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以安拉住她的手:“意思就是!每个战线都被割裂开来?!不允许其他战线的支援!然后让我们做到以少胜多?!” 戚含章艰难地点了点头。 穆以安的愤怒从心底里燃烧起来,她不知道因为什么而突然发火,低吼道:“这算什么!爹!” “好了!”穆国公打断了她,“陛下……陛下自有陛下的考量,穆家也不是不敢面对风浪的鼠辈,竟还会被八十万人吓破胆了吗?!” 他站起身来,走到地图面前仔细观察了片刻,叹了口气,转身对穆以宁道:“老三,辛苦你了。还是老样子,粮草银两皆有你解决调配,只是这次,需要留心一下各军营的消息往来,务必通畅。” 穆以宁懂事地摇了摇头,当先退出了书房。 穆瀚与大儿子对视一眼,道:“下去准备吧,明日一早圣旨就到。我明日便先你一步启程去合阳。你带的兵多,晚我两日再走也不迟,到了泸县也不用着急跟北燕人打,先把自己手下的兵管好了。”穆以晨颔首,揽着谢雨霏也跟着出了书房。 然后,穆瀚慢慢地走到了穆以轩身前。二儿子长得很高,比穆瀚自己都要高小半个头,亲爹只能微微抬起头来仰视着这个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的儿子,用力拍打在他的双臂上,欣慰地笑道:“爹很想你,老二。” 穆以轩微愣。 他爹娘是十分恩爱的神仙眷侣,两人的性格,甚至言行举止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闹闹腾腾却又心思缜密。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娘亲小时候会经常抱着他们,一边又一边诉说着自己对他们无限和无私的爱,但父亲却在这方面有些羞涩,时常不会将这份亲子感情挂在嘴边。 这时候他才发现,常年的征战给穆国公的身体落下了很多已经无药可救的损伤,比如他陈年累月经受的腿伤,比如他已经略显斑白的头发,比如,他的父亲现在看着他,双眼已经微红。 走上去北燕做细作这条路,穆以轩承认,的确有几分年少轻狂的冲动与中二,幻想过酷炫狂拽的模样,可后面才发现只是如履薄冰的日常。一个人在北燕吹着胡塞西风,穆以轩也学着小时候爬上屋顶往南方眺望,被人问起来,他就说想去看看南方的花,听说开得很美,让人一闻,就能醉了。 在北燕四五年的时间,穆以轩太想家了。 可他明白,他短暂地回来,又要长久地离开。 回来是为了家,离开,也是为了家。 穆国公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信件什么太折腾了,就别发了。一定要珍惜自己的这条小命,别夜半飘回来,吓着你小妹。” 穆以安感觉不对劲:“二哥……你、你要去哪儿?” 穆以轩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进了怀中! “二哥……” 穆以轩抱着她,余光里面瞥见了高羽琛的身影。 他不擅长表达,但怀中抱着的妹妹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狼狈落水晕倒在自己怀里面的小丫头片子了。 她长大了,长得很聪明、很会打、很能干了。 他再也不用提着国子监墙上用来辟邪的剑去扫清她的委屈了……或许不是不用,而是再也做不到了吧! 高羽琛来到他的身后,悄悄扶住了穆以轩的肩膀。 穆以轩松开了小妹,却认真盯着她懵懂的双眼,沙哑地问道:“以安……你会记得二哥吗?” 穆以安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二哥……永远是二哥啊!” “以安……会来找二哥吗?” 其实穆以轩最想问的,是这个问题。可是字眼都滚上了喉咙,却又被他强行混着干涩的血腥咽了回去,只剩满腔酸涩,辣到了咽喉深处,无法言语。 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穆以安愣愣地看着二哥慢慢离她越来越远,听到她爹对高羽琛说:“你们俩……小心一些吧。但无论如何记住,国和家,都在你们身后,为你们撑着保护伞。所以,不要怕回不了家的,知道吗?” 高羽琛出声应了,穆以轩只是点点头。 二人转身出了书房。 只听身后传来穆以安的喊声: “二哥!我不管你要去哪里!哪怕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我都会一直找、羽琛哥、含章大哥三哥我们都会一直找!我们一定会带你回家!” 穆以轩强忍着回头的冲动,艰难抬起脚步,走出了房门。
第37章 花枪 穆以安吼完这么一声,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双腿发软,一不留神就向旁边倒去。 戚含章被吓了一跳,赶忙将她抱在怀中:“以安!” 穆以安在她怀中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转头问父亲:“爹?二哥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穆国公却没有回答小女儿这么一连串的问题,只是对着戚含章道:“含章,门带一下,我要跟你们俩单独说些事情。” 戚含章有些疑惑,却还是应了声。将穆以安摆正了,她悄悄将大书房的门合上了。 穆瀚将地图推了回去,然后走到自己那张最大的书桌的旁边,蹲下取出了一个长长的褐黄木箱,对穆以安扬了扬下巴,道:“丫头,过来。” 穆以安将信将疑地过去,站到了穆国公身边。 “打开它。”穆国公拉着她的手,放在了箱子的金属扣上。 穆以安缓缓打开了金属扣,将箱盖掀了起来—— 红丝绒的铺垫之上,一柄银头黑杆的□□沉静躺卧着,烛火之下枪刃处闪现的寒光证明着它杀人如麻的武力值。枪长五尺,比起穆以晨用的那柄,它的枪杆更细,更容易被穆以安女孩子的小手握住,且握得更稳当些。枪尾坠着红缨,十分漂亮。 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能上战场杀敌的花枪! 穆以安被吓了一跳,碰都不敢碰一下,直接转头战战兢兢地瞪着父亲:“爹!” 穆国公没看她,只是凝视着这柄枪,温声道:“你还记得你巧叔吗?” 穆以安一愣,然后立刻点了点头。 巧叔是穆以安在淮水东营时候结识的一位军中兵器总教头,据说他本来是个北燕人,因为战火不慎坠入淮水,被穆国公救起之后便就一直在淮水东营服役。不过腿受伤瘸了一只,但好在他家里面世代工匠,对于兵器制造更是炉火纯青,很快就成了淮水东营里头炙手可热的红人。不过没几个人记得他复杂的北燕名字,他自己也没打算再回北燕,干脆也想改了名。一来二去,军中人就管他叫“巧叔”,他自己也认可了这么个名字加绰号。 穆国公继续道:“你巧叔今年夏至的时候调回了京城,现在在兵部署下当差。我年前给他写信,给你做了这杆花枪。这本身是你十八岁的生辰礼。不过,爹怕你等不急,爹自己也心急,就想着把它先提前交给你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地试探道:“以安,摸摸它?” 他不知道自己的姑娘会不会喜欢这么一件礼物。巧叔告诉他穆以安一定会喜欢,可穆国公不管如何琢磨,都觉得以安始终是个姑娘,这种打打杀杀的危险玩意儿,会不会怪他将她越来越往男人婆的方向引导过去了。 穆瀚十分不自信,甚至抬头偷瞄戚含章,希望她给个态度。 含章最摸得清老幺的脾气,她一定知道老幺喜不喜欢! 戚含章承认,的确看到穆国公准备的礼物的时候,自己是有被震惊到和雷到,可转念一想,却也不禁摇头笑到:不愧知女莫若父。 然后并不觉得自己知女莫若父的亲生父亲,穆瀚被戚含章的摇头吓到了。 穆以安的手轻轻放到了枪杆上面,缓缓摩挲起来。 她不得不佩服巧叔的那一双巧手,她的双手正好能把枪杆握得稳当,而且还做了特别贴心的防滑涂漆,以防穆以安手汗大了就把枪握滑了。她敲打了枪刃,清脆却并不尖锐的回声瞬间涌入她的大脑,将穆以安震了个灵台清明。 好枪! 穆以安向来是个藏不住自己心绪的家伙,立刻就满脸欣喜地转头冲着父亲笑道:“爹!这真是我的?!现在就给我?!” 穆国公终于松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完全放了下来,轻松地道:“是啊!它现在就是你这个小丫头的了!”他“诶”了一声,继续道,“不过,爹擅作主张,帮你给它取了个名。” “什么什么!” 穆国公装出一副十分有学问的讲究模样,捏着胡须故作深沉:“你有一匹骏马,名为赤瑕。这柄枪,就叫银霜!”他转头看着女儿兴奋不已的模样,眼神飘忽到远方,似乎在想象着:“诶呀,要是我闺女骑着马,握着枪,刷得出现在那北燕蛮子面前,定会将人吓得后退三百里!” “三百里哪里够?八百里!” “哈哈哈!八百里!就八百里!” 穆国公见女儿将银霜枪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端详,摸了摸她的脑袋,脸对着戚含章,话却是对穆以安说的:“以后,你有了这柄枪,就能保护含章了。” 穆以安愣住了,戚含章也愣住了。 戚含章蹙眉,细声道:“穆伯伯,我……” 穆瀚摆摆手,和蔼地笑道:“含章,不用怕。”他叹了口气,“你伯伯活到这把年纪,又岂会是什么都看不清的糊涂虫?”
戚含章没说话。 若是两年前的穆以安,此刻定会装傻糊弄过去。可自从当时被大哥和三哥轮流谈了话之后,穆以安也隐隐约约感受到:她对戚含章那朦胧的感情,已经不能用装傻充愣来掩饰了。 太强烈了、太明显了,太……渴望了! 穆以安心脏砰砰跳,躲避开父亲灼热的目光。 可没想到,穆国公并没有兴师问罪,只是帮穆以安将枪放回了箱中,自说自话般地道:“做父母的,自己给不起的东西,若有另一个人来给,总是对孩子最好的。” “……爹?” “……穆伯伯……” 穆瀚小心将金属扣盖上,将盒子一整个推到了穆以安的怀中,道:“用它,护着你的含章。” 又转头对戚含章道:“丫头……你心思重,有些事情甚至连我同你三个哥哥都不会说,甚至对以安你也不会说。”戚含章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穆瀚走到她身边,同样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地道:“但你要敢相信哥哥们、相信伯伯、相信以安。” “……我。” “相信他们会保护你,相信他们也相信你、支持你。” 戚含章盯着他深邃的眼眸,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穆瀚笑了,拍了拍她的脑袋:“你父皇身体是真的不大好了。纵使……但始终嘛,血浓于水,他总不会害你。你得空的话……还是去看看他,知道吗?人老了,除了儿女承欢膝下,也剩不了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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