一寸都吃力无比。 眨眼间,一个木匣子从水里冒了出来,黝黑的静水从木匣顶上淌下,汇入池中。 木匣咔地掀开了盖,耀眼的光从木匣中散了出来,将劈砍出来的大片灵石照得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渚幽微微眯起眼,看清了木匣子里的那块法晶,圆得像个球似的,芯里边有一抹亮光,这刺目的亮光就是从那芯里来的。 那是—— 魔主留在此处的一魂。 光看着这一团跃动的光,哪能看出个什么来,可偏偏渚幽又觉得熟悉了。 过了一会,渚幽恍然大悟,什么那一魂中还存着魔主的记忆,存着记忆的分明不是那一魂,而是与那一魂共生的元神。 这法晶的芯子里跃动的那一缕光略显孱弱,大概是因为那一魂已经虚弱无比,连附着其上的元神也黯淡了许多。 光不住地跃动着,像是被风吹动的烛火,一个不留神就要熄灭了。 这么个东西,她怎么会觉得熟悉。 “还请大人修补法晶裂纹。”骆清那低沉如钟的声音忽地一响。 渚幽回过神,方才一直留意法晶中那抹孱弱的光,她这才发觉,原来这法晶上竟有许多细小的裂纹。 这法晶不会无端端开裂,只能说,也许是里边芯子受凡间那一魂的影响,想出来了。 可它出不得,出来必死无疑。 “这问心岩挺好的。”渚幽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骆清怎会不明白,“问心岩是魔主之物。” “我若出了手,也算是魔主欠我的。”渚幽手一收,那木匣子登时合上了,周遭忽地又暗了下来。 骆清没说话,他可没这胆子替魔主做主。 “立个字据,省得魔主醒来忘事。”说完,渚幽手一翻,一杆凤凰尾羽做的毫椎随即出现在她掌心之上。 她素手一挥,一行字登时刻在了这岩洞顶上,字迹飘逸如行云,十分好看。 “欠半壁灵石,已偿清。” 骆清面色严肃地看着,还未想明白这怎么就偿清了,半壁灵石轰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半壁奇丑的黑岩。 那半壁灵石,就这么被搬走了。 骆清话都没来得及说,就看见那入魔神裔再次打开了木匣。 源源不绝的凤族灵力灌入法晶之中,转瞬之间,那法晶上的裂纹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骆清本就耗光了灵力,此时恰恰虚弱得很,被这入魔神裔的灵力一逼,左膝咚地砸在了地上。 木匣子合上后,缓缓沉入静水之中,被这漆黑如墨的池水掩盖得完完全全。 “倒不必如此言谢。”渚幽回头睨了他一眼,眼半睁着,眸光似乎寡淡得近乎无情。 撼竹不知是何时来的,正站在问心岩外焦急地等着。 那荷花妖厌透了她主仆二人,却又不得不盯紧她,好趁机先献殷勤,把自己那本体拿回来。 渚幽出了问心岩,听到撼竹喊了一声尊主,便抬手招了招。 撼竹快步走上前去,盯着自家尊主的一双眼,小心翼翼开口:“尊主……”
“回殿。”渚幽抱着蛋打断道,说完,她还把胳膊伸了出去。 撼竹识相地扶上了自家尊主的手臂,回头瞪向了那紧跟在后的荷花妖。 红蕖连忙道:“大人,不如让我来,我扶得稳。” “不必跟,你在此处候着骆二主,他膝盖骨似乎有点软。”渚幽意味不明地道。 走远后,她才眨了眨眼,低头时连自己的蛋也看不清了,只能看到一团白雾。 “尊主,这蛋怎么又、又……”撼竹大吃一惊,着实想将这又破了个洞的蛋壳给抠开。 渚幽拍了拍怀里的蛋,略显惆怅地说:“倒是挣了些灵石回来,吃饱了就该破壳了。” 为了这蛋,她实属不易。
第11章 那半壁灵石从芥子里被取出来后,足足占据了大殿的一面墙。 晶莹剔透的灵石在凤凰火下熠熠生辉,将这大殿衬得就像是那冰雕玉琢的龙宫一样。 撼竹目瞪口呆地看着,指着这一面灵石道:“尊主,这、这……” 她“这”了半天,最后闷声道:“咱们怎这般阔绰了。” 渚幽抱着那颗破了两个洞的龙蛋,不余遗力地推托着责任,“这蛋似乎挺喜欢,我便搬回来了。” 一颗蛋哪能反驳,又咯吱响了一声,像在抗议什么。 渚幽小心翼翼地把掌心里那颗沉甸甸的龙蛋托起,眼前依旧朦胧一片,就连目光也变得迷蒙了起来,啧啧道:“看,它果真喜欢。” 撼竹是真看愣了,“这灵石莫不是骆二主给的?”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骆二主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灵石,这大幅灵石还是成片的,除了棱角有些尖锐外,似乎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我从问心岩里拿的。”渚幽实话说。 撼竹打了个哆嗦,从问心岩里拿的,那便是魔主的了。 龙蛋忽地又响了一声,然后又不动了,似乎在等什么。 撼竹等了一会没等到龙蛋破壳,心里也有些着急了,不由得开口:“尊主,这龙蛋不会在等着喂吧。” “方才不是还会自己吃么,怎这时候就要喂了?”渚幽没养过龙,也不知龙是不是真就这么娇气。 撼竹瞄了一眼,不敢瞄太久,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要不,让属下试试?” 这种下人做的事,自然不能让尊主亲自来。 然而黑衣尊主却没有把蛋交出去,反而亲自抬起了素白的手,从灵石从将一缕灵气分了出来。 那烟缕般的灵气环绕在龙蛋上,却没有被立刻吞食,而是一点点地缓慢消失着。 过了一会,余下还缠在龙蛋上的灵气无甚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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