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惊马的脖子上有一根银刺!”穆以宁沉声道,“银刺藏在鬃毛深处,没得极深,足以毙命!” “果然!” “那银刺光滑锋利,不易发觉,是难得的珍品。这还是含章买通了埋马尸的仵作,安排了手下仔细检查之后才偷带出来的。”穆以宁说着,弓下腰从自己书案的抽屉夹层当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将一个成人小臂大小的银刺露了出来。 穆以安拿起银刺检查一番,道:“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可怎么没有做工痕迹?没道理啊!且不说我朝每件武器都需经过兵部批审、定时查修,更何况这么难得的东西,没留下半点儿铭刻痕迹?” 穆以宁从她手中将银刺接过,又拿出一旁的墨粉,细细密密地筛了上去! 很快,银刺一团漆黑的时候,渐渐在末端露出了并不明显的凹槽痕迹! 穆以安大惊:“这种纹饰!” 穆以宁收起墨粉,也长叹一声,证实了穆以安的猜测,道:“不错,是皇室禁军的纹饰。”他继续道,“羽琛哥暗中去兵部查阅过皇室禁军的武器档案,并没有发现记载这一类银刺武器的档案。那边只能说明,这是见不得光的一支队伍了……可无论见不见的了光,这始终都是,皇室的人。” 穆以安目光紧盯着银刺,许久没能挪开目光,心中无数的恐怖猜测翻腾不息,直接吵得她脑子都快炸了。突然,她猛地一惊,立刻拔腿就要出门,喊道:“含章不安全!” “回来!”穆以宁喝斥她。 “三哥!” 穆以宁放软了声音安慰她:“含章很安全……她现在是当今天子,便是太上皇再如何不喜她,百官众臣、天理伦常与悠悠众口,都不会允许太上皇对她做什么的!反倒是……你想同她安安稳稳地过这下半辈子,你就得听我的了!” 穆以安垂在身侧的手颤抖了三分,还是缩回了迈出去的半只脚。 穆以宁松了口气,道: “那位陷害我之后将你派去回风谷,估计也是想着你这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成不了大事,说不定还会直接送了命!便是你之后将回风谷收了回来,他也急匆匆地将你召回不让你继续前进。让邬兰图有机可乘,绕道而行后成淮水东营合围之势。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国土损失、百姓伤亡……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便是让穆家这尽忠了半载年岁的功臣将门,光荣地去见黄泉奈何!” 穆以宁失笑:“这是大殷的皇,若我不知,却还以为是那位奸臣反贼了!” 穆以安沉默地听三哥说完这些话,才道: “三哥,我能做些什么?” “去一切最初发生的地方,去最蹊跷的地方。 “以安,我要你亲自动身去回风谷一趟,拿上你找到的两幅不一样的地图,顺着爹当时的脚步再走一遍!” “……我知道了。” “切记,你一个人去,悄悄地去!不要告诉任何人,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含章……不要让她为你担心。” “……是,三哥。”
第107章 大殷皇宫未央宫 延和帝歪歪斜斜地倒在龙椅之上,经年累月的头风折磨得他人瘦得皮包骨头,整张脸萎缩地枯萎着,暴露着不符他年龄的龙钟老态,眼珠高高地凸出来,凌厉地扫视着周围,似乎随时随地等待着要夺人姓名。他猛烈地咳嗽,似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全部呕出来才能疏解几分疼痛。 赵缢跪在地上,脸上已然麻木,仿佛一尊木头,只懂得接受主人的驱策。 延和帝沙哑而苍老地声音自高台上徐徐传来: “高家还在四处求医啊?” 赵缢将头又埋下去了几分,恭敬地道:“是,太上皇。据说,高大人病得越发严重了,高烧已有两日不退。” 延和帝又咳嗽了两声,用怀中的帕子颤抖着捂住了嘴。 赵缢试探地问道:“高大人这么病下去也不是办法,您看……是否真要派太医过去瞧上一眼?” 延和帝冷笑一声,将帕子扔到了地上,然后伸出脚用力撵了几下,慢悠悠地道:“他是装的。” “什么?” “天牢那夜,朕让你给他送的信,他看了是吧?” “是……当夜就吐了一口血!” 延和帝“呵呵”笑了两声,道:“信上送过去的,是穆以轩早些时日直接递进宫中的情报消息。他说,愿以性命解国之危难,纵万死而不悔。” “……” “若是朕猜的没错,穆以轩……应当在北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啊!哈哈哈哈!”延和帝癫狂地笑出声来,“朕是故意让高羽琛知晓此事。高羽琛不傻,自不信这空穴来风之言,以他的个性,定会用尽一切办法去北燕寻穆以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太上皇……” 延和帝慵懒地倒在龙椅的扶手上,神态几近疯癫:“他病了……七成是装的、三分是真的!你以为,高家库存中的药材能撑得住他这么没日没夜地耗?朕不过略使小技,送了他们些许药材罢了!” 赵缢大惊:“陛下这是……下了药?!” 延和帝不可遏制地大笑出声,笑得过于用力,肺腑都在震颤,逼得他气急攻心,又是一阵呛咳! 赵缢脊背发凉,默默地后退了两步。 自己现在,也是时时刻刻都有性命之虞了! 延和帝却突然话锋一转,问道:“章儿最近在做什么?” 赵缢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打探了延和帝的脸色,却一如既往的徒劳,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实话:“陛下这一月……将所有要处理的公务全部都搬到了潜邸,日日与淮北侯穆以安同寝同食。坊间传闻……”他顿了顿,颤抖地将话说完了:“形同夫妇!” 延和帝的目光瞬间冷冽下来,迸发出浓烈的杀气! “是不是……”他幽幽地开口,“穆家人死得不够多啊!” “陛下!”赵缢被吓得惊呼脱口而出! “穆以安……朕倒是小瞧了她?!”延和帝猛地站起身来,怒吼出声,“回风谷、泸县、楼关,一路她坏了朕多少好事?!啊!朕网开一面,留了穆以宁的性命,留了穆瀚和穆以晨的死后哀荣!她还不知足、还在祸害朕的章儿!还在祸害我大殷!啊!”
赵缢不敢出一言以复。 若没有穆家、没有穆以安……大殷早就亡了。 太上皇的龙椅与项上人头,也早就是他人的赫赫战功了! 延和帝气急败坏,好赖不分地指天骂地,终是将自己骂得疲累了,才跌回冰冷的龙椅之上,粗喘着,平复起伏不停的胸腔。 “高家、穆家……一个二个都不让朕省心,朕又如何为章儿立足啊!”他说着,竟悲痛得大哭出声。 整个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哭嚎声,回音绕梁,声声勾人心魂、捅人肺腑。 “朕的章儿……年岁不小了,朕得给她择一门良婿,会忠贞不二得待她、效忠于她、永不背叛她。”他眼神涣散,迷离地道,“他们金童玉女,佳偶天成,自是神仙眷侣、恩爱夫妻,必将携手共度一生一世,来世也能在做夫妇!” 赵缢同情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他在说戚含章,还是再说自己与陆贵妃那段不堪回首的无果眷恋。 “至于穆以安……那个帝王没有风流情债,只要没人记得她,只要她走得远远的了,就不会碍着朕的章儿什么事!” “陛下的意思是……” “淮北侯养伤期间,朕到记得,一直是用着药的吧!”他欣慰地点点头,“甚好,能将养身子。”他顿了顿,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甚好。”
第108章 泸县 泸县,位于回风谷军营与淮水东营的交界之处,乃是连接两地最重要的咽喉要道。她曾被北燕铁骑残忍践踏、几近屠城,也被大殷英勇将士们咬牙夺回。这里,也是曾经的定远将军、如今的淮北侯穆以安大战邬兰图一战成名的地方! 现在的泸县逐渐恢复了生机,从前流离失所的百姓回到了故居、重新修缮祖宅家田,重新面对曾经的痛楚继续生活,这座不大的城镇坚强地继续生命着、蓬勃着。 伤疤不能在短时间磨灭,泸县依然残留着战争的阴霾。 一个少女牵着一匹棕红色的上等骏马,缓慢地跟随人流到了泸县的城门口。她微扬起下巴,看着这座饱经沧桑的砖墙,眸中神色复杂。人流缓缓涌动前进着,她听到了沿街妇女的交谈声和小贩们的叫卖声,才松了口气,唇边勾起笑容。 这人正是独自出门的穆以安。 她同穆以宁商量完的第二日就直接出发了,只跟戚含章说了自己是出门办事。戚含章信她,从不曾多问。穆以安便一个随从亲卫都没带,一个人跟着赤瑕疾驰的马蹄,前后花费了莫约两日的时间才赶到了泸县。她打算在这里暂时歇脚,先提前给回风谷大营驻军的主将写封信件过去打声招呼,明日再启程。 如今回风谷大营驻军的是已故田征老将军的大儿子田东明,老田将军身殉淄阳城,穆以安也是感佩万分,除了从戚含章那里讨来了老田将军的死后哀荣,也没忘记提携了他一直效忠在淮水东营的田东明。这人的年岁比穆以安稍稍大一些,是当时穆以晨暗中撤回回风谷军营的最后一批人,在楼关一战中跟着杜宣一道,也立下了不少功劳,如今也成了回风谷大营的主将。 穆以安牵着马,径直走向了街边一处卖汤饼的小摊面前,笑道:“大爷,来一碗汤饼!” 那小摊摊主是个年纪不小的老大爷,佝偻着背,面上皱纹层层叠叠,脸色微有些蜡黄,却还是精神矍铄。见穆以安上来,也立刻喜笑颜来,忙引着穆以安就往小桌前坐。穆以安将赤瑕拴到了一旁的木桩上,十分自在地就一掀衣袍,大大方方地坐在小草墩上,转头同忙前忙后的大爷唠起了嗑: “诶,大爷!最近生意可还好啊?” 大爷将揉好的汤饼下了锅,一边盯着火候一边道:“嘿,姑娘,糊口罢了!” 穆以安微蹙眉,道:“仅能糊口?” 大爷却十分自得其乐,道:“糊口就不错啦!姑娘你看看我们这儿地方、那可是被战火烧了屁股的!要不是有咱们侯爷,不知道咱们泸县还要被北燕蛮子糟蹋成什么模样呢!” 穆以安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鼻子。 大爷将汤饼捞出,又舀了一勺高汤,一个高甩,汤汁完美地以一个弧线落进了碗中,看得穆以安呆了眼睛,直呼妙绝!大爷喜滋滋地将汤饼端到了她的面前,用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笑道:“陛下轻徭薄赋,不但给泸县免了尽五年的赋税,还派了不少朝廷大员和工匠们过来帮着咱们修葺房宅、重整耕地!这乱离人不如太平犬,可姑娘你看看,战事才了结方一月,老头子我这没一技之长、只会煮汤饼的平头,不都能糊口了吗!可不得夸陛下一声圣明仁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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