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以宁低声道:“娘说,能看顾好大的,就只有你我兄弟三人。” 穆以晨叹了口气,携着弟弟磕了三个头。 自那之后,长乐宫和坤宁宫并上穆家的梁子可算是结下了。 戚含章醒后还特意递了书信给穆以晨,嘱咐他莫要将她遭人暗算的事情告诉穆以安,说是不想让她担心。 穆以晨思索片刻,还是应了。 之后她又请穆以宁拿着她的一些积蓄在京城张罗开了翠微楼,张开了一张更加庞大的情报网。 戚含章比起穆以安更不愿参与宫中大小女人的明争暗斗,但她却不得不争、不得不斗。不为别的,也只为了得一个安生,能等到穆以安回来。 终于,在一个春末的年岁,祁京城的柳絮不再如漫天大雪飘散,柳枝已发新芽的年岁时节,她一抬头,望见了楼上靠着栏杆呆呆盯着她看的英气姑娘。 戚含章笑了笑,抬步上了楼。 “昭平公主驾到——” 正殿口的小太监如是唱名到。 正殿或坐或站的一群贵妇小姐们纷纷转向正殿门口,齐声行礼道:“拜见昭平公主!” 戚含章径直走向主位,对着皇后福身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用手绢捂着嘴巴轻咳了两声,做出一副慈爱的面庞,道:“含章来了。平身吧!” “谢母后。”戚含章不咸不淡地应到,后又转向众人道:“诸位有礼。” “谢殿下。” 这一番行礼行过来行过去之后,穆以安才终于要开始表演了。她从戚含章身后走出来,十分乖巧地学着戚含章的样子对皇后屈膝行礼道:“穆氏以安,参见皇后娘娘!” 一语惊起浪千层。 席间便有嘀嘀咕咕的轻声交谈,一字不落地进了穆以安的耳中。 “这便是穆国公府的大小姐?” “怎么一身骑装就过来了?” “没在京城听说过这位小姐啊。” “你有所不知,小时候就跟着穆国公去边关了。前两天方才回的京城。” “边关?!那种地方是姑娘家去得得的?!” “反正我是不会去。” 穆以安很想直起身子来跟她们拍桌子大吵一架。 皇后却先开了口:“这可是穆国公家的闺女?哦哟!都长那么大了!上来给本宫瞧瞧!” 穆以安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出,有些慌张地看戚含章。 戚含章眉头微蹙,思索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皇后又开口了:“含章,你看你把人姑娘吓得,不就是让本宫瞧上一眼都护得那么紧!” 戚含章脸当时就黑了。 皇后这话什么意思! 穆以安刚想开口上前,戚含章却轻轻往她这边靠了一步,方才的同意瞬间就变成了反对,淡声道:“以安方从边关回京,风尘气重,恐染了母后。” 席间一位妇人蓦地尖声替皇后开了口:“看来昭平公主同穆家小姐的情谊当真不一般!这都唤上闺名了!” 穆以安又愣了。 有什么奇怪的吗?!她们俩从小就这么叫。别说她们俩了,在边关军营里面也没几个人会叫她“大小姐”云云,一般都只是扯一嗓子喊“穆老幺”“穆以安”!连酸里酸气的“以安妹妹”“穆家妹妹”都没人喊过。 不过穆以安很快就体验到了这种酸里酸气。 席间又有一位小姐开口,道:“穆家妹妹生得如此俊俏,娘娘看着喜欢也是常理。别说娘娘了,连我都想同以安妹妹亲近亲近。” 穆以安一阵鸡皮疙瘩掉了个满地的天女散花! 穆以安转头看那小姐,表面上还是一派淡定,但怕也只有戚含章看得出来,她现在就像一只炸毛的猫,被一个酸橘子酸得尾巴都竖起来了。 戚含章叹了口气。 她也没料到居然这些夫人小姐会真的对穆以安发难。 她一转眼珠子,却是想明白了。 陛下此次围猎还要做几桩媒,这些……怕都是来“讨好”未来小姑子的吧? 戚含章找到了该怪罪的人,微微松了口气。 穆以安却是浑身上下被刺儿扎了个灵台清明,吓得不敢乱动。 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戚含章牵起了穆以安的手,对着那个开口的小姐笑了笑,那小姐立刻起身回礼:“殿下。” 然而戚含章并不想理她,兀自牵着穆以安走到皇后下首的座位坐了下来,道:“坐得离母后近一些就行,好让母后好好看看。” 皇后见状,晓得戚含章是要将人护到底的了,又捂着嘴咳了两声,没有说话了。 歌舞又重新开始了,小姐们四处走动弹琴赏花,作诗吟唱,十分应景。 宫女上前为两人斟茶,玉璇先接过了茶盏,检查之后才放到了两人面前的桌案上。戚含章看着茶盏眨了一下眼睛,玉璇会意,打发了还在一旁等着补盏的宫女,站在了两人身后。 戚含章端起茶杯,挑眉示意穆以安:说好的一盏茶。 穆以安才终于放松些许,脸上露出了笑意。 戚含章抿了一口茶。皇后这里的茶向来都是节令时最好的,但戚含章总是会喝得不顺心。 穆以安微微靠了过来,小声问道:“殿下,刚才开口说话的那两个是谁啊?” 戚含章应道:“那位妇人是王夫人,皇后的嫂嫂;那姑娘就是王家长女,名字叫什么我记不大清楚了,反正不是什么蓉就是什么清的吧,京城姑娘名字都差不多。” 穆以安奇道:“我记得你记性不差啊,怎的一个名字都记不住?” 戚含章又抿了一口茶,道:“记你一个就够了。” 穆以安一个踉跄,差点跟着喷口水出来。 后面她就没开口说什么了,就只是睁大一双眼睛盯着戚含章的茶盏看。 还剩一半。 又喝了一口。 含章喝茶怎么那么慢。 还有一点……含章你干嘛不直接喝光了!那么又优雅好看地勾引谁啊?! 她的这些小动作、小眼神、小表情全部被戚含章照单全收,被可爱到了,戚含章险些没忍住伸手去捏她的脸。 终于只差一点点了! 穆以安一时没收住,面上的喜悦曝露无遗。 坐在她们斜对面的王小姐开口了:“怎么?穆家妹妹也觉得方才谢小姐做的诗妙绝吗?” 穆以安一愣:“啥?” 那王小姐用团扇遮住自己的嘴开始笑起来,道:“我也觉得谢小姐的诗做的妙绝,不知穆家妹妹喜欢哪一句?” 穆以安终于忍不下去了,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她眨了眨眼睛,面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位小姐,换个称呼行吗?我只有三个哥哥,没添姐姐。” 她又偏过头了,小声补充道:“其实添了,坐我旁边。” 戚含章被刚才喝进肚的茶水呛到了。 王小姐也是被呛到了,脸色乎红乎白的,尴尬地笑道:“我不过想同妹妹……穆小姐交个朋友。” “君子交友,互通姓名有无、同志有无、意趣有无。”穆以安冷淡地道,“您晓得我,却不肯自报家门,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怎么交朋友?” 王小姐的脸色彻底难看了下去。 戚含章有些意外地看向穆以安。 穆以安在她面店多数时候就是个小话唠,也有时候就是个小结巴,这么伶牙俐齿地对付一个人戚含章还是第一次见。 她娘王夫人见女儿受了委屈,就想上前帮女儿一把,刚张了嘴,就被戚含章堵了:“母后。” 公主开口,旁人有什么是也只能暂且先闭嘴,听着两位名义上的“慈孝”把话说完。 皇后饮了口茶,问道:“何事,含章?” 戚含章道:“方才在父皇跟前与穆家大公子说定,要去与他们回合,一同骑马出猎,算来时辰将近,儿臣同以安想先行告退。” 皇后温柔地笑着对穆以安道:“难怪见你们二人都是一身骑装。穆小姐会骑射?” 穆以安应道:“回娘娘,边关长大的儿女,骑射功夫自然会一些,只愿有朝一日能为国效力!” 她这话一出,席间又是一派安静。 京城的名门名户出来的小姐,竟真的会去学骑射功夫! 那是男子才学的东西啊! 皇后也是搜肠刮肚,才找到了礼节性夸赞的词藻:“以安可真是女中英杰啊!” 席间小姐们都对着穆以安指指点点,各个眉头紧蹙,一脸嫌弃,更有甚者,觉得她简直是没有规矩。譬如王夫人直接开口道:“穆小姐乃是京城大家闺秀,总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有失门楣啊!” 戚含章面沉下来,冷冷地看着王夫人。王夫人打了个寒战,还是梗着脖子瞪穆以安。 穆以安冷笑:“我出身将门,父亲为我大殷征战多年,长兄亦为陛下守护京畿腹地,二哥为百姓民生事必躬亲,三哥亦刻苦读书愿为陛下分忧。我穆家满门忠臣良将,以安虽身为女儿身,自幼耳濡目染,愿为我大殷效力献死。敢问王夫人,这究竟失了我家什么门楣?”她轻声道,“我倒是好奇,能教出王小姐这般贤淑雅静的姑娘,王家又是什么门楣?改日须得拜会,学习一二才是。” 座中一片寂静。 没有人料到穆以安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王小姐既不贤淑,也不雅静,否则也不会刚才就急不可耐地开口恶心穆以安。 王家更是皇后母家,今日这番话算是把皇后也一并骂了进去! 穆以安胆子好大! 王夫人也僵住了,红着脸还要梗脖子:“女儿家就该当好好学习在家如何相夫教子、礼仪规矩,日后操持夫家才可谓贤德!成天读书打马的像什么话?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难道家中女先生未曾教过你?穆小姐这幅样子,将来如何能嫁得好人家?将来如何能做好丈夫的贤内助?!” 戚含章起身,冷笑一声:“迂腐规矩!” “殿下!” “本宫自幼承沈大人教、习圣贤书,虽不通晓治国之大道,亦不觉身为公主却德才兼备有何不妥。看来十分对不住夫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诲了。”戚含章盯着面红耳赤的王夫人,轻声道,“更何况,本宫未曾听说过穆家与王家有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怎得别人家的家教如何竟要夫人来横插一脚,本以为贵人事忙,却不晓得王夫人享得闲情逸致,倒是本宫孤陋寡闻了。” “还有,穆家小姐的婚事如何,什么时候轮得到旁人来做主了?王夫人这手莫不是伸得太长、管得太宽了些?!” 皇后脸色一阵青白,颤声道:“昭平!” 戚含章转身面对皇后,屈膝行礼:“儿臣失仪。” 穆以安忙跟着起身,对着皇后行礼道:“是以安失礼,惊扰娘娘盛会,望娘娘降罪!” “穆以安,你好大的胆子!”皇后脸色十分难看,盯着穆以安。 戚含章却绕开桌席,道:“有天大的胆子此刻也不敢错了父皇见证的约定。”她护着穆以安,毫无畏惧地看着皇后,道:“怕误了时辰,就先告退了,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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