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杖直直对准匍匐在地之人的脊梁,生而以报国的老将,气得泪涕纵横,“若是陛下出了什么岔子,你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他们全都是为了乔氏……是要因你,一朝成为罪人?!” 大雨滂沱,有人同行军打仗一样狼狈,秀白的靥,挂满泥水,数棍下去,脸色惨白如浆,面上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早已看不清堂内供奉的牌位。 雨如豆,砸上纤薄眼皮,慕容安然哽咽着问;“爹,我慕容氏一族,忠君报国,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慕容敬敏拿着拐杖捣着地,面上皱纹拧成了一股化不开的枯竭山川,“为了慕容一族的荣光。” “荣光……”慕容安然高仰脖颈,闭着双眸,泪雨划过青丝,溅起一瓣瓣微不可查的残花,“祖上包括您在内,为的是荣光,可我……为的是她。”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伤她!” “澜澜,叫我失望了……” 雨声太大,慕容安然的剜心倾吐,泯灭在雷声之中。 “你说什么?大点声!” 雨水将人彻底浇透,冷飕之物,顺着衣领将胸腔上的热气搜刮全无,慕容安然颤如离了枝的叶,她在磅礴雨势中愈发孤冷,一颗心,愈发没了勃勃生机。 “这世间最可怕的是皇族,定了你生死,还叫你跪着谢恩,荣光是他们给的、富贵也是他们给的,世人所艳羡的一切,都来自他们的指缝……”慕容安然忍不住大声悲喊:“可我们究竟是他们的什么人?忠诚的侍卫?勇武的情人?还是一只听话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家奴!” “安然……”慕容敬敏心疼地替幺女抹去脸上泥水,摇了摇头,“流着慕容族血的我们,没得选啊。” “是啊,没得选……没得选爱上她,没得选离开她、我没得选一切。” 泥水抹去,露出至清至纯的眸,她看向自己的老父,首次以幺女的口气,略带求慰;“爹,若有下辈子,安然愿是个乡野莽夫,只知打鱼砍柴,适龄寻一普通女子,成婚生子,守着清寒,守着恩爱,直到白头。” 知子莫于父! 慕容敬敏凝身,一时呆滞。 千言万语如同九霄天幕下的雨滴,轰然萦绕在父女之间。 老将知晓幺儿说不出、道不尽的苦,他松开手,拐杖扔在水里,膝盖弯曲,艰难地蹲下,比雨声还要大的铿锵音调传了过来:“爹信你有不能言说的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日子还得往前……有什么责罚,爹与你一起扛。” “日子,还得过。”慕容安然垂下脸,不敢与人对视,肩膀上的手掌,给予厚重力量,在凄苦的寒冷里,也在深沉父爱下,她含泪嚅嗫:“爹,为安然,寻一门亲事吧。” “亲事?!” “亲事。” 慕容敬敏回过神,品着饱含绝望的两个字,一把搂住幺女,跟着一起落泪,两具身躯依偎着,护着即将熄灭的星星之火,“安然,世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陛下……你不是陛下,你,想好了是谁?” “我不是帝王,我也没有男人的根,”慕容安然赫然难忍悲痛,她放下一切沉重包袱,似一稚童,在老父怀里放声哭诉;“为女儿,择一夫君吧。唯有这样,才能远离了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 乔九幽:做三就是要趁虚而入、逼其分手。 …… 继续白//嫖好了,有空评论一下就行。
第18章 和我上//床 天色已亮,廊外雨水滴滴答答,周遭寂静又生冷。 一场秋雨一场寒,封烟操持半宿,适才得空落座女帝病榻。 一干人退却,好不容易亲君侧,独自陪上一会,试了试对方额头,还在烧着,不料昨夜风寒又入体,病体雪上加霜。 好一阵哀叹,作为帝王之妃,她无法指摘女帝过错,作为青梅竹马的恋人,心里已是一顿埋怨。 慕容安然纵容有错,若不是女帝一味宽纵,怎遭这等难以启齿的罪? 即便大将军力气惊人,压得人动弹不得,但只要一声令下,大内侍卫岂不上前阻止。 说白了,还是太过纵爱。 先前几年未曾这般,慕容安然得胜归来,小别胜新婚,闺房内胡闹一团,出了鸳鸯帐,君是君、臣是臣,严明恪守。 封烟不再探究缘由,她淘洗了帕子重新盖上女帝额头,又伸手进其内衫,刚换干衣不久,未曾发汗,且将被角掖好,细细看人。 印象里,女帝身子一向不错,很少受寒发烫,偶尔鼻塞,喝两三日苦药便好个彻底。 唯有一次缠绵病榻多日,乃十年前一桩旧事。 梨花满天,天温风暖,不知为何,十七岁的女帝烧得迷糊,定了亲的鹤庆郡王封氏嫡女,奉旨进宫探望。 四只手缠在一块,年轻的女帝言语不多,支支吾吾问自己愿不愿意嫁。 当时,哪里晓得女帝心思,对方与自己相处要好,恐怕是忧她择了豺狼,苦了余生。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字出口,女帝泪水翻涌。 此举,彻底弄得人糊涂。 “为什么哭?”她问。 “后宫无一心爱。”女帝答。 “后宫男色三千,竟无一人讨得欢心?”她又问。 “没有一人,是朕愿意纳的……”女帝答。 “既然如此,定是有了心上人,陛下说出来,我帮着。”她道。 “不……这并非是重点……”女帝垂下脸,细长指尖在锦被上滑动,半晌,抬头才问:“朕是帝王不是?” “玉琼唯一的帝王,无人可撼。” “是了,朕乃天子,生而泱漭,死而浩荡,左右山川、掌上生死,定数中的唯一变数,既然如此,岂能龟缩憋屈着、和他们共度一生。” 年轻的女帝倾身向前,目光执着坚毅,红唇缓缓张开,将封氏嫡女肩上的一瓣梨花用粉舌沾入嘴中,她含着花瓣,意犹未尽地盯着人,好一小会才缓缓咀嚼,芬芳的汁液与舌尖相融相汇,一句缱绻温柔却能引起山崩的君言,在人耳际吐露:“封烟,朕要为你,忤逆天下。” 出了宫殿,狂风吹落一树梨花,封氏嫡女在初春的“大雪”中缓慢步行、静静沉思。 往事叠荡,曾经的肌肤相亲、莫名地耳鬓厮磨,显露真正的棱角。 有人在梨落纷纷处失了靓雅端庄。 有人慌乱如鹿,穿花过风,脚步乱在了一场绯色春光之中。 直到后来,张灯结彩、红盖喜帐,一系男装的年轻女帝,闯了闺阁,将人拥搂入怀,再次问:“愿不愿意嫁。” 有人双手固腰、眉眼低垂,羞怯怯的回应:“不愿。” “安然……” 一声哀切打乱回忆。 封烟拉过一只滚烫的手,覆上脸颊,半合着眸,感慨万千:“臣妾知慕容安然对陛下何等重要,使其离开,并非容不下…… 只怪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免了死罪已是格外开恩,就此断其念想,才是最深的惩罚。臣妾,宁当这恶人。” “安然……”女帝眉头紧锁,面颊通红,双唇干涩结块,鬓角被汗水浸湿,几缕青丝凌乱的贴在耳际,双手举在空中胡乱摸,心急欲抓什么,“别……别走。” “十年前陛下唤的是臣妾,十年后唤的是安然,但臣妾毫不心酸吃味,陛下是天子,有儿女情长,更有挥斥方遒……”封烟紧紧握住一双凉如寒冰的手,将泪压下,略带愤怒:“可天子,需喜而不沉,爱而不醉,如今病中这般哀求,叫人好生失望。” “疼……心上疼。” 含糊不清的话使得泪水彻底破防,明明伤的是身子,叫疼的、却是一颗心! 慕容安然就这般的好? 令人昏庸地抛开残忍,独留满腔不舍深情? 深秋的宫殿,晦涩的天气将人影笼罩,封烟合衣蜷缩在女帝身侧,她吻过从桃花眸中溢出的热泪,在其膀弯下喃喃自语:“陛下是臣妾的乔郎,岂能不求两两白首。
如今情况败坏,愿老天可怜见我初心不改,就拿臣妾余生,还陛下安泰喜乐。” …… 一连数日精心照料,女帝逐渐从高烧中清醒,身下伤口已愈合,各类苦药来者不拒,大碗大碗地一干到底,大有和谁置气的意味。 阿喜和任诗情一日要瞧上十次才肯罢休,宸妃不准众妃过多打扰,瞧过便让宫人请走。 凡事提不上力气,阿喜本是一刻坐不住的人,像只闹腾的狸花猫,在后花园追着自己影子团团打转,她从侍女口中得知女帝口味不佳,倒是吃了好些新鲜水果,趁后山果实芬芳,热心摘了些,差人送去。 行宫四周充斥着苦药味,阿喜带着几个侍女信步走至药馆,一排排火罐上各式汤药熬煮不停,滚滚热气喧嚣而上,出于对女帝的忧心,大大咧咧的喜妃娘娘少见地耐心询问,医官跪地拱手,一一作答,不敢丝毫怠慢。 趁人小离片刻,阿喜听着罐里咕嘟咕嘟的声响,一个小小心机上了来。 她命侍女守在外面,自己提着锦袍,款款坐下,看着烧得通红的瓦罐,少不得狠吞口水。少卿,有人黛眉一横,心跟着一狠,将指腹狠贴上去。 阿喜疼得一声大叫,睁开湿漉漉的圆眼,好个醒目的大水泡。 邀宠的方法找到了,那么眼前的药,就得自己亲自送,只是她送药的时辰不对,恰巧死对头也在。 任诗情坐在侧手,媚态全无,一眼看得出无心妆容。 女帝生病期间,她懒得画眉揉唇,就顶着一张素颜,在行宫晃荡。 但宫人见了,无不惊讶,较之以往的倾城独绝,是一番回归原始的纯然仙白,鲛珠之晶润,仙云之皎洁,不可直视的瑰丽光芒。 她见阿喜端药进来,免不得打趣,“阿喜,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还做这端茶倒水的低等差事?” 阿喜白了一眼,直径走至床榻,冲着斜靠着软枕的女帝道:“这差事怎就低等了?在阿喜看来,能侍奉陛下,已是天大福分,我乐意。” 秦妍点了点头,示意人坐在床边。 阿喜扬着汤药,盛起一勺,用樱桃小口轻轻吹拂,舌尖稍微碰了碰,一张饱满的圆脸,苦相毕露,“苦是苦了点,但良药苦口利于病。” 秦妍将“多谢”两个字给憋了回去,只管张嘴喝药。药是真的苦,但她不怕,也想身子赶快好起来。 毕竟,她要寻人问个明白,为何一朝变了脸。 阿喜细心喂完一碗,从怀里抽出帕子,裹上食指,擦拭起女帝嘴角。 刚刚一触碰,斯哈声就飘了出来,任诗情不解,上前观看。 “手怎么了?”秦妍探首问。 “没……没事,就是……就是煮药的时候烫着了。” “我看看,”秦妍不由分说拉过人的手,拿掉帕子,赫然见葱指上的大水泡,“怎如此不小心,整个指头的皮都烫起来了……抹药膏没有?” “还没来得及。”阿喜被女帝捏着手指,言语关心着,觉得这个水泡烫的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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