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个士兵发现了远处有星火闪耀,大声报告道: “钱副将——前方有人!” 今夜轮守的将领钱方进立刻登上了城墙,眯着眼睛盯着那漆黑一片当中指甲盖大小的火影。 他压低声音吩咐道:“戒备!” 在城墙的角落,已经有了一众弓箭手箭已在弦上,手背青筋曝露,随时准备发射毙命。城门背后,也已经站好了一队人马,各个手握兵器,为首的亲卫一手搭在剑柄上,似乎下一秒就能一剑封喉! 钱方进低声道:“准备!” 那火光越来越近,似是一人骑着一匹快马狂奔而来—— 越靠越近,城中众人才渐渐听清楚了那已经破碎在夜风中的沙哑声音: “淮水东营八百里加急——淮水东营八百里加急——” “边军急报——速报陛下!” “边军急报——速报陛下!” 钱方进瞳孔紧缩,大手一挥吼道:“撤——!放桥!开城门!” 弓箭手迅速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城门背后的人也得到了钱方进亲卫的示意,缓缓降下护城河大桥的同时打开了城门。 一匹骏马带着边关的风沙,迅疾地驰进祁京城,片影不留,速度极快! 马上之人左手扬着一个竹筒,右手紧握着缰绳,身子躬着,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驾着马儿在空无一人的黑暗朱雀大街上奔驰着。与白天熙熙攘攘相比,夜晚的朱雀大街死气沉沉,只剩残风卷起残土,随着马蹄踏过青石板的节奏,一同带往了大殷祁京城北方的未央宫。 祁京城中近乎一片漆黑,唯有皇宫彻夜通明。 城门缓缓关闭,护城河桥重新被拉了起来,篝火依然摇曳,一切似乎从未发生过。 亲卫跑回到钱方进身边,低声喊道:“将军!我们如何?” 钱方进沉默不语,他侧身往城东穆国公府的方向望了一眼,双眉紧蹙:“全军戒备,等主帅下令!” “是!将军!” 齐王站在未央宫紫宸殿上,从未觉得自己的双腿抖得如此厉害过。他只希望自己天生身体不好一些,这样现在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装晕,先不问皇兄会不会请太医过来给他看病,起码能离开这个地方都是好的。 他不过一个闲散王爷!好不容易躲过了延和帝夺嫡时候的厮杀屠戮,为何现在还要做这么一份罪在这个地方杵着?! 齐王战战兢兢地悄悄抬眸望了一眼站在自己头上来回踱步的皇兄,又打了一个冷颤。 这时候,紫宸殿的大门终于被人打开,延和帝立刻迎了上去,李德人未至声先到—— “陛下!陛下!国公爷同穆小将军来了!” 跟在李德身后的正是穆瀚同穆以晨。 进宫匆忙,两人俱是居家常服,并未穿盔戴甲,但走路却十分健硕,周身隐隐流露着沙场中人的杀伐气。 齐王微微松了口气,皇兄的注意力总算不在自己身上了。 穆国公携着长子行礼道:“参见陛下!” 延和帝亲自扶起了穆国公,并将手上捏了一晚上的信函递交到了他的手上:“伯远,看看这个!” 穆国公应声:“是!”然后立刻接过了那封已经有些许破碎的信函,信函上面的字迹潦草凌乱,显然书写紧急,穆瀚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边关守军主帅阮铭的字迹:“陛下,确实是阮帅的字迹无异。” 延和帝沉声道;“朕知道!” 穆以晨道:“陛下,北燕八十万大军压境,此事来得突然蹊跷,之前并无声息啊!” 延和帝没有说话。 “其实有消息!” 一个声音从延和帝龙椅背后的屏风里传了过来,众人抬眸望去,只见方才还在家中的穆以轩并上高羽琛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出现在了宫中。穆以晨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只有穆瀚低垂着眸沉默不语,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但很快被他自己掩盖下去了。
穆以晨大惊:“以轩?!” 穆以轩紧皱着眉头,没有理自己的哥哥,与高羽琛两人走到延和帝面前,行礼道:“陛下!” 延和帝眉目微微缓和,冲他颔首,又转头对穆以晨道:“四年之前,以轩被朕派往益州,实则是潜入北燕,经营情报网。” “什么?!” 延和帝转眸看着低垂着头的穆国公,低声道:“此事,你父亲也知晓。” 穆国公的声音略有些沙哑,迟疑了片刻才道:“……是。” 穆以晨转眼望着父亲,心中疑惑惊涛骇浪,但深知此刻不是追究这些问题的时候,继续道:“陛下知晓北燕整军的事情?” 穆以轩代替延和帝道:“一年之前,北燕内发生一场宫廷政变。北燕太师宇文措囚禁了废帝,匆匆推小太子上位,彻底把持军政大权,重铸兵符,自封摄政王。”他来回踱步,“此事,我已通过高羽琛禀告陛下。” 延和帝颔首:“是,北燕今年春旱闹得严重,直到夏至都滴雨未下,饥荒严重。如今不过秋末,已下了几场大雪,民不聊生、饥寒交迫,如此困兽,岂能不斗?!” 穆国公沉吟片刻道:“八十万大军压境……北燕兵强马壮,这也说不上是倾尽全力,我怕他们留有后手。”他转头对着李德道:“李总管,可有沙盘?” 李德忙不迭地点头,立刻指挥着小太监们从偏殿搬来沙盘,沙盘上面十分清晰地勾勒出整个陆地上的山水起伏。穆国公取来小红旗,十分熟悉地插在了大殷四大军防的位置上,沉声道:“陛下。” “伯远,但说无妨!” 一众人围着沙盘仔细端详,只有齐王心不在焉,一直在抹着自己头上不断冒出来的冷汗。 只听穆国公道:“除却京畿防备营,我大殷三大军防皆沿淮水而设,分别是:”他手指顺着沙盘中央的一条宽敞河流指道:“以西地势险峻,当中却地形复杂,更有回风谷在内,以东地形平坦、一马平川。北燕骑术骏马皆在我之上,淮水以东是他们进攻的最佳选择,故而,我军在淮水东营布兵最多!” 延和帝跟着他的手指看,沉重地点了点头。 齐王四处张望着,颤抖地道:“既、既然他们只在淮水东营看到了敌军,那国、国公爷快速速带兵前往东营试探便好啊!” 延和帝冷冷地抬眸看了自己这个没多少感情的弟弟一眼,一双眼眸中丁点儿温度都没有,道:“你没听见方才国公说的吗?!八十万也许只是个幌子!北燕此次必定是做好了血战之备,又怎么会只挑一路?!” 齐王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延和帝冷哼一声:“蠢货!” 穆家几人都有些尴尬,穆国公轻咳了一声,抱拳低头道:“陛下,请下旨,准许老臣带兵前往边境!” 穆以晨也立刻附和。 延和帝眯起眼睛,目光反复在沙盘与穆家父子之间来回流转,沉声道:“允了!” “是,陛下!” 延和帝拍了拍穆国公的肩膀,道:“杜老将军年轻时常年在益州西境带兵,对西边地形熟悉一些,便让他带着一队人马前往西营吧。以晨年轻力壮的,让他去东营削一削北燕蛮子的嚣张气焰!伯远……又是回风谷啊!” 他的目光有些悠远了,似乎随着时间的流转飘远到了二十二年前那一场惨烈的大战,眼眸中盛满了血腥气的泪水与一片模糊中黯淡失色的倩丽身影,随着黄沙与满身疼痛消散远去,徒留下未央宫紫宸殿的灯火通明与金碧辉煌。 穆国公没有出声。 只听延和帝继续道:“你最是熟悉回风谷了,中线就靠你了,伯远。” 穆国公单膝跪地,沉声道:“臣领旨!” “明日朕就下旨,你们且回去休整几日,三日后整军出发!” “是!陛下。” 齐王问道:“那皇兄,臣弟……” 延和帝瞥了他一眼,淡漠地道:“你代表皇家,是增强士气的作用。你也不用担惊受怕夜夜睡不着担心自己被杀了,跟着穆国公去回风谷,好好看看我大殷将士的风采!” 齐王瞬间低下了头,脸色霎时就一片惨白,却也只敢低声道:“是,皇兄。” 回风谷……回风谷除了是当年穆国公一战成名的地方,更是…… 更是他另外两个皇兄联合北燕设计要延和帝性命的地方! 他、他那么多年与世无争,还是碍了皇兄的眼了吗?! 这、这不能怪他啊!是皇兄自己生不出来,只有戚含章一个丫头的! 齐王明白了,无论此次是延和帝想要为他铺路,还是想要他性命,他终究与那个皇位无缘了。 因为他已经沾上了穆家的人。 齐王悄悄瞥了一眼仔细观察沙盘的穆国公,害怕地快把自己缩成一团了。 穆家……穆家…… 这时,延和帝突然开口:“哟!瞧朕这记性!伯远,”他转头对穆国公,“今日是你六十大寿,嗨!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这种扫兴的事情!” 穆国公道:“陛下,国事要紧。” 延和帝盯着他,道:“朕是想问,昭平是不是在你府上?” 穆国公微愣,目光有些凉薄:“是,陛下。” “那孩子,”延和帝微微佝偻着背,看上去苍老了不少,眼睛也耷拉下来,十分憔悴,“她终究还是不肯进宫探望探望朕。”他咳嗽了两声,拢了拢自己的衣领。 穆国公垂眸,道:“臣、一定将陛下的思念之情转达公主。” “那你记得喊她,回来瞧瞧朕!”延和帝期期艾艾地道,甚至一把就抓紧了穆国公的手。 穆国公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夹在他们父女中间,穆瀚也是十分难做。 穆家父子三人并上高羽琛出宫的时候各自牵着自己的马,穆国公当先一步跨马回了府,留着穆以晨并上穆以轩高羽琛两人慢慢在空荡无人的朱雀大街上游荡。 穆以晨略微走在前面,突然驻下了脚步,转头问道:“为何不说?” 他这话,是在责问弟弟没有告诉他去北燕做细作的身份。 穆以轩与高羽琛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穆以晨叹了口气:“此事还有谁知道?” 穆以轩应道:“爹知道,方才出门之前告诉了老三,还有你。” “你没告诉穆以安?” 穆以轩摇了摇头,惜字如金。 穆以晨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不想告诉她吗?” “她还小。” “……” 穆以晨又问他:“之后什么打算?为什么现在回来?” 穆以轩握紧了手上的缰绳,高羽琛看出他的紧张与心虚,用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给了穆以轩一个可以倚靠的支柱和温度。他道:“此次……原是想将北燕可能派兵的消息送过来,却没想过来的那么快。” 高羽琛附和道:“还有就是,子昂在北燕带了许多年,想家了。” 穆以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少护着他!他虽然嘴皮子闷,骨子里有多野我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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